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回了住處雲林館,慈苦才喃喃道:“那位恭妃娘娘,竟是無魂無魄之人。”
“無魂無魄?”
“不錯,我從她的身上,竟看不到三魂七魄,既無天魂,也無地魂,更無命魂,而七魄也完全散去。”
“那,恭妃娘娘是鬼魂?”
“不,她連鬼魂都不是。”慈苦道:“鬼魂雖散去七魄,但其天魂歸天路,地魂歸地府,命魂在靈牌,輪迴之時三魂齊聚,雖爲鬼魂,但至少會剩一個命魂,恭妃連命魂都沒有,你說奇不奇怪?”
了因道:“既然恭妃娘娘三魂七魄都沒,那怎麼能像一個活生生的人般,存活在這世上呢?”
“這也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慈苦頌了聲佛號:“沒有三魂七魄,那明明就是個已死之人,可卻連命魂都沒有……這隻有一種可能。”
“師父,是哪一種可能?”
“那就是,她的確是已死之人,並且是一個魂飛魄散的已死之人,但不知道有人用了什麼方法,用法力強行將她送回已死之前,她才能像一個活生生的人般,並無異常。”
了因驚訝道:“世間竟有這種奇異之事?”
“這只是我的猜測。”慈苦搖頭:“具體事實是什麼,我並不知道,但是,這恭妃娘娘無魂也無魄,實在太過古怪。”
“那師父打算如何?”
慈苦思索道:“了因,你去打聽打聽恭妃娘娘在宮中的所作所爲,爲師要知道她到底想幹什麼,假如她心存不善,那爲師,只好收了她。”
了因眼睫跳動了下,他垂眸道:“是,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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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因並沒有依慈苦所言去找人詢問清安所作所爲,而是原路返回,果然在原處看到一個人發呆的清安,清安看起來十分心神不寧的樣子,她雙手絞在一起,緊張而又不知所措。
了因微微一笑,他本就長相漂亮如女子,這一笑更是美如芙蓉,倒是一點都不像佛門中人了,他走上前去,對心神不寧的清安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見過恭妃娘娘。”
清安驚惶回頭,這小和尚,好像就是剛纔跟在慈苦身後的小和尚,她遲疑道:“你……”
“小僧法號了因,是慈苦大師的弟子。”
清安四處張望:“那你師父呢?”
“師父在靜修。”
“哦。”清安遲疑試探問道:“剛剛看你師父面色發白,可是有什麼事?”
了因搖頭平靜道:“沒聽師父講起。”
“哦。”清安點了點頭,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了因忽笑道:“小僧今日見到恭妃娘娘,才明白一些事情。”
“何事?”
“比如恭妃娘娘明明昔日在樑宮備受恩寵,外界傳言娘娘性情驕縱,但入了楚宮後,娘娘卻如同變了一個人般,恭順持禮,且做了洛皇后最親近的妃嬪,在皇后薨逝後,娘娘雷厲風行地處死麗妃,並有了協理六宮之權,小僧一直不明白,在短短兩年之內,娘娘是怎麼能從一個失了勢且不得寵的前朝公主,成爲協理六宮的皇上最依仗的妃子,娘娘又是怎麼能把一手廢牌漸漸打出起色的,但現在,小僧明白了。”
清安擡眼,她極力壓制住心中的恐懼:“你明白什麼了?”
了因一笑:“也許,娘娘一直洞察先機,知道驕縱不如恭順,知道洛皇后能從一介才人變成楚國皇后,並且,知道如何利用洛皇后之死,剷除麗妃,贏得皇上信任,這才一步步,得到今天的地位。”
清安手心汗水涔涔,她咬牙道;“你大膽,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小僧自然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了因擡眼:“但是小僧卻不知道,娘娘到底想要什麼,娘娘是想要皇后的地位,還是,想要更多?”
清安冷笑:“你是何意思?”
“那就要問娘娘,是想做楚國皇后,還是想做樑國長公主。”
清安眼眸猛地一跳,她一字一句道:“你知不知道,本宮隨時可以殺了你。”
“娘娘若想做楚國皇后,那隨時可以殺了小僧。”了因直視清安道:“但娘娘若想做樑國公主,或者,更高的位置,那娘娘,就不能殺小僧。”
清安“哦”了聲,她開始對眼前這個貌美若女子的小和尚有了興趣:“你倒說說,這是爲何?”
