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華京城,難得見到如今日一般燦爛的陽光,大朵大朵藍白色的雲浮在天邊,澄澈的蒼穹碧空如洗。
將躺椅搬到院子裡,擁着厚厚的棉被坐在其中,沐浴着溫暖的日光,但清歌的心情卻恰與這天氣相反,陰霾一片,彷彿是六月雷雨之前的烏雲密佈。
早晨,蒼佑那一番顯而易見的謊言,讓清歌心裡很不是滋味,但她並沒有拆穿,七年相伴,她還是選擇相信對方。
閉着眼,將一切煩悶清空,感受陽光在眼皮上跳舞的節奏,在這一刻,清歌的心裡只剩溫暖的眷戀和靜默,彷彿是聽見了世間一切花朵含苞的聲音,看見了一切花朵綻放的精魂,心田也愉悅地開出花來。
“噗”地一聲輕笑,不似嘲諷,更像是隨口無意中發出的。
清歌隨即睜眼,微仰着頭,擡眼去看站在面前的男子。
這是一張冷峻的臉。
清歌直直地望着他,卻墜入那一汪眸海中。
初看時,平靜無波,像是洞庭無風的湖面,一眼便可望穿到底。再看時,便如秘藏千年的琥珀,澄淨的明亮中卻泛着神秘的光彩,黑洞般致命地引人沉淪。
幾乎是下意識地,清歌就想起了蒼佑。這兩人,一個溫柔俊雅,一個冷眼素面,卻都似上好的寶石,閃着耀眼的光,讓人不忍移開眼去。
男子身量頎長,翩翩獨立,外罩着一件峻青色的長衫,頗有些超脫俗世的冷肅和飄逸,就這麼直直地看
了清歌許久。
時間漸漸流逝,那男子卻沒有一絲收斂的意思,清歌亦心生不耐,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故意做出兇狠的樣子來,傲然出聲問道:“來者何人,可知擅闖他人宅院是不對的?”
面前的男子極力維持着冷峻的表情,但那眼底眉梢掩不住的笑意卻出賣了他,後來更是索性笑得連肩膀都抖了起來。
先前,清歌本是故作生氣,這會子倒是被他沒來由的笑給激怒了。
“小姐,熱湯來了。”清歌的貼身侍婢雲曦,此刻正託着一個青瓷白花的湯碗走過來,打斷了他們的對峙。
看雲曦那小心翼翼的樣兒,間或吸口氣,清歌估摸着一路從廚房端過來,雲曦應該有些受不住湯碗的溫度,也顧不得與男子鬥嘴,立即起身接過了,湊近脣邊緩緩地將熱湯吹冷。
交接了湯碗,雲曦這才得空注意到面前的陌生男子,立馬便杏眼圓睜地質問道:“你是誰,怎麼會在月影閣?”
月影閣是專屬於清歌的住所,因她平日裡喜靜,所以除了定時有人打掃,一直少有人走動,這會子突然冒出個陌生男子來,不得不讓人生疑。
雲曦正緊緊相逼着面前的男子,但清歌卻絲毫不受影響,也不顧那男子的目光依舊逡巡流連在自己身上,端起湯碗送到嘴邊,小口小口地飲着。
這碗是青竹蓮子湯,青竹那淡淡的澀味被蓮子的清香掩去,只餘一股綿長悠然的鮮爽,在口腔內迴轉,令人欣贊不
已。饒是時機不對,清歌也不由脫口而出讚道:“餘媽媽的手藝真是越來越好了,別處可喝不到這麼鮮美的湯。”
“噗”地,又是一聲輕笑溢出。
清歌擡眼,視線再度掃過去,卻見那男子依舊不說話,只是臉上浮着一絲淺笑。大約是有些累了,退後了兩步倚在院子裡的一棵櫻花樹旁站住,饒有興致地繼續盯着清歌。
清歌未怒,還是那般清清淡淡地面無表情,但一旁的雲曦卻怒了,水袖一展,一招“雲拂天青”,直擊男子的面門而去。
千羽城裡的人,無論是婢女侍從還是伙伕廚娘,個個皆會武功,而云曦自小便跟在清歌身畔,武功自然也不弱。清歌則抱臂窩在躺椅裡,揚笑看那男子如何應對,想着給他點苦頭嚐嚐,最後關頭再出手解救即可。
哪知,須臾之間,雲曦的水袖卻被彈了回來。
沒看到那男子出手,也沒見到什麼暗器,雲曦愣在原地,不明所以,迷茫地望向清歌。
清歌擱下手裡的湯碗,將目光轉向院門口,雲曦沒看到,但她卻看得清清楚楚,從門口處破空而來的一枚核桃,硬生生擊退了雲曦的攻擊。
從門口到雲曦站立的地方,少說也有二十多丈的距離,單以內力便能將核桃送至這麼遠的地方,而且力道拿捏得分毫不差,既成功地擊退了雲曦的攻擊,卻又不至於傷到她,因而清歌斷定,此舉必是高手所爲。
兩方對峙着,氣氛一時凝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