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道里面每隔不遠就有一盞長明燈, 發出幽幽的光,不甚明亮,不僅沒有驅散墓道的黑暗幽深, 反而平添了幾分陰森之感。不知從何處傳來的風還帶着些許地底潮溼的氣息, 令人不寒而慄。
兩旁的石壁上仍然繪滿了壁畫, 卻與來時的不盡相同。
第一幅畫的是兩個男子進入了一個滿是財寶的大廳, 那個大廳看起來與他們之前所在的一模一樣, 雖然大廳裡面的財寶他們二人幾輩子也揮霍不完,可是他們仍然互相猜忌互相防備,都認爲對方想要謀取屬於自己的那一部分, 最後反目成仇自相殘殺,誰也沒能夠走出這個大廳。
第二幅畫裡有一個美麗的女子, 女子與一個落魄的書生相愛了。就如所有話本故事裡一樣, 書生後來金榜題名、榮歸故里, 終於他可以迎娶她了。可是京城裡有一個大戶小姐看中了這個書生,得知了女子的存在之後便想方設法要拆散他們二人。最終女子含恨自盡, 而書生與小姐結爲連理。
第三幅……
每一幅壁畫都是一個故事,故事無一例外都是以主角的死亡作爲結局。越往裡走燈光就越暗,壁畫也慢慢趨向於暗紅色,簡直像是有人往上面潑了血。
即使到現在他們也沒有弄懂這些畫的真正含義,但也絲毫阻止不了不安的氣氛蔓延。
“啊——是曲晨!”曲俊良的一聲尖叫打破了墓道里面的平靜, 他驚恐地指着一幅壁畫說到。
順着曲俊良指的方向望去, 是一幅幾乎已經成了深紅色的壁畫, 需要仔細看才能辨別出其中的內容。畫中的女子眉眼間與曲俊良像了七分, 一眼就能看出兩人有血緣關係。畫中卻是曲俊良從來沒有見過的景象, 曲晨身着紅色的嫁衣,在牆壁的一片暗紅之中幾乎要看不見了, 而那個穿着喜服的男子經過曲俊良辨認就是重光居士。
畫中的重光居士正值盛年,眉目俊朗,丰神玉立,一雙眼裡似乎有着無限的光芒。與曲晨站在一起,當真稱得上是郎才女貌。不過曲俊良還是流露出了濃濃的自家好白菜被豬拱了的憂傷。
接着是一些生活瑣事,但是從中可以看出二人琴瑟和鳴相敬如賓。日子如流水一般過去,曲晨的生命也步入了盡頭,最終重光居士將她葬在了一座山上,那山像極了如今他們所在的這一座。
曲俊良看到這裡,一邊慶幸畫中的事定非真實,一邊又擔心起了曲晨。
而正在這時,舒椒言看到了畫有她與梓然的壁畫,畫中所繪與她們在幻境中的經歷一般無二,而這一幅也是唯一一幅沒有被暗紅色所浸染的壁畫。
梓然又回頭看了一眼曲晨的壁畫,她想她或許已經知道了曲晨的遭遇。曲俊良顯然也注意到了關於舒椒言和梓然的畫,之前梓然已經大體告訴過他她們二人在幻境裡面的遭遇,只需稍一聯想,曲俊良馬上明白了這意味着什麼。
曲俊良低下頭,良久沒有說話。他爲了尋找曲晨纔來到此地,可是卻得知了曲晨的死訊,換做是誰一時之間都無法接受。然而最終打破沉默的還是曲俊良,他擡起頭,眼角還掛着些許淚光,說道:“這只不過就是些畫,什麼也代表不了,我相信曲晨還好好的活着。”
即使知道希望渺茫,可是連曲俊良都願意如此相信,那麼舒椒言和梓然還能夠說什麼呢?
一時之間,墓道里本就陰沉的氣氛更顯得壓抑了。往前望去,墓道似乎還是那麼長,彷彿一個黑洞,將人吞噬進去,連渣滓也留不下分毫。
繼續前進,除了關於她們的那幅壁畫突兀地出現在那裡,四周的牆壁顏色越來越深,到最後已經看不清是根本就沒有內容,還是內容被沉重的血色所覆蓋看不分明瞭。
“這條路真的是對的嗎?”又走了許久,曲俊良忍不住發出疑問。
“我不知道。”舒椒言說得很乾脆。
可是就算這條路是錯的又能怎樣呢?難道還能夠退回去重新選擇一扇門嗎?那扇門後面就一定是正確額路嗎?現如今除了接着走下去他們無計可施。
曲俊良也看起來更像是隻想要一個回答,而不在乎這個答案到底是什麼,即使聽到了舒椒言如此說,他的腳步還是沒有絲毫的停頓,機械地邁着每一步。
周圍的血色越來越深,幾乎都有些發黑了,空氣中甚至瀰漫起了真實的血腥味,讓人幾欲作嘔。
比起環境的改變,更令人難受的是心理揮之不去的壓抑感。長明燈的光芒越來越暗,幾乎要被這黑紅之色壓了下去,孤零零地閃爍着。
這條路似乎長得沒有盡頭,每一步都越來越沉重,身上似乎壓了千斤巨石,讓人忍不住想要退縮。腦海裡彷彿有聲音響起:“回頭吧!回頭吧!回頭是岸。”
梓然一步不知踏在了什麼地方,地面發出了吱呀的一聲,燈全部滅了,黑暗籠罩了整個墓道。梓然連忙掏出了火摺子照亮。
就在變黑的短短一瞬間,整個墓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牆上的血色都已經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斑駁的青苔。
眼前是一座石門,門看起來十分眼熟,與大廳裡面的八扇門都一般無二。
“這是終於出來了嗎?”曲俊良的語氣是掩飾不住的喜悅。
舒椒言毫不猶豫地推開了石門,門上輕而易舉地打開,這果然就是大廳中八扇門之一的開門。
只是眼前的大廳再也不是他們熟悉的景象,不再是那樣空空蕩蕩一無所有。
大廳裡堆滿了骸骨,有的看起來頗有些年頭,風化地厲害,輕輕地以碰觸就化爲了齏粉,有的看起來還比較新鮮,身上的衣服還有保存,還是前些年流行的樣式。
曲俊良連忙尋找起來,他圍着整個大廳繞了一圈,最後長出了一口氣,這裡似乎是沒有曲晨的遺骸。他安慰自己,曲晨說不定還活着,她一定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