幸虧有鄭王妃在場,和裕王妃說話,不一會兒裕王妃就順着臺階下,僵硬的表情漸漸緩和了下來,和柳相思、鄭王妃就有說有笑的了。
見裕王妃仍肯同柳相思說笑,衆人心中便有了數,王妃娘娘惱的是那位三小姐,和這位五小姐一點牽連都沒有。且柳家人出醜,作爲柳家女的蔣二夫人連句關心嫡姐,給嫡母下臺階的場面話都沒說,可見柳家那些人在她心中的分量。想必關係定是十分不睦,否則也不至於如此。
也正是從這一天起,人們提起柳相思總是說蔣二夫人,從不會稱她爲‘柳家五姑奶奶’,將她同柳家徹底分開對待。後來楊氏曾多次想打着柳相思的旗號辦事,人家根本理都不理她。
誰不知道柳家那些人和蔣二夫人的關係疏遠,在她面前根本說不上話?大宅門裡哪個沒點陰私事?嫡母和庶女,這中間可能有太多故事了……說不好幫她纔是得罪蔣二夫人呢!
那些都是後話,當下衆人心中不免感嘆,都是一個府裡出來的,一個就當衆醜態百出,一個卻能得貴人青眼,差距咋就這麼大呢?
滿桌子的美味佳餚擺在桌上卻沒有一個人動筷子,乾坐着聊天也是太無趣。裕王妃後面還安排了看戲的活動,可總不好叫大家空着肚子去看戲吧?還是散了宴席,讓衆人各回各家?
顯然都是不現實滴……所以裕王妃叫人撤了桌子,擺上一些好看的糕點和水果,叫大家墊墊肚子。
吃瓜果和糕點,與小酌幾杯比起來,氣氛可就差得遠了,且那麼些精心準備的菜餚都沒怎麼吃就撤了下去,多少心思都白費了!
可事到如今,也是沒辦法的辦法。
衆人正閒聊着,下人領着一個白髮蒼蒼的老人家,兩個中年男人進來了。不少人都認得,這三位都是城中有名的大夫,沒想到爲了給柳家三小姐瞧病,居然把這三位請來了。
裕王妃想到柳香雪在飯桌上吐出來的模樣就覺得一陣反胃,問道:“各位大夫可看過了病人?可是因爲坐在門口受了風着了涼?”
她心裡十分厭惡柳家母女,連找藉口都不會找,硬是把黑鍋往她身上扣。這話傳出去,豈不是成了她苛待客人了嗎?
對不起!這個黑鍋她不背!
這三人中,身份地位最受尊重的就是那位白髮蒼蒼的老人家,其他二人都以他爲尊。老人家拱了拱手,說道:“回王妃娘娘的話,柳小姐不是受風着涼,而是……”
正說着,門外忽然闖進來一個人,口中連聲高呼:“不要!沒有的事!”
衆人定睛一看,這個衣衫和頭髮都有幾分凌亂的人不是別人,正是方纔追隨女兒一同出去的柳夫人楊氏是也。可能是因爲過於着急,是跑着來的,氣都沒喘勻,進了宴客廳還呼哧呼哧的穿着粗氣。
大夫診斷完畢,她先是愣了一下,隨即是不敢相信。可一位大夫、兩位大夫、三位大夫診斷完都是這麼說的,楊氏像是五雷轟頂一樣,整個人都定在了那裡不會動彈,連眼珠都不會轉了。
待她反應過來,幾位大夫可能要去王妃娘娘那回稟,連忙追了出去。
可她也是大家閨秀,從小隻學過‘行’,從沒學過‘跑’這樣有失身份的姿態。莊子大着呢,沒跑幾步,她就累得不行。可爲了女兒,還是得咬着牙堅持。就這樣呼哧帶喘的硬生生的衝到了王妃娘娘的宴客廳,打斷了老大夫的話。
她這麼着急撇清的樣子,裕王妃忽然來了興致。腰板都坐得直了起來,對幾個大夫說道:“繼續,柳家三小姐的病可還嚴重?我府裡有上好的藥材,需要什麼儘管開。”
一邊說,裕王妃一邊觀察着楊氏。
果然,楊氏急得不得了,頭上都是虛汗,“王妃娘娘,小女只是微恙,妾身帶小女回府歇息幾日便好,娘娘費心了。”
她越是想掩飾,裕王妃就越是有興趣,方纔她恨不能將柳香雪受風的事趕快撇出去,現在卻開始攬在自己身上,笑呵呵的關懷着說道:“應該的,柳三小姐怎麼說也是在我府上着的涼生的病,本王妃也有責任,正該好好給她陪個不是呢!”
