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線開始模糊,眼前的一切,如夢如幻,交織着,纏繞着,撞擊着她的心。
過去,現在,曾經,未來,如走馬燈般變幻着,安莫言的呼吸越來越沉重,那些嘶吼尖叫謾罵痛苦,到了最後,漸漸地轉爲她自己的呼吸聲,沉重的喘息,似在訴說着內心的痛苦不安,她掙扎着,身子卻一點點的在往下沉。
唐延,唐延,唐延,爲什麼你要這麼對我?我是那麼相信你,你說過,會給我未來,會愛我一輩子,你說過,不管這世界怎麼變,到最後,我們都不會變,你說過,你愛我,只愛我一個人。
但是爲什麼,當我懷着你的孩子,你卻選擇和別的女人在一起?安莫言的眼角淌下一行清淚,即便過去了這麼多年,關於過去,關於那段痛苦不堪的回憶,她依舊無法釋懷。
終於,她單薄且瘦弱的身子,無力的癱倒下去,在劉美麗的眼前,在劉美麗驚恐不安的目光及聲嘶力竭的尖叫聲中,她緩緩地癱倒,倒在了劉美麗的懷裡。
她沉重的眼皮,緩緩垂下,慢慢合上。
累了,真的累了,好久好久以前就累了,重生的那一天,她告訴自己,安莫言,老天給了你再來一次的機會,你要好好把握住,要活出一個不一樣的人生。
但是,她真的好累,心裡揹負着太多的秘密,一個人默默地承受,不敢說,也不能說,正如她的名字,莫言莫言,不能說。
可是,一個女孩子,一個人堅強了太久,揹負了太多,終究還是會有累的那天,安莫言真的累了,她想閉上雙眼,睡一覺,這一覺,或許是她這些年來,睡的最沉最安穩的一覺。
“大小姐!!!”伴隨着劉媽的一聲尖叫,安家的下人們如同瘋了一般,紛紛涌上走廊。
“天啊,大小姐的頭部曾經受過傷的,不能碰啊不能碰!”
“趕緊給老爺夫人還有王醫生打電話啊,不得了啦,出大事啦!”
“大小姐啊,你可千萬不能有事啊,你要是有個什麼三長兩短,我們怎麼辦啊,怎麼跟九泉之下的夫人交代啊!夫人臨走前千叮呤萬囑咐,一定要照顧好啊,結果你現在出了這種事,你讓我們怎麼辦啊!”
有人奔下,去給沈世釗和劉素梅還有安家的長老們打電話,有人痛苦着,尖叫着,安家的下人們驚慌失措亂成一團。
“怎麼辦?怎麼辦?安莫言,你怎麼了,你別嚇我啊,你不能有事啊!”劉美麗抱着安莫言,她沒有想到,後果會這麼嚴重。
打架的時候,確實是被血給充壞了腦子,根本沒有考慮後果,而她也忘記了,安莫言頭部曾受過的傷,畢竟,安莫言頭部受傷的時候,她和劉素梅還沒有進入安家,那是她們母女兩來到安家之前所發生的事,所以她也沒有如安家的下人一般,時刻記在心上。
那時候,她只是想打贏安莫言,想出一口氣。
但她沒想到,安莫言居然這麼不經打,只是輕輕的一碰,就如同一灘爛泥般軟了下來,看到懷裡的安莫言如同死去一般閉上了雙眼,呼吸微弱的幾乎聽不到了,劉美麗這才感到恐慌。
“安莫言,求求你,別嚇我,你醒醒好不好?我錯了,我不該打你,你醒過來好嗎,我給你道歉,你別害我啊!”劉美麗哭了起來,輕輕晃動着安莫言的身體,企圖將她搖醒。
雖然劉美麗一直都想除掉安莫言,她甚至詛咒過安莫言,希望安莫言早點死,沒錯,她是希望安莫言死了,如果安莫言死了,那麼,安莫言所擁有的一切都屬於她劉美麗了,身份地位財產男人,都是她的了!
但是,不管安莫言怎麼死,卻不能是這種死法,因爲如果安莫言現在死了,那她劉美麗這輩子都休想置身事外,安家上上下下那麼多雙眼睛看着呢,那麼多下人目睹,就算想狡辯也不行。
安莫言如果死了,她劉美麗就是殺人兇手,而且是故意殺人!
“安莫言,你醒醒,你不能這樣害我,不能!”劉美麗大哭着。
安雲華死了,她們母女兩在安家才稍稍有了些起色,好日子纔剛起了個頭,將來,她會擁有一切的!但如果在這個時候,揹負上殺死安莫言的罪名,那麼,唾手可得的一切,都將煙消雲散!
