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錯!”
溫諒讚賞的看了看唐葉,對目前的現狀而言,尹清泉是不是跟鄧夾子之死有關,其實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在大人物的視野裡,尹清泉出任江東省省長是不是更有利於各大派系的平衡和妥協,是不是更有助於穩定江東省的政局穩定,是不是更有利於中央政令通行和對地方大省的掌控?
除此之外,都是枝梢末節!
而尹清泉能在這些年坐穩江東省第三把手,並有望硬頂着吳文躍的不待見向第二把交椅進軍,背後當然是有人的。
溫諒問道:“尹清泉背景如何?”
“這個不太清楚,只是隱約知道跟京城某位前領導人有故交,他能做到省委副書記,也是京城那邊發了話的。吳文躍在江東除了於書記無人敢制衡,尹清泉能跟他對着幹,除了於書記的暗中支持,內裡還是有底氣的。”
官場上的事一向雲山霧罩,特別是背景關係,不是核心圈子裡的自己人,一般很難拿到精準的資料。往往看上去十拿九穩的東西,很可能是某人爲了擡高身價的自吹自擂,或者故弄玄虛,牽強附會,只爲讓別人信以爲真,而真正手眼通天的主,不到關鍵時候,你根本看不到他的能量有多大。
“於書記怎麼說?”
尹清泉的問題,關鍵還要看於培東,只要於培東一力支持,加上他自身的背景,挺過這一關難度不大。這時就看出溫諒的便宜之處了,別人要想知道於培東的真實想法,無不要調動一切關係,然後費勁心思,絞盡腦汁的試探,打聽,揣摩。還唯恐揣摩錯了,差之毫釐謬以千里,他卻可以直接通過唐葉接近於培東的內心深處,僅僅這一點,就讓他節省了無數的資源,穩穩的將別人甩到了身後。
唐葉兩條細彎的娥眉蹙成一個讓人心疼的形狀,歪着頭困惑的道:“於書記只說了四個字:靜觀其變!”
靜觀其變?
溫諒愣了愣,不過很快就反應過來,於培東此言透着兩層意思,一是這件事確實對尹清泉造成了不良影響。二是事情還有轉機,所以纔要靜觀其變,等着對方將底牌翻出來,再見招拆招,冷靜應對。
房間內再次陷入沉默,過了片刻,溫諒突然問道:“關於尹清泉跟鄧夾子之死有關係的證據是什麼?”
話一出口,溫諒就知道自己問了一個傻問題,這樣機密的東西。一定牢牢的掌握在中組部調研小組的手中,連於培東可能也不知情。
果不其然,唐葉搖頭道:“查不出來……不過按常理推論,就算鄧夾子之死出自尹清泉的授意。以他的精明也不可能留下什麼證據纔對……”
溫諒分析道:“殺人不是殺豬,一定要有人暗中佈置安排,而這個人也一定是尹清泉的心腹,會不會是吳文躍的人找到了他。並拿到了他的口供,所以纔有信心對尹清泉發難?”
唐葉盯着溫諒的眼睛,道:“老闆的意思。似乎認定尹清泉真的涉案了?”
溫諒微微一笑,眼中無驚無波?,道:“尹清泉是不是涉案,除了他自己沒人知道,我只知道,要是一被攻訐就倒臺,那整個官場沒有人能完整的幹完一個任期!
唐葉也是一笑,別說尹清泉,就是她能在省報走到如今,明裡暗裡也不知經過了多少深溝暗壑,既然入了這個殺人不見血的圈子,就要承受歷盡狂沙始得金的磨練。
成,則生,
敗,則死!
再沒有第三條路!
“那接下來我們怎麼辦?”唐葉問道。
“按照於書記的指示辦!”
“嗯?”唐葉美麗的大眼睛中一片迷茫,於書記沒說什麼指示啊?
溫諒以手蘸着茶杯,在桌面上寫了四個字:靜觀其變,然後用食指在“變”這個字上點了點,道:“這就是於書記的指示,窮則變,變則通,接下來就看咱們如何能將這個局面變上一變……”
唐葉若有所思,道:“可是從哪裡入手呢?”
“還記得閔成業嗎……”
正說話間,常成敲門進來,手上端着一張漆木托盤,托盤上是兩隻熱氣騰騰的大碗,還有四碟精緻的小菜,他苦着臉道:“葉總說今晚提前給所有人放了假,連大廚都睡下了,這會再叫起來怕引起不便,沒辦法只好我自己下廚……”
溫諒撲哧樂了,道:“你做飯能吃嗎?”
常成不好意思的道:“我剛當兵那會,在炊事班幹過一陣子,別的不怎麼會,但大鍋飯做的還行。”
溫諒還不知道他有這段經歷,果然每個人都是一本書,不到最後永遠不知道書裡的內容,招招手道:“端過來看看,做的什麼?”
“陽春麪……”
溫諒無語,歉然的對唐葉道:“這人是大老粗,估計廚藝也就是個幼兒園水平,要不你湊合吃點?”
唐葉展顏一笑,風情晃動人心,道:“常師傅的手藝,一定是極好的。”
事實證明,隔行如隔山,常師傅的手藝果然是不行的,陽春麪看似簡單,其實很考究廚藝,跟蛋炒飯,酸辣土豆絲一樣,屬於易做難精的種類。不過唐葉爲了打聽消息,忙碌了一整天滴水未進,吃起來口感還不錯,毫不吝嗇的誇獎了幾句,讓常成美的屁顛顛的。
吃完了飯,常成收拾好碗筷離開,唐葉繼續剛纔的話題,問道:“閔成業不過是一個小角色罷了,老闆怎麼想起他來了?”
