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大婚

紫芝又說道蒙毅, 言語之間滿是崇拜。紫蘇把紫芝的心思猜了個八九不離十,她這個妹妹是情竇初開了,“蒙家二公子還沒有成親呢。”

“姐姐!”紫芝嬌嗔一聲, 紅着臉垂下了頭。

紫蘇鼻子發酸, “紫芝, 你愛慕他, 便要去追求, 你不說,他怎麼會知道呢。”

紫芝那麼聰慧的人,怎麼不明白紫蘇的意思, 她伸出嫩若青蔥的手,“姐姐, 我們都要勇敢一些。”很多事, 發生了就該面對現實, 一味的沉浸在痛苦中並不能解決什麼。

紫蘇無可奈何,她這是被自己的妹妹說教了呢。那年離開邯鄲時還小小地偎着阿母的人兒, 已經長成了懂事的大姑娘。

紫芝牽着她的手,“姐姐,別讓姐夫再擔心了了。你們還會有很多很多的孩子,芝兒給他們做小兔子,陪他們玩捉迷藏……”

紫蘇的眼中噙滿了淚水, 做小兔子、捉迷藏, 都是她教妹妹的, 她翕了翕脣角, “好。”她再難過, 生活還是要繼續的,只是她自己不知道該怎樣跳出這個怪圈。痛楚和自責無休無止地折磨着她, 讓她生不如死!還有靜姝和王賁的那些手下,他們都沒有回來,回不來了。他們都是爲她而死的,她要活着,好好的活着。還要爲小好,爲他們報仇。

“陪我去用膳吧。”這是這些日子紫蘇主動提起用膳,之前都是別人求着她吃,她一點胃口都沒有,難得她這樣說。紫芝高興地攙扶着她到几案前坐下,“芝兒也好餓好餓。”

“貪吃鬼!”紫蘇剛說着,就聽她身邊新來的宮婢靜好進來稟報說蒙大公子的夫人來了。紫蘇看着紫芝意味深長的一笑,紫芝瞬間臉紅如血。

泓嘉前些日子也是來看過紫蘇的,現在見紫蘇面上有了笑意,還招呼她一起用膳,心裡訝異又興喜,“你可總算是想開了。”泓嘉激動不已,真心爲紫蘇高興。泓嘉近來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蒙恬對她有了很大的轉變,房裡秦王的那幅畫像也不在了。他給她的目光也比從前多了,甚至,有幾次還主動要和她同房。泓嘉想着,只要她再努力些,哪怕是磐石都能被捂熱的。

紫蘇不好意思,“之前讓你們擔心了。”她拉了泓嘉的手,指着一旁身姿若拂柳的小姑娘道,“這是我的妹妹,紫芝。”

泓嘉只是一眼就喜歡上了這個小姑娘,她沒存別的心思,和小姑娘熱絡地聊着。直到紫蘇委婉地將那事提出來,她這才悄悄在紫蘇耳邊道,“我就說我那小叔子最近都是懷春的樣子,許是心中裝的就是紫芝吧。”

紫蘇用了些東西,太長時間沒有好好吃東西,一時之間都找不到餓得感覺了。但爲了讓妹妹和泓嘉放下,她還是逼着自己吃了下去。她的動作落在泓嘉的眼裡,泓嘉這才當真安了心。

不消片刻,王后大安的消息已從玉堂殿傳了出去。

趙致卻是氣喘吁吁地來了玉堂殿,跪在紫蘇面前說道,“大王昏倒了,還請娘娘過去看看。”秦王聽到玉堂殿傳來的消息,本是高興不已的。可是又有成堆的政事難以脫身,只好定下了晚些時候再去玉堂殿。哪知就過了片刻,趙致就見秦王暈了過去。

紫蘇的心裡一慌,竟是又暈了!她心痛又憤怒,這次還能怪是後宮女子不自持嗎?明明就是他不自己不自持!

趙致見她滿臉怒色,瑟縮到,“娘娘勿要多想,楚國頑抗,大王爲了攻楚之事已經三天沒閤眼了,之前咳了血,恐怕……”

紫蘇踉蹌了一下,差點摔倒,幸得泓嘉穩穩地扶住她。紫蘇一路走着,差點沒痛哭出來。始皇不到五十歲就暴斃了,和前半生積勞成疾恐怕有很大的關係。

她行到秦王的牀榻邊,看他昏睡着。他和平日裡全然不同,卸下了凌厲,剩下一身孤弱。她的心疼得不能自已,像是被車輪碾碎了一般。醫官們說的總是那些話,大王過於勞累,要多休息,要注意身子。紫蘇揮了揮手,讓那些人全退下了。