沈世釗不會放過她的,她劉美麗是沈世釗的女兒,安莫言同樣是,算起來,總覺得父親似乎和安莫言親近一些,疼安莫言也要多一些,對她這個“野生的女兒”,總有那麼一點生疏的感覺。
安家的那些長老們就更不用說了,在那些老傢伙心裡,她劉美麗本來就是不該存在的人物,一個多出來的人,礙手礙腳又礙眼,在他們心裡,只有安莫言纔是流着安氏一族正統血脈的人!
到時候那些老傢伙們會怎麼對付她,劉美麗不敢想,不禁打了個寒顫。
劉美麗哭了,她覺得自己要被安莫言給毀了,安莫言死倒是不要緊,要緊的是,害了她劉美麗的一生啊!
就在這時,樓下衝上來一個人,是唐延,他恰好來給安莫言送禮物,希望能爲前幾天慈善晚會的事道個歉,讓安莫言消消氣,免得兩個人那麼尷尬,誰知道一來到安家,就發現安家已經亂成了一鍋粥。
看到安莫言倒在劉美麗的懷裡,耳邊又是安家下人們的驚呼聲,唐延已經明白髮生了什麼事。
“讓開!”他推開重重人羣,奔到劉美麗身邊,不由分說的,從劉美麗懷裡把安莫言搶了過來。
懷裡的女孩已經失去了知覺,唐延覺得這一幕似曾相似,刺痛如一支利箭般呼嘯而來,穿透他的心臟。
劉美麗擡起頭,看了唐延,頓時也嚇呆了,此時此刻她最害怕見到的人,就是唐延,因爲她知道,唐延有多在乎安莫言,所以她知道,唐延會有多恨她。
“延哥哥,我不是故意的,我不小心推了她一下,我沒想到她會這麼弱不禁風……”劉美麗弱弱的解釋着。
“閉嘴!”唐延轉過頭,怒視着劉美麗,“如果莫言出了什麼事,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你!”
說完,他轉身,抱着脆弱的安莫言欲離開。
他要帶她走,離開這裡,不管去哪裡都好,一定要離開這裡,懷裡的女孩脆弱的似乎隨時都會消失不見,而唐延的心,揪的發疼。
“延哥哥,不要走!你聽我解釋,聽我解釋啊!”劉美麗連撲帶爬的拉住唐延的右手。
她知道,如果就這麼走了,如果安莫言真的有個什麼三長兩短,唐延會恨她一輩子。
她不要,不要因爲一個安莫言而葬送了自己的一切。
唐延好不容易纔對她稍稍有些改觀,她和唐延的關係,因爲幾天前慈善晚會的事,好不容易纔有了一些進展,他纔剛剛覺得唐延有一點點,一丁點喜歡自己了,但卻因爲這件事,而毀於一旦。
那天,她不顧湖水冰涼,冒着生命危險在湖中打撈鑽戒,當她成功尋回鑽石時,不僅得到了鑽石,同時,還從唐延的目光中,看到了一絲絲讚許,那樣的目光,是她多年來求而不得的,比起唐延嘴角的微笑,只對她劉美麗一個人露出的微笑,那枚鑽戒又算什麼?
她願傾盡所有,只換唐延一笑。
那天晚上,唐延和她去吃晚飯,那是第一次,屬於他們兩個人的晚餐,沒有安莫言的存在,她也不再是那個因爲邀請了安莫言,而順道一路的附屬品,不再是“購買了安莫言的晚餐”,所以“隨同附送的妹妹”。
這一晚,只有她和唐延兩個人。
用過晚餐後,唐延開車送她回家,那一條通往安家的道路,漆黑且漫長,但是劉美麗卻希望,永遠都不要走完!她寧願這一生都坐車上,和唐延無休無止的前行着,只屬於他們的世界,沒有任何人來打擾,也沒有第三個女孩子的存在。
可是現在,一切都毀了!
好不容易纔建立起來的好感,剛剛準備萌芽的一段感情,就這麼生生給掐掉了。
劉美麗咬着牙,握着拳頭,罪魁禍首,依然是那個安莫言,就算她暈過去了,就算她呼吸停滯了,就算她不醒人事了,她依然是那麼討人厭,依然能礙事!
可惡,可惡,可惡的安莫言!海里的沙子河裡的泥巴,哪裡要壞事,哪裡就有她!跗骨之蛆,驅而不散!
“延哥哥,不要走,聽我解釋,我不是故意的,是莫言她先……”
“夠了,滾開!”
“啪!”
話還沒說完,唐延轉身,一記耳光狠狠抽在劉美麗的右臉上。
他目光冷冽,不帶一絲感情,從唐延的眼裡,劉美麗看到的只有兩個字——厭惡。
她從沒想過,自己會被喜歡的人,這樣厭惡,她寧願被他恨,被他罵,被他無視,也不願被他厭惡。
“滾!別讓我再看見你!”唐延這樣說着,轉身,抱着安莫言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