“不敢,不敢……”楊氏張張嘴,不知道後面該說些什麼,怎麼反駁裕王妃的話,慌得手中的帕子都快被她捏碎了。
“幾位大夫,柳小姐的病情究竟如何啊?”裕王妃繼續優哉遊哉的問道。
老大夫看到楊氏這個樣子,明白那位小姐的情況肯定另有隱情,她不想將此事公之於衆。
醫者父母心,他作爲大夫,也並不想不顧患者的想法將診斷公佈出來,便不動聲色的拱拱手,雖是按規矩做出要回話的模樣,心中卻在思考怎樣應付王妃娘娘。
可楊氏並不清楚老人家心中是怎麼想的,她生怕老大夫將柳香雪的情況說出來,連忙搶先說道:“庸醫!王妃娘娘,他們幾個都是庸醫!都是胡說八道的!他們說的那些,我一個字都不信!他們都是被人給收買了!”
老人家還好,他身後的兩個年輕人見楊氏血口噴人,頓時怒了,不等老大夫張口,憤憤然說道:“回王妃娘娘的話,那位柳小姐不是生病,只是懷孕已經三個月了,是正常的孕吐反應,並不是着涼。我們三人都爲那位柳小姐把了脈,三人的診斷完全一致。這位夫人,令愛的情況正是如此。您就是另請高明,診斷定然也是一樣的!”
話畢,滿屋子譁然。
老大夫垂下手,心中嘆了口氣,唉……
各位小姐都紅着臉低着頭,對於這種醜事,她們該表現出‘不好意思’聽到的模樣。可在座的那些夫人們就炸了鍋了!懷孕啊!孩子已經三個月了,怪不得會吐呢!
可是……這位三小姐不是還沒成親呢嗎?
就連定親的對象也沒有哇,聽說前段時間有不少人到柳家提親,柳夫人一位都沒瞧上,那這孩子會是誰的?
想到柳香雪雪山白蓮一般的模樣,原本還覺得她清清秀秀的,氣質出衆,真是人不可貌相啊!看着跟朵白蓮花兒似的,其實是個騷狐狸精!
家中有女兒的夫人心裡都敲響了警鐘,等回府後一定得再教育教育女兒自尊自愛,絕對不能辦出這種醜事!可真是丟死人咯!
那些議論紛紛傳到楊氏耳朵裡就像是有人在她耳邊敲鑼打鼓一樣,讓她的腦袋疼的都要炸開了,連忙大聲喊道:“不是的!不是這樣的!他們亂說,都是他們亂說的!”
裕王妃冷笑一聲,“柳夫人進京時間不長,可能不大清楚。這三位可都是京中赫赫有名的大夫了,尤其是孫大夫,家中世代行醫,從未有過斷錯脈的時候。這樣德高望重的大夫,怎麼會被人收買?誰又能同時收買得了這幾位?”
“柳相思!肯定是她故意買通大夫冤枉我女兒!肯定是她!”楊氏狗急亂咬人。
柳相思一臉懵懂,真是躺着也中槍……
“柳夫人若是連這三位都信不過,怕是隻能去請宮中的御醫來給令愛瞧病了……”
她當時命人多請幾個大夫,也就是氣頭上那麼隨口一說。現在卻覺得歪打正着,若是隻請了一位,說不定真讓楊氏給賴過去了。
楊氏自然明白,可卻什麼都不能承認。咬着嘴脣,一句話都不說,擺出一副就是不相信這幾人醫術的樣子來。
沒辦法,要是認了,豈不是承認雪兒懷了孕?未婚先孕,甚至她連女兒肚子裡孩子的父親是誰都不知道,傳出去豈不是讓人笑話?以後雪兒還怎麼做人?
其實楊氏也是作繭自縛,要不是她非要壓着柳相思一頭,前面那麼多來求親的都看不上,說不定此時柳香雪已經嫁做人婦,過着幸福美滿的生活了呢。用盡手段來了這個京中大部分權勢之家都會參加的宴會,想要出名,現在確實是出名了……
裕王妃見楊氏這幅模樣,作出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嘆了口氣,“唉,罷了……誰叫三小姐是在我府裡出的事呢?既然柳夫人不相信這幾位大夫……王管事,你拿着我的帖子,去將李老太醫給請來,給柳小姐好好瞧瞧,別是有什麼隱疾,孫老大夫他們三個人都忽略了沒看出來。”
着重強調了最後一句話,三個大夫,且都是有多年行醫經驗的名醫,總不可能一起走了眼吧?
在場的夫人們紛紛笑了出來,樂於看楊氏出醜。這可比戲臺上唱的戲精彩多了!
王管事領命,給裕王妃行了禮就要出去。楊氏忽然抓住王管事的衣袖,她嘴脣上下翕動,卻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裕王妃卻不肯放過她,問道:“柳夫人可是有什麼事要囑託的?”
楊氏忽然委頓在地,滿臉都是淚水,用哀求的目光望着裕王妃。知道今日不能善了了,要是不讓裕王妃滿意,她是不會將這事揭過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