她坐在牀邊,看着他默默垂淚。她又將手搭在他的手上,他的指甲蓋裡半分血色也無,冷得很。紫蘇緊緊地握着他的手,喃喃,“嬴政,你快醒來啊,你可千萬不要嚇我。小好不在了,連你也不要我了嗎?嗚,我想開了,你快醒來好不好,我們還可以生好多好多孩子。我會好好保護他們的……”

秦王感覺自己變成了風箏,在風中飄搖,無法掌控自己的感覺讓強勢的他感覺驚懼害怕。他摔在了地上,摔得五臟六腑都在疼痛,有血液順着他的嘴角流出。

紫蘇正哭着,就聽到秦王連連地咳嗽着,咳着咳着,竟是一口血噴了出來。她連忙用自己的帕子擦拭着,她驚了,惶恐地叫着,“太醫,太醫……”

秦王掙扎了一會兒睜開了眼,看着身邊的人竟是她,他以爲自己又入了夢,壓抑着身體的疼痛,他勾起脣角笑了一笑,“寡人這是在做夢嗎?”

他這一笑,紫蘇心都醉了,拼命地搖頭,“不是,不是,是真的。是我,我在這裡。”

秦王伸手摸了摸她的臉頰,又將她按下來,親親。紫蘇的臉色都羞紅了,醫官爺進來了。又是一輪手忙腳亂的把脈,等人都下去後,紫蘇這才撲到秦王懷裡,悄悄地流淚。“你真是半點都不愛惜自己,看着你吐了這樣多的血,我心都要碎了。”

秦王伸手拉了拉她,“上來,陪寡人躺一會兒。”他現在是病人,病人爲大,紫蘇順着他。脫了繡鞋,上了榻枕在他旁邊。他手一伸將她抱在懷裡,安慰道,“現在你知道寡人看着那時的你是個什麼心情了吧,紫蘇,不要再難過了。”

紫蘇在他懷裡蹭蹭,找了個舒適的位置,將頭靠上去,“嬴政,我想開了,將來會有許多的孩子的。或許,小好還會回來的。”她是相信輪迴的,因爲,她的重生就是一個例子。“可是在那之前,你得先養好身子。你要好好吃飯,好好睡覺,不許發火,知道了嗎?我不能沒有你!”她瞪着他,手指點着他的胸膛,氣勢十足,可後面又帶了哭腔,讓他心疼不已。

國家天下,她不想管。她就是不管,以秦王的能力,也能處理的極好。她在乎的,只是他。只要他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她就心滿意足了。

“好!”秦王笑着吻她。他要好好的,照顧她一輩子,疼她一輩子。即使是百年之後,他也要她走在他前面,因爲這樣她纔可以少一些傷心。

“那個女的……”紫蘇忽然想到她的龍鳳佩。

秦王狠狠地吻住她,吻得她天旋地轉、天昏地暗,喘息不已,“寡人已經處置了。”欺瞞君主、禍亂後宮,夠鄭憐死千次萬次!

“她的那塊玉佩!!!”紫蘇急得說不出話來,“是我的玉佩。那塊龍鳳佩是我的!”秦王不言不語,紫蘇急了,“那塊玉佩是我的,對我來說很重要。還能找回來嗎?”

秦王滿目的震驚,“是你的?你怎麼得來的?”

紫蘇臉都急紅了,她怕他吃味兒,小心翼翼地道,“我幼時救過一個人,他給我的。”那麼多年了,她仍是想着那個少年。不知道那個少年在何方,安好否。

她不就是趙國人嗎,又自小生在邯鄲。秦王眼裡有了淚光,原來是她!他淺淺地笑了,“寡人給你留着呢。”那東西本是他的貼身之物,他留給那個女孩兒,就是爲了有一日再相見。或許,這就是緣分吧,“那人,就是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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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雪簌簌地下着,寒風和着雪花拍打着窗櫺,玉堂殿內卻是一陣暖意。紫蘇特意給秦王做了蓮藕紅豆豬骨湯,那湯用豬大骨熬了整整一天一夜,豬骨裡的精髓都滲到了湯汁中。

“味道可還好?”紫蘇笑吟吟地看着秦王。

秦王用舌舔了一下脣瓣,魅惑無比,“味道是不錯的,倒也不算頂好。寡人知道這世間有一道菜,可謂是鮮美至極。”

“什麼?”紫蘇有些不高興,什麼人嘛,她連着兩天起了個大早給他熬湯補身體,他卻不冷不熱的。

秦王長臂一身,將她抱坐在自己的腿上,“生擒紫蘇,鮮美無比。天上人間,只此一道。”他忽地起身,抱着她向牀榻走去。

………………

………(自行腦補!)

