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人羣中的顧文遠重重的哼了一聲,現在的他滿腦子後悔,既然在紀蘇旁邊就不應該下來,下來後更不能怒火攻心得罪了寧小凝,本來還指望穆山山在球場上羞辱溫諒掙回點面子,誰料到面子沒掙回來,連屁股都丟到爪哇國去了。
“一羣廢物!”
侯強、紅猴等人面面相覷,卻都無話可說,一羣大男人,連這樣的隊伍都贏不了,不是廢物是什麼?顧文遠看也不看坐在地上的穆山山一眼,也不給溫諒過來羞辱的機會,掉頭離去,來到剛纔紀蘇站立的位置,看臺上空蕩蕩的,伊人人影飄渺。顧文遠默立良久,想起紀蘇很可能對自己有了看法,這兩年的苦心追求付之東流,對溫諒的記恨更甚。他從心底是喜愛紀蘇的,所以用盡了一切心力去接近她,不願留下一點惡劣的印象,可今天這般一鬧,縱然他想解釋,可以紀蘇的聰明,根本不會相信自己跟寧小凝的關係。或者說,她根本就不在意?顧文遠俊美的臉上掛着扭曲的笑容:先君子後小人,本想讓你乖乖的愛上我,既然此路不通,那就不要怪我了。
顧文遠冷冷一笑,腳尖在地上死死的踩了幾圈,從來都是他矗立在任何場合的最高處,被同學讚美和崇拜,可如今卻是籃球場內那個可惡的傢伙在接受圍觀衆人的驚呼和讚歎,而他卻只能灰溜溜的獨自離開。
有時候,贏得衆人的尊重,只需要一場比賽,一次投籃,那很簡單,卻很不凡。
關遊和石有才跑了過來,扶起穆山山,一直在場外觀戰的其他幫閒也圍了過來,穆山山受此奇恥大辱,真是叔叔可忍,嬸嬸不可忍,陰森一笑:“想做爺爺,下輩子吧!”右手一揮,猛的一拳打向溫諒面門。
其他人跟他配合良久,幾乎同時,前後左右都有拳腳往溫諒身上招呼,圍觀衆一見競技變成羣毆,頓時作鳥獸散。許瑤氣的美目圓睜,跺下腳就要衝過去幫忙,被寧小凝一把拉住:“這是男人的事,你別去!一個女孩子跟羣臭男人打架成什麼樣子,溫諒自己挑釁,就要承擔後果!”
“這怎麼是溫諒挑釁,明明是……”
“他贏了比賽,就應該適時的息事寧人,說幾句場面話讓穆山山下得臺來,想必也就結了。可他非要人家兌現承諾,並且在敵強我弱的情況下,這是不自量力!既然這樣,就要自己承擔後果!”寧小凝話說的冰冷,但眼中的關切卻怎麼也掩蓋不住。
其實寧小凝說的沒錯,審時度勢是聰明人不可或缺的技能。可她不知道的是溫諒跟穆山山之間,絕不是因爲說紀蘇的那句玩笑話那麼簡單,溫諒就算給了臺階,穆山山也不一定要下。溫諒甚至都能肯定,無論輸贏,這場架都是非打不可!
既然如此,那就來吧,年少時沒有痛快淋漓的打場架,那是一個男人成長過程的空白
兩人說話間,地上已經躺下了三個,溫諒打法極其粗獷,大開大合一副拼命的樣子,出手卻很有分寸,胸口、腦後、下體、眼睛這些要害都不去碰,專打腰身和手腿關節,既不會有大的傷害,也能讓人痛的半死,並在段時間內喪失戰鬥力。敵衆我寡的局面,這種戰術是取勝的關鍵所在。關遊和呂青華沒有動手,倒是石成才衝在前面,齜牙咧嘴的猛的不行,也不知跟溫諒有什麼仇恨。
不過越猛的人死的越早,溫諒只是踩了他一腳,對着小腹肘擊了一下,這小子就滾在地上翻來覆去疼要死要活。不是埋汰這幫二世祖,要是隨便來八九個打架很猛的貨,溫諒肯定要被揍趴下,不過這羣人除了穆山山厲害一點,其他人只要打中一兩下就疼的站不起來,純粹是金玉其外,一幫唬人的貨。白桓長的清秀,倒是敢拼敢衝,尤其開賽前溫諒狠狠的得罪了他,這小子瞅個空檔從後一把抱住了溫諒,侯強緊跟着一拳打在溫諒左臉。溫諒強忍着疼,曲肘撞在白桓胸口,身子一側一扭,將他摔倒在地,趁勢前衝踹了侯強一腳。又這一會功夫,七八個人全躺在地上哎呀呀的叫喚,唯有穆山山抗打擊能力比較強,還在跟溫諒糾纏,嘴裡叫囂着:“今天打不死爺爺,爺爺早晚弄死你!”