溫諒笑道:“閔成業是小人物不假,但小人物也有他存在的價值,而閔成業的價值,就是他跟高天放狼狽爲奸,是一丘之貉……”
“高天放?”唐葉並不知道溫諒前天對付閔成業其實醉翁之意不在酒,詫異道:“陳宗智的大秘?”
“對,”溫諒漫不經心的道:“今天下午,就在距離這間房子不遠的另外一個房間裡,他已經決定從今往後跟着我做事了。”
唐葉的檀口微啓。真真正正的驚呆了!
第二天一早,溫諒從關山趕回青州,直接去了大世界,見到安保卿時,可以看出他有話要說,卻欲言又止,一副不知該怎麼開口的樣子。
溫諒笑道:“怎麼,葉智偉都告訴你了?是不是想問我爲什麼要把貓娘送到明珠市去?”
安保卿苦笑道:“我知道溫少一定有理由的,只是,只是我自個還沒想明白……”
“送貓娘去明珠。當然不是因爲她在吳州耐不住寂寞,參與了茶莊在關山的運作!”溫諒揉了揉太陽穴,讓疲憊的大腦暫時得到一點休息,道:“葉智偉不知道,你應該清楚,我不是那麼小肚雞腸的人,這些許小事哪裡會跟她計較……讓她去明珠市,其實對你,對她都好。”
安保卿抓了抓腦袋。道:“我還是不明白……”
“貓娘待在吳州不是長久之計,當時讓她在那邊安身只是事急從權,但你可別忘了,蘇海還有一位大小姐。蒲公英之所以灰飛煙滅,正是這位主的手筆。此女神通廣大,說不定知道貓孃的所在,而她又有點神經質。不定什麼時候發起瘋來,貓孃的安全實在可慮。”
自從知道上官晨露之死的真相,還有燕黃焉赤裸的玉背上那一道道觸目驚心的鞭痕。溫諒對燕奇秀的警惕達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說句腹誹的話,也許從魚清淺慘死的那一晚起,燕奇秀已經瘋了!
更爲關鍵的是,這個瘋子的手中握着一把鋒利無比的尖刀,只要在長刀所及的範圍內,不管敵人朋友,都有被傷到的可能性。
“溫少你不是跟燕……那位關係不錯嗎?”
“此一時彼一時,何況,咱們實力雖然弱,但也不能把身家性命全寄託在跟別人的關係上……”
其實溫諒對安保卿的話也不盡不實,以燕奇秀的視野高度,哪裡會單單看到貓娘這樣亡命天涯、無足輕重的小人物?一旦關注到貓娘,所謀的必然是溫諒本身。
而溫諒所慮的,一是和寧夕決裂在即,燕奇秀要是得到消息,對自己會不會還一如往日的和善?二來,他自己也心中不安,和燕黃焉藏匿上官深雪之事,一旦露出一點馬腳,必然會萬劫不復。而貓娘跟安保卿的關係,安保卿與他的關係,都是可以順藤摸瓜摸到他的核心之處,這是一顆定時炸彈,不定什麼時候就會爆炸,爲了以防萬一,還是把貓娘轉移出去爲好。
要不是這次在關山正好
安保卿沒有說話,顯然也在考慮利弊,吳州雖然有危險,但畢竟在自己能插手的地盤之內,要是到了明珠,可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一旦遇到什麼事,只能束手待斃。
溫諒繼續道:“另外,還有一點,也是最重要的,在蘇海吳州,貓娘註定要隱姓埋名,重見天日的那天不知何時才能來到,可要是去了明珠,那邊天高皇帝遠,無論是燕還是莊的觸手都暫時無法觸及,我保證會給她一個全新的身份,再找一份工作,可以像普通人那樣生活……”
安保卿神色一動,是啊,沒人想像老鼠一樣永遠生活在黑暗下,恐懼,擔憂和茫然時刻伴隨左右,如果有選擇的話,能自由的生活在陽光下,一定會是大多數人唯一的選擇!
他都可以想到,聽到這個消息,貓娘會是怎樣的激動,安保卿不再猶豫,站起來一躬到地,道:“溫少的大恩大德,我替貓娘先謝過了。”
溫諒忙扶起他,道:“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你跟我客氣什麼。”
心中卻想安保卿跟貓娘到底是什麼關係,自己這幾年幫了他不知多少忙,卻從沒見他這樣鄭重其事的感謝過,今天卻爲了貓娘彎下腰,感情真是非同一般。
安頓好貓孃的事,溫諒問道:“羅蹊呢?”
“還在依山,他舉辦的那個時尚佳人?大賽已經落下帷幕,還有點收尾工作要處理。”
“我先去睡會,你打電話讓他現在趕回來。”
儘管緊趕慢趕,羅蹊回到大世界也是一個多小時以後了,溫諒熟睡正酣,他和安保卿都不好去叫醒,只好坐在包房外間保持沉默,茶几上的茶水續了一杯又一杯,溫諒還沒有醒的痕跡,羅蹊忍不住問道:“老九,溫少找我什麼事?”
安保卿還沉浸在貓娘即將去明珠市的消息中,頭也不擡的道:“溫少的心思誰猜的到,或許有重要的事吩咐你吧。”
“其實也不是太重要,但我想來想去,這件事還是交給羅總辦最合適。”溫諒笑着從裡間出來,正好聽到了兩人的對話。
羅蹊和安保卿同時站起來,羅蹊先問了好,笑道:“請溫少吩咐。”
溫諒摸了摸鼻子,表情卻有點似笑非笑,道:“我想讓你去和一個人做生意,然後最好騙的他傾家蕩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