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帝孔甲看向了身旁的尚書令,其立刻上前稟告:“壎都自上古年間爲大桓古都之後,諸侯混戰,壎都化爲一片廢墟,期間被封給了郯公,成爲了其封國,大磐年間實行郡縣制,便被設縣稱之爲郯縣。”
“到了我大周,郯變成了炎郭縣,而如今因爲大河改道,水脈挪位,方圓數百里盡數被淹沒,成爲了不能耕種的苦地,炎郭縣向東移動了百里,當地應該成爲了一片荒無人煙之地。”
欽天監監正點了點頭:“那邊的地祗,也因爲大河改道,煞氣加身,隕落了大半,那時大王初登大寶,應該記得此事。”
周帝沒有想到一位仙人會向自己討要這樣一塊地方,剛開始他還以爲酆都道人是想要在飛昇之時索要一處靈山寶地作爲山門傳承,不過這壎地也並非什麼靈氣匯聚,天地鍾秀的寶地神山。
而且酆都是作爲上古壎都學宮的夫子豐而來,是爲壎都學宮討要這壎地,實在難以想象其到底想要做什麼。
孔甲疑惑的看向了:“不知豐聖要這壎地有何用處?”
酆都哈哈大笑,也沒有任何遮掩:“天地重開,吾等修行者行走於蠻荒之間,彼時天地盡數被妖魔佔據,蠻荒異獸橫行天下,人族部落刀耕火種,與那天、地、妖、魔相鬥,角逐而出。”
“初次抵達東洲,印象最深的便是昔日的龍丘帝君,橫掃六合八荒,庇佑人族,建立起了人道文明,人族也終於有了第一座都城,那就是壎都。”
“壎都鎮壓王畿之地,人族疆域妖魔異族紛紛退散,路過東洲,所見阡陌連野,屋宅成羣,人道氣運匯聚之盛景,至今難忘,於是在那壎都立下了學宮,以人族第一座都城爲名,故稱之爲壎都學宮。”
隨着酆都一言拉開序幕,殿上衆人彷彿也跟隨着那言語,回到了上古那段崢嶸歲月,一股古老蠻荒的肅殺之氣闖入眼前。
“今日大周雖然遠勝昔日大桓,這大周神京也繁華遠勝古壎都,但是在我看來,卻是新不如舊!對於近日這繁華的陽京,我更喜那古壎都!”
“大桓初年,我曾於壎都學宮之上對着吾那二十四名弟子說,遂古之初,誰傳道之,他們將吾之道傳遍天下,庇佑億萬人族,代代不休。”
說到這裡,殿上的幾名學宮門徒瞬間變得哽咽了起來,激動不已:“學宮二十四賢,傳道、無涯、問道,學宮由此而始!”
豐聖沒有任何停留:“我曾對夫子湯黎說過,天地有正氣,雜然賦流形。下則爲河嶽,上則爲日星,浩然正氣清掃人間,充乎天地之間。”
“如今我將離開陽世人間,我想要帶着這昔日的壎都,還有昔日壎都學宮,一道飛昇上界,帶着那千年學宮,一代代聖賢門徒,登天化星。”
仙人臉上也彷彿露出了一絲欣慰和嚮往之意,灑脫至極的一甩白袍,白衣之上烙印着的梅枝彷彿也隨之一同綻開了花。
“他們沒有負我!我自然不負他們!人生在世,我昔日卻未曾與滿門弟子盡興把酒言歡,來日相會於天上,化爲天上之星辰日月、山河大嶽,也算是不留遺憾!”
此言一出,瞬間就看見在場的所有人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豐聖竟然要帶着整個壎地和昔日的壎都學宮一起飛昇。”
傳聞在上一次天地大劫之前,太古時代,有人乘龍登天,攜帶着家人一同御龍而去。
有仙人舉霞飛昇,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而這豐聖飛昇上界,卻直接帶着整個壎都,和所有徒弟門徒,一同上天共享長生不老天。
這一下,哪怕是皇帝,作爲天下人族共主的孔甲,此刻都羨慕得眼睛發紅,雙手緊握不能自已,
而陽京城隍此刻完全呆滯在了原地,陽京城隍生前苦苦追求長生,死後化爲神靈死守此地,爲的是一個什麼,不就是化爲仙神登天麼,此刻聽聞這豐聖竟然帶着滿門和整個壎都一同飛昇,簡直連道心都差點被直接摧毀,整個地祗金身一瞬間如同,道道金光都溢散了出來。
滿殿甲士、內侍和宮女,恨不得這面前的神仙飛昇的時候將自己也一起帶上。
殿上唯二的兩個學宮門徒,此刻更是激動得連皇帝當面都顧不得了,直接跪倒在地上,執繁複的古學宮弟子禮其身上華貴的官袍灑在地上,額頭貼地。
“豐聖!此事是否是真?”
“壎都學宮真的會將隨着豐聖一同登天化星!”
“除了壎都學宮主脈之外,吾等支脈,各個學宮書院的古賢先聖,是否也能夠隨着壎都學宮一同而去,是否也能夠追隨侍候豐聖身畔。”
豐聖灑然一笑:“劫數未盡!莫言前路!”
“來日或許在天上,將會再次相會!”
豐聖說完之後,看向了大周皇帝孔甲,孔甲長嘆,言語之中彷彿有着無盡的唏噓和敬仰:“今日方知仙神之尊貴,方知何爲逍遙不老仙。”
“仙君乃是長輩,朕豈能不同意!”
豐聖點頭致意,他雖然可以完全不顧整個大周王朝的態度,但是必然會帶來一些麻煩,尤其是會給學宮帶來一些麻煩,如今這個情況當然是最好:“陛下成全之意,我受了!”
說完霞光沖天而起,盈散漫天,無盡光雨落於陽京,如夢似幻。
而大殿之內的仙人之影,也一同隨之消散無蹤,滿殿月華神光,緩緩淡去,只留下若影若現的燭光燈火。
殿上之人,哪怕是皇帝,此刻一瞬間也變得患得患失,看着那離去的仙人,驟然間感覺這皇帝之位,也比不上那神仙逍遙自在。
後人史書記載,弘慶十二年,因大周國運強盛、國泰民安,百姓安居樂業,乃是千年未有的大治之世,故而有古仙人從天而降,與大周高宗皇帝坐而論道。
天下大吉,萬民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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埗郡郡城的尚賢學宮,作爲聖人湯黎留下的傳承,天下學宮的主脈,不論在何時,都受到天下的關注。
而整個埗郡,也因此成爲了天下文風最爲鼎盛的地方。
繁華風流千年,一代代文人士子在這裡留下的痕跡,彷彿將他們的意志也都烙印在了此處,不論是古橋、古屋、或者城牆古樓之上,都可以看到一股股文士留下的烙印,化爲一道道浩然正氣,和這一方天地結合在一起。
在城南處,一處看上去並不算繁華熱鬧的地帶之中,放眼過去紅瓦的學宮屋閣綿延,大氣壯闊又不顯得奢華,簡簡單單的白牆紅瓦,搭配上一棵棵的結滿了花的古樹,就成爲了文人嚮往的聖地。
此刻,尚賢學宮後靠近藏書閣的一間大屋之中,一位穿着夫子長袍睡在榻上,身旁散落着不少書卷的老者,卻驟然間從睡夢之中驚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