這話恐嚇的味道大於現實意義,溫諒聽的心頭火起,拉住他的右臂猛的往後一扭,一腳踢在他腿彎,等他跪下又擡起一腳狠狠踹在屁股上,將他打翻在地。
穆山山只覺肘關節一陣劇痛,胳臂處的骨頭似乎裂開了一樣,剎那間額頭上豆大的汗珠流了一臉,他雖然彪悍,卻也被溫諒揍的哼哼唧唧,再也不爬起來了。溫諒身上被踹了好幾腳,左臉被打了一拳,可多年來壓在心頭的陰鬱一掃而空。果然,將快樂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是爽的不二法則。
“還有誰不服?”溫諒大叔的惡趣味不受控制的發作,學着《功夫》裡馮小剛的姿勢誇張的叫道。一羣二世祖躺在地上一聲不吭,他們倒也不見得是怕,但好漢不吃眼前虧,有賬以後再算!
“哇,偶像籤個名好不?”許瑤拉起球服下襬湊到溫諒臉前,拉緊的衣服將胸前的白兔印出清晰的輪廓,溫諒這才注意到小妮子的胸部竟然是尖尖的蜜桃型,一手盈盈可握,極具美感。
寧小凝敏銳的察覺到溫諒色迷迷的眼神,將傻乎乎的許瑤拉到身後,用她那一貫的腔調說:“匹夫之勇!”
溫諒咧嘴一笑,被打的臉蛋牽扯的生疼,扭身找到印象中那個打自己臉的人,將他從地上拉起來,對着臉狠狠的揍了一拳。
那人正是侯強,他哎呀大叫:“幹嗎就打我一個?還講不講理了?”
寧小凝和許瑤撲哧一笑,然後對視一眼,都發現了對方的意思:溫諒這睚眥必報的傢伙,實在太壞了!
老師就如同警匪片裡的警察,總是在最後才肯出現,不知那個嘴碎的傢伙告了黑狀,教務處光頭主任花喜鵲帶着一羣老師趕了過來。花喜鵲真名華國章,跟前主席一字之差,性愛穿花襯衣,常常騎着自行車在校園裡巡邏,拿個大喇叭看見有人在路上磨蹭就大喊:跑起來跑起來,一日光陰一寸金,考不上清華就是因爲浪費了這幾分鐘。後來人送七字外號不考清華花喜鵲,廣爲流傳。
衆人沒跑的及,被花主任率衆分割包圍後全部捉到了教務處,問清性質後,讓兩幫人分邊站好。一站下效果就出來了,穆山山一邊五大三粗九個男人,溫諒一邊一男二女,看身材說三女也過得去;另外,穆山山等雖然哎呀嘿呀沒完,可溫諒身上也佈滿腳印,臉上一團烏青,雙方打平。不過兩個女生美麗動人,衣衫整潔。花主任很快下了結論:穆山山聚衆鬥毆,欺負婦孺,全部叫家長來領人。
溫諒忍了忍,終於沒問花喜鵲那個“孺”字是什麼意思,花主任和藹的拍拍溫諒肩膀,說:“蒼蠅不叮無縫的蛋,他們雖然有錯,可爲什麼找上你呢?你也要想一想,自己是不是有什麼地方做的不對。尤其你們剛上高中,注意力要放在學習上……”說着眼睛看了一下許寧二人,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溫諒前世從沒惹過事,因此教務處這個傳說中的“72號魔窟”還是第一次來,見花喜鵲處事公允(對自己有利當然公允),言談和藹,說話很有分寸,工作方法十分得當,並不是那種古板刻薄的老古董。
這倒也是,不是如此,也不會有後來的那些是是非非。想起前世裡花喜鵲跟高二一個已婚女老師的那些事,溫諒的眼中微有些異樣。
照花喜鵲的打算,穆山山等人明天把家長叫來就不錯了,畢竟這時候固定電話還是個奢侈物品,初裝費一般在5000元左右,沒想一會功夫就遞過來七八張小條子,寫的全是電話號碼,還有幾個竟然是手機。
“主任,還是你給家長打電話吧,我們在學校裡被打成這樣,也得讓家長來討個說法。”穆山山這話一說,立刻哀鴻遍野,侯強的臉現在還痛,更是眼淚都下來了。
花喜鵲這才覺得自己辦了一件蠢事,當下給衆人看座,仔細打聽一下嚇了一跳,九人中不乏有家世的,雖然稱不上顯赫,但都是各市局各區府的地頭蛇,紅猴,侯強也就罷了,白桓竟然是白副市長的公子,而穆山山老爸竟然是青河集團的副總,那是跟市裡一二把手說的上話的人物啊。單個撩一個出來,花主任也不怵他,畢竟你將孩子送到了學校,就要服從管理。關鍵是現在人紮了堆,算是羣體事件,一個重點高中的教務處主任,有多大的臉給這羣人找不自在?