幾番折騰之後,紫蘇懶洋洋地趴在他身上,欲哭無淚道,“你身子這樣的好,我看是不用補了。”

秦王紅了一張俊臉,狀似端方地道,“醫官說寡人身子還未大好,需要調養。再說,不是你說要爲寡人一輩子洗手做羹湯的嗎?”

秦王何時變得如此邪性了,紫蘇只覺得跟他多說半句話都是自己吃虧。

秦王和她又膩歪了一會兒,這纔想到蒙毅的事,“今日蒙毅找寡人了,求寡人將你妹妹指給他。”秦王自是一萬個樂意,他沒少在蒙毅和紫蘇的事兒上吃味兒。

紫蘇軟軟的“嗯”了一聲,“紫芝仰慕蒙毅已久,我還擔心着呢。現在好了,只是我爹爹他……”

“這個你不必擔心,你爹爹是有些迂腐,倒也不至於耽誤了女兒的終身大事。”秦王也看出了夏父是個好捏的,秦王一向獨斷,又恨不得蒙毅早早結婚,他沉吟了一會兒,“寡人明日便擬旨賜婚,唔,近兩月好日子還是挺多的。”

紫蘇震驚,“這,也太快了吧!”

“還有你,準備何時嫁給寡人?”秦王的目光和她的對上,狹長的鳳眸裡寫滿了期待。

紫蘇眼眶發熱,她想到小好,想到她失約的那個立後大典,可秦王一直等着她,“我……”她不說話了,默默地仰起頭吻了吻秦王,又羞郝至極地低下頭,“戰事吃緊,待你君臨天下,我們再大婚可好。”

她是處處爲他想着的,秦王的愛意化作吻落在她的身上……

這一年的夏天,楚國被秦國鐵騎踏平,楚王宗室無一活口。均是被處極刑而死。

公元前230年,秦王完成了滅六國之舉,完成了華夏大一統的局面,建立了首箇中央集權制的國家。他創建皇帝制度,自稱“朕”,實行三公九卿制,廢分封行郡縣,書同文,車同軌。

這一切,比歷史上早了整整十年。秦王成爲了真正的天子,實現了他八方來朝的夢想。

立後大典在秦王登基儀式後的兩日。

紫蘇在頭一天便回了咸陽城內的孃家,次日起了個大早,坐在鏡前任靜好領着一羣宮人給她梳妝打扮,阿母也在一旁拿着帕子拭淚。她的女兒,終於和那人修成正果了。

成親對誰來說都是大事,更別說始皇陛下和紫蘇這對天底下最尊貴的夫妻,靜好自然是半點不敢疏漏。紫蘇的一張臉本就不差,不然怎能得到嬴政的垂青。此時一打扮,更是嫵媚得入骨三分,好一個一枝紅豔露凝香。

穿戴好鳳冠霞披,紫蘇整個人都不好了,這鳳冠實在是太沉,全天下最好的珠寶都蒐羅疊加在上面了,沉得她脖子酸。靜好發笑,“娘娘就忍一會兒吧。”她在靜好的攙扶下出了門,帝后大婚不同尋常人家嫁娶,皇帝是不來結親的,而是要皇后孃家送親。他爹爹和秦王不對盤,自然不是個送親的好人選,她又沒有兄弟,只能靠蒙毅這個妹夫。蒙毅被自家夫人催得一大早就來了,他等了些許時候,就見紫蘇搖曳生姿地出來了。

他凝望着那靜美的臉龐,遙遠得像是前世的夢。她曾是他最初愛戀的人,是教給他什麼是心動的人。往事已如雲煙,他已有了嬌美的妻子,她也將是別人的新娘。歲月荏苒,他們各自安好。想到他的小妻子,蒙毅的臉上掛了一抹甜蜜的笑意。

他接過紫蘇走了剛走了幾步,只見夏父沉着臉走了過來,夏父走到紫蘇的另外一側,牽起紫蘇的手往前走。他什麼都沒有說,只是蒼老的面頰有隱約的抽動,眼眶也有些紅。

紫蘇垂眸,又咬住了脣瓣,才生生壓抑住想哭的衝動。她這恨透了秦王的爹爹還是來了,在她嫁給秦王的時候,來給她送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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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母之愛,遠比她這女兒更深沉。

三人還沒到門口,就聽見門口人聲鼎沸,驚詫之聲連連。紫蘇並無太多意外,帝后大婚,看熱鬧的人多着呢。就算清了道,還是有不少勳貴過來。

一出門,就連她也驚到了。公卿牽引,大將軍參乘,太僕駕車,另有數不清的護衛騎兵,這不是帝王儀仗是什麼!

