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相思是在睡夢中被淒厲的尖叫聲給嚇醒的,同樣被驚醒的人應該還有不少,因爲她剛剛坐起來,就聽見屋外人來人往的雜亂的腳步聲。
隨即響起敲鑼打鼓的聲音,是莊子上的人在示警!
面容一緊,連忙拿過衣服穿好,又順手摸出藏在枕頭底下的剪刀。
小時候身體弱,夜裡常常被驚醒,家裡老人就教她放把剪刀在枕頭底下。
雖然沒有什麼科學依據,但她從那天起確實情況好轉,再也沒做過噩夢,再說剪刀還能防身,這個習慣就一直保留了下來。
不過她也沒想過,真的會有用它來防身的一天。
門外傳來急促的敲門聲,柳相思攥緊手中的剪刀,輕手輕腳的挪到門邊,順着門縫往外看,是杏仁和核桃。
鬆了一口氣,忙開門放二人進屋。
柳府每間主人房都很大,小姐睡在裡屋,丫鬟在外面休息守夜。莊子上的條件沒有那麼好,兩個丫鬟就被安排到了柳相思隔壁的房間。
外面鬧起來後,二人連忙趕到小姐的房間,見五小姐毫髮無傷,也是才把心放回肚子裡。
“外面發生什麼事了?鬧鬧吵吵的?”柳相思問道。
“是流民!那些流民想趁着夜衝到莊子裡搶糧食!小姐,您快藏起來吧!若是流民真的攻進來……”
杏仁的膽子小,卻是一心一意的爲柳相思着想的。要知道,流民和土匪一樣,要是落到他們手裡就完了!
尤其是女人,不管發沒發生不好的事,閨譽就全毀了!
外人指指點點的,心性堅強的,還能躲在家裡不出門,等着事情平息。那些承受力稍差的,不是絞了頭髮做姑子,就是以死明志。
“有云伯在,那些人攻不進來,走,我們出去看看。”
柳相思不顧杏仁、核桃的阻攔,率先推開房門走了出去。二人見五小姐一意孤行根本不聽勸,也沒有法子,紛紛像柳相思一樣,在房間裡拿了順手的東西作武器壯膽。
發生水災的陳郡距離此處約有幾十公里,這些天來門口經過了一波又一波的流民。
初時雲伯見着那些瘦骨嶙峋的孩子、老人可憐,還能給流亡過來的百姓一頓飽飯,一碗熱水。
後來流民人數越來越多,莊子上的食物也是有限的,雲伯便不敢再供應流民食物。關緊大門,不論是誰來敲門都不給開門,莊子裡的人也儘量減少外出,在莊內加固大門和圍牆。
升米恩,鬥米仇,這個道理雲伯還是懂的。他是莊子的管事,要對莊子上的所有人負責。若是有人見莊子裡有食物,起了歹心該如何是好?
活了大半輩子,什麼沒有見過?沒有食物,就要捱餓,爲了填飽肚子,易子而食的也不再少數。
人吶,真要是到了快餓死的地步,什麼事都幹得出來。
慘叫聲不絕於耳,此時也顧不上大家閨秀的規矩了,三個小姑娘一路小跑到大門口。
此時,所有人手中都握有武器,嚴陣以待的樣子。雲伯站在梯子上,從高處遠眺圍牆外面的情況。
連小小的敏敏都握着一塊大石頭,緊張地站在哥哥身後。
大門關得嚴嚴的,並沒有流民闖入的跡象。那剛纔的尖叫聲……?
“小姐,您怎麼出來了?”雲伯見柳相思來了,連忙招呼了個年輕人上去接替他。
“雲伯,這麼亂糟糟的,我怎麼能安心在房裡?莊子裡情況如何?”
“小姐放心,從您來的那一天起,莊子裡就加強了巡邏,一有情況馬上就能發現。大門和圍牆也都加固了,流民們是闖不進來的。”
說是這麼說的,可若是真的闖不進來,雲伯也不會這麼緊張了。
“剛纔的尖叫聲……?”
雲伯的聲音中有難掩的傷痛,“是隔壁的王家……”
距離莊子不遠處就是王家,王家的當家人是個年約三十的壯漢,家裡有賢惠的妻子和一個調皮的女兒。
她來了之後雲伯怕她一個女孩兒寂寞,就讓王家人帶着女兒常來莊子裡來玩。
回想剛纔的尖叫聲,似乎是個女孩的聲音……
“我讓王老實帶着老婆孩子到莊子裡來住,他不肯,說家裡的地沒人照顧不行,只答應我晚上警醒些,一有情況就往這邊跑。沒想到還是……”
雲伯擦擦眼角,繼續說道“等我們發現時,那邊的火光已經起來了,救不了了……唉……”
柳相思只覺得毛骨悚然,有些東西當它們只是文字時,她可以坦然面對,可是當真正發生在她身邊時,才感到有多麼的殘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