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回事?”核桃強穩住身體,掀開車簾慌張的問道。她的話被風吹得支離破碎,一個顛簸差點將她甩到車下,嚇得她連忙抓住車轅,將自己縮成一團,試圖穩住身體。
車伕大聲回道:“讓五小姐在裡面坐穩!這馬忽然發狂了!襤”
這馬兒向來溫順,車把式也不知道爲何會突然發狂,可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他用力拉緊繮繩,卻收效甚微,馬兒的速度絲毫未減,仍發狂的向前奔去。
核桃平日裡連摸都沒有摸過馬兒,別說騎馬、駕馬車,她一點幫不上忙,坐在車轅上還隨時會有被甩下車去的危險,便連忙爬回車廂去。
車子又是一個顛簸,正好讓她摔得撲倒在柳相思的身上。核桃順勢牢牢抱緊柳相思,死死的緊閉着眼睛。她沒辦法制服發狂的馬匹,可若是真有什麼不測,至少她可以給小姐做個墊背的。
柳相思不知道核桃的想法,只當她是被嚇得驚慌失措了,便也緊緊的抱住了她。
“啊!”
一陣撕心裂肺的吼聲後,車廂突然‘咣噹’一聲沉重的砸在地上,由於慣性幾個人不受控的往外滑落。核桃咬緊牙關用身體將柳相思保護起來……可除了受慣性原因滑到車外,再沒其他後果。
主僕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馬車這是停下來了?
站起身來打量了一下週圍,這裡應該是在羅家回柳家的路上,這一片都是富貴人家住的地方,家家戶戶都是大宅院,因此他們所處之地沒有人影,入目所及都是大片的圍牆鱟。
幸虧如此,不然馬匹發狂衝進人羣就糟糕了。
套馬車的繩索全部斷開,車廂失去平衡纔會砸在地上,把她們三人跌出來。地上還靜靜的躺着一個小箱籠,周圍灑滿了從府裡帶出來的東西,有帶着的替換衣服,打賞下人用的荷包,還有幾樣怕她餓放在車裡帶着的小點心,甚至半空中還飄着一塊手帕。
最最重要的是不遠處的地上趴着個人型生物,從衣飾上看是車伕無疑了,應該是剛纔馬匹掙脫繩索,他被甩了出去。
只是他就沒有柳相思三人這麼幸運了,主僕三個除了受了些驚嚇什麼事都沒有,那車伕卻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的。
核桃壯着膽子慢慢的靠了過去,將人翻轉過來。那車把式滿臉是血,腦袋邊上還有一塊半個小手指指甲大的白色東西,好像是破碎的門牙。
當即狂叫一聲,跳得老遠。再不敢去看那不知道是死是活的車把式。
別怪她膽子小,她在柳府做丫鬟多年,連殺只雞都不曾。一生中見過最血腥的可能就是隨柳相思被髮配到莊子上那次。
可那時候流民並不曾真正的攻進來,她又是多數在做後勤工作,真正的大場面她是看不到的。
因此一看到那車把式滿臉是血的躺在那裡,不知道是活着還是死掉了,嚇得她渾身發抖,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有半夜在妙蕊居茅房外面撿到滿身是血的蔣崢嶸的經歷,柳相思的膽子倒是比核桃大點。她想過去確認一下車伕的死活,卻被杏仁牢牢扯住衣袖不讓她過去。
柳相思安撫的拍了拍杏仁的手,安慰道:“沒事,別怕。”
小丫頭甚至不如核桃,她連看的勇氣都沒有。手中攥緊柳相思的袖子,卻背過身子衝向另一側,就這還被嚇得渾身發抖。柳相思的袖子被杏仁抓在手裡,她往車把式的方向走,杏仁就被她帶的亦步亦趨。
眼看着柳相思要去探車伕的鼻息,核桃咬咬牙:“小姐!我來!”
咬着牙顫抖的將手指放在車伕的鼻下,“還活着,他還有氣……”
感受到一絲微弱的氣息後,核桃才瞬間放鬆下來。再顧不上形象,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氣。
說實在的,她很怕,非常怕。纖纖女流,誰不怕死人?可她是五小姐的貼身丫鬟,難道她要她躲在一旁看着,讓小姐親自來?
有的時候,忠誠可以戰勝恐懼。
柳相思也鬆了口氣,幸虧還活着。可新的問題又來了:該怎麼把這麼個大男人弄回府裡?
這一片是富貴人家的居所,普通百姓不會到這邊來,方纔還在慶幸不會誤傷羣衆,這時只覺得求助無門。別說她們三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流之輩擡一個沉重的大男人,她們就連回家的路都不認得,怎麼回去?