秦王自輿輦裡下來,步到他的身邊,伸出手來。紫蘇怔住了,他來了,他居然親自來接親額!夏父手一頓,緩緩地將女兒的手交了過去,他再怎麼不情願,還是看了女兒一眼,又看了始皇一眼一眼,道,“好好過日子。”

嬴政明白了什麼,他雖強勢,可到底是看重父母之命的人。他欣喜若狂,彎下腰來對着泰山一拜,“父親放心。”

紫蘇的淚如泉水一樣涌了出來,今日,她真是覺得自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人了。可是她這狼狽的樣子,讓他們看見怎麼好!她還畫了濃妝,哭起來一定醜死了。紫蘇心裡怨懟,這個年代爲什麼沒有蓋頭爲什麼!

“好了,不哭了,真醜!”秦王輕聲說着,手下卻是不斷地擦拭着她的眼淚。他不敢用力,生怕弄疼她或是弄掉了她的妝容——他知道她愛美又怕疼。

“你怎麼來了?”她抽泣着問他。

“朕不來,豈不是讓你矮上一頭。你是朕的皇后,是這天下唯一能與朕平起平坐的人,朕自然是要來的。”嬴政看着她梨花帶雨的樣子,恨不得當場就辦了她,“別哭了!”

紫蘇破涕爲笑,也不介意身周有許多人了,踮起腳尖便親了親他堅毅的側臉,“都是因爲你,你不來我也就不會哭了!”

“朕晚些時候再收拾你!”

嬴政的話語讓人浮想聯翩,紫蘇的面色也是一紅,她羞憤得要死!

嬴政的寢宮被佈置成了紅黑相交的顏色,龍鳳榻的前有重重紅色的垂幔,他牽着她走了過去。牀帳也換成了紅色的百子帳,被子也是百子被,被子上一百個形態各異的、憨態可掬的孩子三五成羣的在一塊玩鬧着,場面很是喜人。紫蘇忽地就想到小好,她伸手摸了摸那百子被上的孩子,小好,回來吧!

嬴政是最不喜規矩的,平日裡身邊也不喜歡有太多人在身邊伺候,可此刻卻規規矩矩地將年長的嬤嬤留了下來,完成一系列儀式。嬤嬤臉上帶笑,講出一串串吉祥話,嬴政嘴角含笑地聽着。他和她一定要百年好合啊,一定要如膠似漆啊,他不信神靈,但此刻卻也真誠地祈禱着。可聽到多子多福的時候,他還是蹙了一下眉,對着紫蘇嚴肅認真地道,“多子多福就不必了,只要一個孩子就好了。生孩子太痛了。”

紫蘇笑了,旁邊的嬤嬤宮人們也都笑了,“陛下這是疼惜娘娘了,娘娘可真是好福氣。”

紫蘇的臉紅得要滴出血來,她生子時難產,他說不讓她再生了,原來那些話他都還記着呢。

嬴政登時不想走了,她這嬌豔欲滴的樣子,無異於在對他說:來吃我,來吃我,來吃我!可惜外面還有百官羣臣等着他去宴請,秦王頓時恨透了這儀式,早知道便不辦得這麼隆重了!嬴政的眼裡閃過幾分促狹,意味深長又依依不捨地和她咬耳朵,“等着朕!”

今日始皇難得的和顏悅色,羣臣見他面若春風桃李,一時間騷動起來,個個都爭着搶着上去給陛下敬上幾杯。想看始皇陛下的好臉色,實在是不容易啊!嬴政心裡高興,自然一一笑納。

是以,紫蘇等始皇等得是望眼欲穿,天黑了大半才見趙致扶着嬴政踉踉蹌蹌地走回來。

嬴政的一張俊臉紅了個透,鳳眸裡的光閃爍着,竟是無限風流。紫蘇曖了一聲,認命地給他寬衣。衣服才解到一半,嬴政便纏了上來,抱着她又親又摸,“蘇兒,你終於是朕的皇后了。”

紫蘇的氣憤裡帶着嬌嗔,“你裝醉!嬴政,你、你、你放開!”

紫蘇終究沒有推開他,對他予取予求。她曾被趙姬命人教了些東西的,此刻更是全都用上了,兩人各色姿勢都折騰了一遍,連嬴政都歎爲觀止,“我今日才知道我是娶了個多麼磨人的小妖精!”他也不稱“朕”了!

紫蘇羞紅了臉,鑽到他的懷中,“娶了就不能退了。”今日,她終於是她名正言順的妻子了。

始皇摟着她啞聲道,“不退,一輩子都不退。”他們有白頭之約,要永以爲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