也該花喜鵲倒黴,穆山山等都是今年剛入校的學生,校長等主要領導是知情的,但還沒來得及通知花喜鵲,不然剛纔就應該直接把黑鍋扣到溫諒頭上。花喜鵲把臉一板,老師的尊嚴還是維護,現在要緊的是把大事化小,小事化無,大家誰也別跟誰找麻煩。
“事情經過我都清楚了,雙方都有錯,全部回去寫一份檢查明天交過來。在學校就得有學生的樣子,打打鬧鬧像什麼話?老師看你們態度不錯,家長就不必叫了,這件事到此爲止。”
青一中史上影響最壞的羣體性鬥毆,花喜鵲竟然想不處理一人的就壓下來,一旦傳出去,那些觀望中的同學怎麼想,他們會以爲學校也不過如此,各種違紀就會層出不窮,你要狠管了人家會說,柿子就敢撿軟的捏!學校畢竟是教書育人的地方,臉還要不要了?
所以花主任腦子發熱想的這個注意實在是爛透了,連穆山山這種智商的都看出不妥,附到主任耳邊嘀咕起來。
溫諒一看知道壞了,果不其然,老花再看過來的神色就不對了,他冷冷的說:“打球時是你先把穆同學的鼻子打出血的?”
這話這樣說也沒錯,可打球出點狀況不是正常嘛?溫諒懶的辯解,點了點頭。
“也是你在球賽結束後讓穆同學叫爺爺的?”
再點頭。
“好啊!”花喜鵲啪的拍下桌子,衆人齊嚇了一跳,“你是學生還是流氓?打人,罵人,還有這兩個女同學,你們什麼關係?”
許瑤眉毛一挑就要說話,穆山山見他打擊面過廣,心裡大罵傻/逼,只好再次附耳過去,連自己都覺得這太MB像狗頭軍師了。
穆山山知道寧小凝的背景,也被顧文遠警告過,知道許瑤不能招惹,又不好說明她們的身份,只好對花喜鵲低聲說:“這兩個女同學都是省裡的……”
花喜鵲抖了一下,仔細一看才發現許瑤不就是前一段宣傳很厲害的那個十佳共青團員嗎?臉上還是那麼的嚴肅:“不管你們是什麼關係吧,這不是重點……”一羣人嘴角齊齊抽動一下。
“不過念你們兩個女孩子,肯定是被牽連進來的,老師也就不追究了。但是你,溫諒同學,你小小年紀就這樣頑劣,以後還怎麼得了?現在立刻叫家長過來,我要好好跟他們談談。”
穆山山等人齊齊冷笑,一副看好戲的表情,但凡小孩子都是不希望叫家長的,尤其是打架鬥毆這些事,被家長知道一頓暴揍是其次,傳出去名聲還不好聽。所以他們都期待看着溫諒老爸怒氣沖天把溫諒按在地上猛捶的場景,紅猴黑猴想到妙處,竟然忍不住嘻嘻笑了出來。
“不叫家長成不成?我家人脾氣不太好……”
“不行,今天不叫家長,明天你就得開除!”
這話又是恐嚇意義大於實際意義了,對別的孩子也許管用,溫諒聽都懶的聽這些廢話,臉上一副可憐兮兮的表情,讓穆山山等人爽極了。
許瑤正要說話,寧小凝拉住她的手搖了搖頭。許瑤明白她的意思,這些事女孩子牽扯進去不好,她們這樣的家庭,要是被家裡知道了,後果說不定很嚴重。要是家長相信別人的風言風語,以爲他們是非正常關係,轉學都是輕的,還會連累溫諒受苦。
“可……”許瑤有些着急,寧小凝緊了緊握她的手,一言不發。許瑤是關心則亂,而寧小凝冷靜多了,能借到師院籃球館的人,在教育系統肯定有關係的,這點事小意思了。
“好吧,我現在打電話。”溫諒拿起辦公室的電話撥了一個號碼,低聲說了幾句話,回到原地站好,“十分鐘就來,很快!”
花喜鵲見他也有電話,心裡有點吃驚,但轉念一想,這事確實是你理虧,有點身家正好,說不定晚飯就有着落了,也就心安理得的翹起二郎腿喝起茶來。
要是他知道溫諒打的是個手機,並且知道手機主人的話,恐怕真的會後悔今天去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