忽然,不遠處傳來噠噠噠的馬蹄聲,柳相思幾人眼睛一亮,看向聲音的來源處。
一頭棗紅色的大馬往這邊過來,正是原本拉着柳相思幾人後發狂跑掉的那匹。馬上坐着一個不苟言笑的勁裝男子,輕描淡寫的拉住馬的繮繩,那馬兒在他胯下乖得和孫子似的,蔫蔫的站住,再不復方纔瘋狂的姿態。
“多謝這位……”柳相思把腦海中不多的詞彙量蒐羅了一番,不知道該稱呼他少爺、公子……看他穿着不像是富貴人家的少爺,倒有點像武林中人,所以還是該叫大哥?兄弟?
不等柳相思
開口,那人翻身下馬,先到柳相思面前領了個禮:“五小姐受驚了,在下來遲了。”
所以這其實是熟人?
可柳相思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前前後後、仔仔細細的把這人瞧了一遍,也沒想起來這人在哪裡見過。再看旁邊的杏仁、核桃,兩人均是一副驚訝之極的表情。
“這位……”
穆三抱拳給柳相思行禮,“在下穆亦塵,小姐稱在下穆三就好。”
哪敢讓救命恩人給自己行禮的?柳相思連帶着杏仁核桃趕忙給穆亦塵回禮,這下倒是把穆亦辰驚到了,連帶慌張連忙又行禮……雙方互相行禮,誰也不停下來,直把柳相思累的氣喘吁吁。
再看穆三那模樣,一副柳相思要是再給他回禮,他就得跪下磕頭的恭敬樣子,柳相思噗嗤一笑,總算是化解了這尷尬。
“穆三兄弟認得我?如何知道我是柳府的五小姐?”將心中的疑惑問了出來。
“在下是將軍留下保護五小姐的,今日讓小姐受驚,是在下辦事不利,請小姐處置。”
原來這就是保鏢的古代版?
聯想到最近府裡發生的幾件怪事,柳相思忽然面色古怪的試探問道:“所以春暖自從從妙蕊居回去後就一病不起,還有孔媽媽憑空栽了個大跟頭……都是你?”
穆三淡定點頭,柳相思心道果然。
那日春暖來妙蕊居找麻煩,被她在院子裡罰站,回去就有些中暑。按說這不是什麼大毛病,休息個一兩天就大好了。可春暖的症狀卻一日比一日嚴重,才幾天時間,人都瘦的脫了形。
還有孔媽媽,她和柳相思不說是深仇大恨,也是將妙蕊居視爲眼中釘、肉中刺,就看不得柳相思有一點好。
敏敏把周靖康弄傷那次,孔媽媽帶着人來妙蕊居看熱鬧,回去的路上憑空就栽了個大跟頭,腦袋上現在還頂着個大包。
若是隻有這麼一兩例,倒也不會讓人往歪了想。可還有些小丫鬟,在妙蕊居不大恭敬,說了幾句五小姐的壞話,回去後就開始發熱、說胡話。
幾件事綜合起來,讓大家都有些毛骨悚然。府裡都說,別是在妙蕊居撞了邪了吧……?
所有人都開始避着妙蕊居,不得不來時,只得小心翼翼的,話不敢多說,眼睛也不敢亂看。這樣的人回去後就什麼事都沒有,若是說了不該說的話,回去後一準兒起不來牀。
連柳相思都覺得,未免有些太巧了吧?可妙蕊居的人有幾斤幾兩她心裡有數,不可能是自己人做的。唯一有能力的只有孫嬤嬤一人,可她那麼大的年紀,話很少,很沉穩的樣子,總不會那麼幼稚的報復吧?
直到今日馬兒發狂,穆三出現,才知道原來不是巧合,都是這位‘幕後黑手’在作怪。
不過現在府裡的人對妙蕊居都恭恭敬敬的,還真少不了這位的功勞。只是……他是將軍的手下,那是蔣宜臻派他留下來保護她?
待想要再細問兩句,那邊躺着昏迷中的車伕忽然刷起了存在感,口中發出輕微的‘哎呦’聲,可見是快要醒過來了。
穆三抱了下拳,‘嗖’地一聲消失了。
杏仁‘啊’的叫出聲來,嘴巴都驚得合不攏。四處張望,尋找穆三的身影,卻找不到他的任何痕跡。
別說杏仁小丫頭沒見識,就是柳相思,她也就只是在電視劇裡看到過而已。穿越過來這麼長時間,還是第一次見到真人版。
來無影、去無蹤,在她身邊默默保護了她好長一段時間都不曾露出過馬腳被柳府的護院發現。更何況院子裡還有一位曾經貼身保護鄭老王妃的孫嬤嬤,她都沒有發現,可見這穆三功夫不俗。
蔣宜臻爲何將這麼一位高手放在她身邊?
她知道阿嶸或許是蔣宜臻身邊得力的,可還有對着手下還未過門的妻子施恩的嗎?蔣宜臻是個將軍,手下士兵數以萬計,若是連家屬都負責保護,他保護得過來嗎?
說到將軍,柳相思唯一想起來的就是蔣宜臻。自然就把穆三主子的身份安在了蔣宜臻身上,只覺得滿心的疑惑無人解答。
可憐蔣崢嶸的功勞就這麼被人冒領了,連在未婚妻面前刷個存在感的機會都沒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