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興五年, 十二月十日,是太子的生辰,這一年發生了太多的事情, 權傾朝野的傅家被顛覆, 四妃中的賢妃和蘭妃都被賜死, 皇長子病死, 京都因傅氏一案血流成河, 因此,楚桓決定大辦生辰,讓喜事壓一壓喪事, 遠在臨淵的楚嵐也參加了此次宴會,民間傳言皇上嫉妒臨淵王才能, 貶黜不用, 但宴會上, 卻是風平浪靜、兄友弟恭,饒是如此, 傳言卻愈發喧囂日上,事實上,對於冷酷嗜殺的楚帝,百姓對於賢德溫和的臨淵王更有好感,對於老百姓來說, 誰當皇帝都無所謂, 只要自己日子越來越好, 就行了, 可是, 楚國開國以來發生數次大案,尤其是柳浩宇謀反更是讓楚國元氣大傷, 百姓生活也並沒有比當初樑國好多少,因此,禮賢下士的臨淵王聲譽日漲,已漸漸超過了皇帝楚桓。
楚桓和楚嵐對於這種聲音都心知肚明,隨着一起起兵的舊臣死得死,引退得引退,楚桓已經對楚嵐越來越猜忌了,楚嵐也儘量避嫌,平日呆在臨淵,對於朝堂之事一概不過問,雖是如此,還是無法消除兄長猜忌之心,葉無瑕是萬般不願意他去雍都的,但太子生辰又不得不去,慶幸的是這次就呆五六天,就五六天也翻不出什麼大浪來,葉無瑕心想。
自從得知臨淵王要來後,明致遠就有些心神不寧,連項旭和他說話他都聽得心不在焉,直到項旭高聲喊他,他纔回過神來,項旭疑惑道:“想什麼呢?致遠。”
“哦,沒什麼。”明致遠隨口道:“你剛剛說什麼了?”
“唉,你真是,別人快騎到咱們頭上了,你還在想着有的沒的。”項旭抱怨道:“不就是洛欽霖囉,越來越過分了,存了心要跟我作對,我不是舉薦那個趙存遠來禮部嗎,他居然跟皇上上奏,說什麼此人爲人冷酷,父親死了都不掉一滴眼淚,不適合來禮部,皇上就聽了他的,還把我罵了頓,說舉薦人之前不知道打聽清楚,我可真冤啊,我只知道這人在地方政績不錯,哪知道他什麼父死不哭之類的事情,致遠,你說氣不氣人!”
明致遠靜靜地聽着:“要我說,項兄你明知道洛欽霖和你不和,更應該小心爲上,以免被他拿住錯處。”
“我這回是心急了點,可是,我們總要建立起自己的勢力,否則,怎麼和洛欽霖爭?”
明致遠嘆氣:“其實,皇上是故意拒絕你的,說什麼父死不哭,先帝死時,皇上又何曾哭過?皇上只是敲打敲打你。”
“爲什麼?”項旭傻傻問道。
“爲了結黨營私四個字。”明致遠道:“皇上最討厭大臣拉幫結派了。”
“可是……”項旭左望望右望望:“皇上身體越來越差了,聽太醫說,日前還咳了血,皇上要是有個三長兩短,那太子繼位,洛欽霖作爲舅舅,自然是輔政大臣,到時候這朝堂哪還有你我的立足之地?我這時候不拉幫結派,什麼時候拉?難道等洛欽霖砍我們頭時再拉嗎?”
明致遠皺起眉,項旭道:“致遠,你頭腦聰明,快想個辦法,否則,人爲刀俎,我爲魚肉的日子,不遠了。”
“其實你何必費盡力氣培養自己勢力?”
明致遠沉吟:“現成的,不就有一支嗎?”
“現成的?”
“你叔叔啊。”明致遠提醒道。
“我叔叔?”項旭一蹦三尺高:“他?會幫我?當初考恩科,我娘去找他借路費他都不借,還諷刺說我異想天開,成天不種地,卻總想些有的沒的,我早和他斷絕關係了,何況,他不是早就告老回鄉了嗎?”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明致遠道:“項將軍作爲四良將之一,手下門生無數,項兄與其費盡心機去培養自己勢力,何不接收項家資源?”
“那也要項鴻才肯給我啊。”
“項將軍已經老了。”明致遠微微一笑:“但項氏尚在,爲了項氏一族的榮華富貴,相信項將軍會想通的。”
“會嗎?”項旭仍然有些不願相信。
“會與不會,就要靠你了。”明致遠道:“今時不同往日了,聽聞項將軍最近身體不好,臥病在牀,項兄何不探望探望?”
項旭若有所思,他想了想:“不錯,我的確應該去探望探望叔叔,好歹我們都姓項。”
他笑道:“致遠,有你在,就算洛皇后還在世,洛欽霖也不是你對手。”
明致遠彎起嘴角,不置可否。
洛欽霖贏不了他,那是因爲他知道洛欽霖想要什麼,但是洛欽霖永遠不知道他要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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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嵐在雍都的幾天本來都平安無事,但最後一天,卻有一個酸秀才來求見他,那個酸秀才名叫蘇俊,寂寂無名,但是一開口,確是石破天驚的大事。
他說,永福錢莊有問題。
有人要利用永福錢莊,從百姓那攫取錢財。
他還說,那幕後主使,必是有一個驚天大陰謀。
楚嵐問:“你可有證據?”
蘇俊說沒有。
楚嵐又問:“那你憑什麼說永福錢莊有問題?”
蘇俊急了:“在下之所以求見臨淵王殿下,而不是直接去找官府,正是因爲沒有證據,皇上治天下用嚴刑竣法,在下不敢去,然而這是關乎天下百姓的大事,所以在下只能找殿下。”
他娓娓道來,蘇俊是一個窮酸秀才,家裡有一個妻子,日前都說永福錢莊利息甚高,一百兩存一年有十兩的息,他妻子鬼迷心竅,東借西藉藉到了一百兩,他是極力反對的,雖然十兩利息頗高,但是一年後誰知道發生什麼事?奈何拗不過妻子。蘇俊氣了好幾天,然後從此就對永福錢莊頗多關注。
他發現,永福錢莊雖有其他經營,比如租地,比如借貸,但都遠遠填補不上利息支出,那一年後,利息該怎麼還呢?
他想了很久,纔想出永福錢莊的運作模式,必是用下個月民衆存的錢來還這個月的債,不斷循環,這就是個無本萬利的買賣。
但是,若中間一個環節出錯,錢還不出來呢?那他豈不是血本無歸?蘇俊越想越害怕,他到處宣揚永福錢莊不可信,但被高利息衝昏了頭的人,沒一個相信他。
蘇俊萬般無奈之下,找到了楚嵐,他信誓旦旦道:“殿下想想,商人逐利,這永福錢莊背後是萬長米行,所以大家才相信它,但是作爲楚國最大的米行,萬長米行爲什麼要這麼做?這背後一定有一個驚天大陰謀。”
蘇俊說着,楚嵐也開始面色凝重起來,他道:“這件事,本王會好好查探的,你且放心,本王不會讓百姓的血汗錢被白白騙走的。”
蘇俊大喜:“那就多謝殿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