“因爲柳家。”了因道:“麗妃和柳夫人已伏誅,柳元帥這麼心高氣傲的人,絕對不會吞下這口氣,這點皇上也心知肚明,所以皇上現在大肆賞賜柳元帥,以圖兩人面子上的太平,但兩人卻心知肚明,兩人之中,必定是有一個要失敗的。”
清安見這小和尚居然對現在局勢分析得這麼透徹,不由道:“繼續說下去。”
了因道:“皇上現在想趁柳元帥造反前,提前剪除他勢力,柳元帥則希望策動兵變,攻進皇宮,但兩方都沒有把握,所以現在都按兵不發,但假如有一個人,去說服柳元帥,讓柳元帥出京北逃,與舊部會合,那楚國內戰將起,娘娘的機會就來了。”
清安雖然心中微動,但面上仍然不動聲色:“楚國內戰,兵戈四起,這可不是本宮願意看到的。”
了因輕輕一笑:“小僧願意去做那個說客,說服柳元帥北逃,以換取娘娘信任。”
清安奇道:“了因法師不是佛門中人嗎,做這種事,不怕佛祖怪罪嗎?”
了因道:“那是因爲,小僧想從娘娘身上得到一件東西。”
“什麼東西?”
“小僧要什麼,娘娘馬上就知道了。”
清安不置可否,這小和尚說的逼反柳浩宇的辦法,雖然正是她心中所想的,但這小和尚是敵是友還不知道,尤其他的師父還是二十五年前將她收入佛珠的老和尚,她還是無法信任眼前這個小和尚。
但這小和尚似乎知道她是還魂而來,他知道,他師父也必定知道,若慈苦和尚跟楚桓說……那後果不堪設想,清安的眼中,閃過一絲殺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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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因回雲林館時,脣邊一直掛着胸有成竹的笑容,他知道,清安不信他,但是她的不信,正是他想要的。
雲林館中,慈苦正和楚嵐暢談,慈苦道:“幾月不見,施主又消瘦了些。”
“凡塵多困擾。”楚嵐道。
“老衲早就說過,施主有慧根,但執念太深,若能入我佛門,必能保施主一生周全。”
“是麼?”楚嵐嘆道:“只怕我今生與佛祖無緣了。”
慈苦搖頭道:“看來施主的執念,更深了。”
慈苦話題一轉:“今日與施主攀談的那位女施主,可是恭妃娘娘?”
“是的。”楚嵐道:“大師怎麼忽然提起恭妃娘娘了?”
慈苦欲言又止:“老衲見那位女施主相貌清華,但眉間,卻隱隱有些血腥戾氣……恐,是不祥之兆啊。”
“這……”楚嵐怕慈苦對楚桓說,於是道:“大師,恭妃娘娘心地善良,絕對不是不祥之人,這點楚嵐可以保證。”
“她……真的心地善良?”
“是的,恭妃娘娘的身份,大師也知道,她實在……是一個很可憐的女子。”
“前朝公主,今朝恭妃。”慈苦點了點頭:“老衲信楚施主。”
楚嵐見慈苦這般說,心中大石落了下來,他和慈苦又攀談了一會,就告辭了,靈雀推他出去時,剛好看到了因回來,靈雀本就看不慣了因,於是嗤了一聲,轉過臉去,了因也不計較,而是淡淡一笑,並未多說。
了因見到慈苦時,對他說恭妃在宮中口碑挺好,人人都說她爲人和善,慈苦道楚嵐已爲恭妃做了保,所以恭妃無魂無魄之事,他暫且不理了,了因有些驚訝楚嵐爲何爲恭妃說話,但他轉念一想,恭妃是因爲楚嵐進言才入宮的,也許楚嵐憐憫這個可憐女子吧,他想,這臨淵王也真好笑,做都做了,還對恭妃擺出一副悲天憫人的樣子,他這樣,除了讓自己痛苦,還能怎麼樣呢,想必這如玉般清雋的臨淵王,壓根就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麼。
而清安回行雲閣後,就對綺雪說了見到慈苦的事,綺雪驚訝道:“娘娘,那怎麼辦?”
“一不做二不休。”清安道:“殺了那老和尚。”
“可是娘娘,他們在宮中,貿然下手的話,恐會生變。”
“我也是這麼想的,但是如若不趁早下手,只要老和尚對皇上泄露分毫,我必死無疑。”
綺雪道:“娘娘說的也是。”
“只能冒險一搏了,他們不是住在雲林館的西廂處嗎,今夜你叫幾個信得過的奴婢,先在他們茶水裡下毒,然後再一把火燒了西廂,天乾物燥,雲林館失火也是有可能的,何況他們被燒成焦屍後,也死無對證了。”
綺雪點頭道:“娘娘這些日子施以小恩小惠,行雲閣的奴婢都對娘娘死心塌地,我這就找幾個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