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玉在前

他神色黯然,聲音微啞,低頭看着自己的雙腿,神情是說不出的落寞。自從十年前那場車禍後,他便一直坐在輪椅上,外界早已把黎家的小少爺傳成是永遠無法再站立的廢人,紛紛投來憐憫又可惜的目光。這麼多年,他也接受了這個殘酷的事實,他以爲自己已心如止水,可此刻,在這個青春飛揚美貌無雙的女孩面前,他自慚形悴,他深感悲哀,他……這樣的他,怎麼能,怎麼能……

他的悲傷,阿紫感覺到了,她柔柔一笑,“你是黎浩的堂弟吧?”

她的笑容如蜻蜓點水般觸動他的心絃,而聽到她提起黎浩,他憂鬱的眼中一片清冷,淡淡的說,“蘇小姐,別和黎浩走得太近。”堂哥黎浩近日身陷出軌離婚的漩渦中,而據說出軌的對象就是眼前這個女孩子。

阿紫輕啜一口咖啡,紅脣因沾染了咖啡而顯得粉嫩晶瑩,她咯咯一笑,“黎少爺,你管得未免太寬了,我和黎浩如何,好像不關你的事吧?”

黎清抿着蒼白的薄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若是蕭策知道你勾引有婦之夫,會作何反應?”

阿紫一愣,危險的眯起雙眼,她已打算放過莫雅,所以黎浩和莫雅之間的糾葛,她也不想再參與,至於黎浩,她也沒打算再見面的。只要自己不再糾纏黎浩,莫雅和黎家應該不會主動將黎浩出軌鬧離婚的事情透露給外界的,這可不是什麼光彩的事。而這個黎清,究竟是什麼意思?

“黎清,如你調查過此事,就該知道我並不是愛慕黎浩才接近他的,我只是爲了報復莫雅而已,現在我覺得報復的夠了,若你想與我計較此事,我不介意陪你們玩下去。”不管是前身慕容紫,還是的蘇若紫,阿紫的靈魂都是跳脫不羈的,遇上挫折險阻時,不僅不會退避三舍,反而能激起她的鬥志迎難而上。所以當黎清言辭中隱有拿捏住她的把柄時,她第一反應是豎起滿身利刺保護自己。

誰知,黎清竟嗤的一聲笑出來,幽深的如星子般的雙眸中迸出點點光芒來,他和聲細語的說,“蘇若紫,你誤會了,我沒有要和你計較的意思,我只是想和你交個朋友,你願意嗎?”

他要和她交朋友?這個黎家少爺如此大費周章的請她來,就是爲了和她交朋友?

阿紫暗暗想,我雖容貌不俗,家境優渥,卻不過是個私生女,有什麼特別之處能令這個黎少爺費心的要和我交朋友?若論美貌,以黎清的家事背景,就算他不良於行,也多的是年輕貌美的女子送上門去。若論家事,我這個登不了大雅之堂的私生女和那些光鮮的大家千金可差了不是一星半點兒。這黎清,到底打的什麼鬼主意?

低頭隨意的攪動面前的咖啡,不鏽鋼調羹碰到馬克杯,發出叮叮脆響,阿紫慢慢擡起頭,眸光微閃,戲謔般的笑着說,“黎少爺,你這是在追求我嗎?”

黎清一愣,未料到她會如此直白,不像這個年紀的女孩子那般矜持羞怯,不由順着她的話問,“你會給我追到嗎?”

一陣輕笑,阿紫手臂支在桌面上,撐着下巴,歪着頭盯着他,“你覺得蕭策這人如何?”

長眉輕挑,黎清低聲道,“環球集團的少東,英俊儒雅,氣宇軒昂,蕭家堪稱豪門世家,而蕭策身爲獨子,身價不可估量,是n市閨閣千金的夢中情人。”他毫不吝嗇對蕭策的讚賞,話音一落,他苦笑着扯扯嘴角,相比蕭策,他就是個半身不遂的廢人。

無視他的傷懷,阿紫靠在沙發椅背上,抱胸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珠玉在前,對不起。”她心裡也對蕭策說了聲‘對不起’,拿你做擋箭牌了。

珠玉在前……珠玉在前!

黎清自嘲般苦笑着,是啊,有蕭策那般璀璨的珠玉閃耀着,自己這個只能靠輪椅度日的廢人真該羞愧到塵埃裡。

“黎清,對不起……”我不是故意惹你自卑,傷你自尊的。阿紫看着眼神沉寂下來的黎清,到了嘴邊的話怎麼也說不出口。

沉默了一會,黎清靜靜的開口,“蘇若紫,蕭策雖好,可你要的,他未必能給你。”

阿紫一愣,盯着他深邃漆黑的眸子,“你想說什麼?”

黎清扯動脣角,夕陽下,落日的餘暉透過玻璃窗照在他身上,他瑩白如玉的臉上蒙着一層柔柔的熒光,粉白的薄脣緊抿着,然後緩緩勾起一抹慵懶的漫不經心的笑容,低低的說,“你是聰明的女孩,我不說,你也早就明白的,不是嗎?”

峨眉上挑,阿紫冷哼一聲,他的意思,她當然明白。以蕭家的門第,蕭策又是獨子,環球集團的掌舵者,他的妻子必然是門當戶對家事相當的千金貴女,而自己不過是個私生女,且現在連蘇辰華的私生女都已不是了,說難聽點,她就是個來歷不明的野種,若不是蘇辰華礙於各方面形勢,她或許早就被掃地出門了。就算蕭策對她一片赤誠,真心想娶她爲妻,可他的家族必不允許,定然百般阻攔,他又能堅持多久?所以,對此,阿紫看得很透徹,也想得很清楚,她也從未想過真的能和蕭策修成正果,之所以與他曖昧不清,只是因爲此刻的她羽翼未豐,根基不穩,需藉助他這樣的強勢有力的靠山罷了。

想到此,阿紫漠然冷笑,她是死過一次的人,歸根結底,她是爲情而死。這一世,她已脫胎換骨,她不會再重蹈慕容紫的覆轍,她也不會再依賴任何人。這一世,她要爲自己而活,她會站在最高的山峰,讓所有人都仰望着她。

阿紫淡淡道,“他不能給我的,難道你就能給我?”

黎清笑起來,“我和蕭策不同,我不是黎家的獨子,肩上沒有重擔。”

這話很淺顯,黎清的意思是,蕭策身爲蕭家獨子必須肩負着環球集團的重任,而他不同,金盛集團有他兩個堂兄經營打理,聯姻自然也輪不到他這個不良於行的小少爺,所以他的婚姻便可自己做主,他能給阿紫最大的尊重。

誰知,阿紫臉色倏地一冷,嗤笑道,“黎少爺,首先你得搞清楚,你能給我的,是我所想要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