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五十七章

榮興桀剛說出口就意識到了。只是話已出口, 來不及收回。忐忑地望向柳茗嶽,卻見他眼底是一片淡然。

屋內一陣沉默,被柳茗嶽的一聲輕笑打破:“你們這是怎麼了?都一臉要哭的表情。”

“茗嶽, 你……別這麼勉強自己。”榮興桀垂着頭, 道。

柳茗嶽微笑着搖搖頭:“我沒勉強。前些日子, 我還易了容, 去戲院聽戲去呢。不過, 那兒的人唱都沒念聲好。”

榮興桀久久接不上話。

也許,對柳知秋來說,柳茗嶽能活着, 就是萬幸。可又有誰知,這“活着”, 究竟有多少的負擔, 又有多少的沉痛。活着, 卻不能以原本的面目示人;活着,卻害得心愛之人爲自己“殉情”。

柳茗嶽像打開了話匣子, 或是因爲再見了久違的好友,亦或是因爲太久沒人跟他說話。他說:“前些時候,夢裡見着了念聲。他說,若是我再碰見一個唱旦角的戲子,那便是他。他會唱我頭一次遇見他時的那首曲子給我聽。‘富貴直到老’, 他爹從來沒騙過他。富富貴貴, 一直到老, 都是真的。”

直到遠遠地傳來了元磐霖找尋他們的聲音, 榮興桀和樊墨軒才告辭。出了屋子後, 悄悄繞到元磐霖的身後叫住他,沒回答他隨口問的那句“你們去哪兒了”, 由他帶着去往柳知秋所在。

柳知秋正在書房裡,讓兩人落了座,才歉意道:“近來無事作些畫,卻總是一下就忘了時間。讓你們多等了。”

榮興桀瞄了一眼,卻發現桌上的硯臺裡是乾的。心中升起疑惑,已聽樊墨軒道:“早已聽聞柳叔叔十分擅長書畫,只是不知,柳叔叔可曾分別用左右手畫過相似的兩幅畫,其中一幅上有三爺葉舟,另一幅卻只一葉。”

樊墨軒的話剛說完,柳知秋就慌忙站起來:“這是……”

話語卻被一聲悶響打斷。一卷畫軸從他的膝上滾落在地。

榮興桀眼尖,看出了這畫紙雖然有些許破損,卻掩蓋不住異常精細的裝裱。而柳知秋慌忙彎下身要去撿的動作,讓他肯定了這是畫者柳茗嶽他孃的畫卷。

當下從椅子上彈起來蹲在畫卷跟前,早柳知秋一步拿起了這畫卷:“這是柳叔叔的畫作嗎?我竟還從來不知道柳叔叔竟然這麼厲害!”一手已經解開了捆着畫軸的絲線。

柳知秋卻在畫卷極速展開了一小部分的時候趕緊按住了:“小榮,柳叔叔的畫,你若要看,給你看別的……”

榮興桀心裡更加疑惑了。若這畫真是柳茗嶽他孃的畫像,那分明是自己已經見過的。怎生此時,柳叔叔又這般防着自己?

面對榮興桀不回答卻充滿質疑的神情,柳知秋額上硬是在這隆冬時分沁出了一層細汗。“小榮,不是柳叔叔不給你看……這……”似乎想到了什麼,又立刻欲把話題轉開,“剛說的那兩幅畫,的確是我畫的。那畫……是我先後兩次遊泰山後……”

“柳叔叔,你手裡這畫,可是有什麼特殊之處?”樊墨軒立刻察覺出了什麼,問着的同時,也將目光定在同時被兩人握住的那捲半展的畫軸上。

柳知秋的手不自覺地收緊,樊墨軒卻又忽然瞭然地一笑:“柳叔叔的意思,是那兩幅畫是在先後兩次遊泰山後畫的?那,便是泰山左近的風景了?”

柳知秋點點頭:“前後兩次……心境大步相同……”話沒說完,手上忽然一空。原來是榮興桀趁着他分神之際,將畫卷抽了去,且展了開來。

畫面中,還是那個女子,同先前自己所見並無不同。榮興桀鬆了口氣,卻忽然又緊張起來。

此時,樊墨軒也已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口中喃喃喚了一句:“娘……”

輕聲的呢喃,卻彷彿驚雷打在榮興桀心口。他終於知道爲何頭一次看到這畫像的時候,會覺得這女子那麼眼熟。也終於知道在見到蕭素茗時,會覺得她帶來的感覺會和柳知秋這般相像。

因爲,他倆的性格有這那麼多相似之處。也因此,兩人會相互吸引。

柳知秋也終於失力地倒在位置上。樊墨軒立刻惡語相向:“你爲什麼會有我孃的畫像?你偷偷畫的?你快說啊!”

而此時,榮興桀已經陷入了另一團迷霧中。樊墨軒的娘就是柳茗嶽的娘……樊墨軒的生日在中秋,柳茗嶽的生日也在中秋附近……樊墨軒和柳茗嶽同歲……柳茗嶽和柳知秋極像,樊墨軒卻和樊予歸不怎麼相似……

樊墨軒真正的爹其實是……

差點就要得出的結論,被榮興桀狠狠地一陣吸氣,壓在了腦海的最底層。

擡頭看見樊墨軒對着柳知秋怒不可遏的樣子,上前去拉了拉他的袖子,讓他坐回位置上。

柳知秋在樊墨軒的一串逼問之下,面色已是極難看。此時,他緩緩呼出一口氣,陷入回憶之中。

十八年前的泰山之遊,在腦海中留下的除去瑰麗的風景,還有那一位溫婉的女子。

兩人相談甚歡,相見恨晚。那晚,柳知秋得到了那位女子的最寶貴的一切,芳心,和貞潔。

次日,面對千帆競發的湖面,意氣風發的柳知秋案前揮墨,畫下那副有三艘船的畫作。

可此後,卻再也難覓那位女子的蹤跡。這纔回憶起,在自己說出家世來歷時,那女子迴應的只有一絲難查的漠然。

不懈地四處打探時,聽聞那女子早已嫁入樊家。終於放棄,黯然回到兩人相識的泰山。前後間隔四個月,心境卻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面對同樣的景緻畫下一葉扁舟的落寞之景,再隨手將兩幅畫一同丟棄。

又過了近六個月,到了中秋。當晚,一位丫鬟打扮的女子敲開了他家大門。隨後,手裡就被塞進一個襁褓中的嬰兒,並被告知這嬰兒的胞胎哥哥被留在了樊家。嬰孩身體極差,若不能保命,也是天意,當日泰山上發生的種種,都請忘記。

爲掩人耳目,對外將嬰孩出生的日子推遲了兩日,卻對孩子的娘是誰絕口不提。

似是上蒼憐憫,爲給柳知秋留下對於那段日子最美的回憶,嬰孩的命終於是在他的不屑努力下保住了。於是,柳知秋給他取名爲柳茗嶽。茗,指那位女子蕭素茗;嶽,指五嶽之首泰山。

柳知秋說到這兒,已經重新把那副畫卷細細卷好,絲帶打上了個結,小心地收好。“這事,我原本一直瞞下去,帶進棺材裡。可顯然,我不是個會說謊的人……墨軒……讓我好好看看你可好?”

這個秘密,若不是自己執意撞破,恐怕,真的會被永遠埋在泥土之中。榮興桀心情複雜地看向了樊墨軒……或者,應該是,柳墨軒。

樊墨軒卻回看了柳知秋一眼:“柳叔叔,我叫樊墨軒,字重之。我姓樊。”

夕陽斜斜地向一片銀裝的大地灑下餘暉。一片金黃透過輕薄的窗紙,照在樊墨軒身上。

夕陽下,榮興桀卻只看到他的背影。黑色的背影,迎着一片澄黃,溶在雪白的大地中。

樊墨軒一步步邁得堅毅,在雪地上留下一串深陷的痕跡。榮興桀卻不知道,他每一部是不是踩得太過用力。

無暇再顧及柳知秋,榮興桀慌忙也跟了上去。腳步不敢太快,樊墨軒一步一頓地走着,他便一步一頓地跟。

直到樊墨軒要翻身上馬,榮興桀忽然撲上前,抱住了他,將自己的頭埋在他的頸窩:“墨軒,你要是難過,就哭出來吧!別這麼憋着……我……”

樊墨軒拂了拂他的後頸:“傻瓜,我有什麼好難過的。我爹,早就在我七歲的時候死了。”

這天傍晚,兩人像無家可歸的旅人,牽着疲倦的馬匹,在陌生城邑的街道上並排前行。

姓樊也好,姓柳也好,改不了他身爲柳知秋骨肉的事實,也改不了自小便視樊家人爲至親的事實。

暮色四合,終於,街景由昏黃變爲了黑寂。榮興桀牽起樊墨軒的手,兩人不知方向,亦不知疲倦地就這麼走着。

忽然,樊墨軒停下了腳步。榮興桀詫異地回頭看他,卻見他輕輕一笑:“沒想到,柳茗嶽竟然是我弟弟。”

榮興桀點點頭:“是呀。你不也說,小時候身體弱嗎!”

“的確。只是不知道,柳茗嶽他,究竟有沒有從那裡面出來。”樊墨軒說着,又皺起了眉頭。

“那裡面”,指的是什麼,兩人都知曉。只是,卻同時沉默了。因爲和他有了更深的關係,擔心來的尤爲強烈。

榮興桀吸了一口氣:“他自己會有數明白的吧。不管怎麼說,若是事情換到你我身上,我也未必能放得下。”

樊墨軒忽地垂頭吻住了他。極致纏綿的吻,傳達着強烈的愛意,也像是對安慰的索求。

在這個覆滿白雪的街道上,無人的深夜裡,樊墨軒和榮興桀騎在同意匹馬上,一次次深深地進入他。

最炙熱的深處,和最寒冷的夜風,讓兩人都幾近失控。但他們都感受得到,內心飽脹的滿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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