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小洛不禁玩味地看着這個虎狼幫的“軍師”,心道,這小子倒是有幾分辯才,不愧當過幾年教師的。微微一笑,道:“問題是你們是強者麼?你對強者怎麼理解的?”
“直接獲取,可以掠奪別人的人。”“軍師”開口道。
夏小洛淡然地看了他一眼,玩弄着手機的大哥大道:“錯了。真正的強者是合法掠奪、合法剝削別人的人,最好的狀態是剝削了別人,別人對你感恩戴德。馬克思說過剩餘價值,這條可以讓你資本合法增加,這就是合法剝削,紐約大學的教授馬歇爾有一個理論叫‘消費者剩餘’,他們覺得他們買的東西的價值比他們花的錢更有價值,所以他消費者會對你感恩戴德。這只是兩個簡單的例子。這個世界有很多機會,很多規則,可以讓你資本合法增加。”
這幾句話讓“軍師”啞口無言,完全不知道怎麼反駁,或者說,他直接被夏小洛說服了,他怎麼也沒想到這位看似少不經事的少年竟然有如此深厚的底蘊,再看夏小洛那一雙淡然的眸子卻有一種熠熠的光彩,他感覺到一種無形的壓力,彷彿整個人都被夏小洛看穿了一樣,臉上冒出一層細汗。
夏小洛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道:“你那不是直接獲取,而是破格獲取,就是把你沒有資格獲取的東西拿到你手裡,懂了麼?偷竊,搶奪。本質上這是一種弱者的表現。”
“軍師”紅着臉沒有說話,夏小洛看了他一眼,低下頭喝水,語氣淡淡地道:“你以後別再糾纏屈小元,我不希望他和你有什麼關係。”
驀地,他擡起頭來,雙目射出如刀鋒一般寒冷的光芒,直直地盯着“軍師”,語氣變得冷酷得沒有一絲溫度和感情,惡狠狠地道:“如果你再和屈小元有什麼關係,我讓你活不過明天你信不信?我有一百種合法的辦法讓你死,你信不信?”
霸氣外露,咄咄逼人。“軍師”久久無言,低着頭看着地面,極度的恐懼下,那雙腿竟然有一絲髮抖,半晌後,他道:“我並沒有強迫屈小元,如果他要想離來虎狼幫,我不會攔着他。”
夏小洛定定地看着屈小元道:“說句話。”
屈小元平時的飛揚跋扈囂張頑劣的表情早就消失無蹤了,取而代之的是緊張和恐懼,直到現在這一刻神經很大條的屈小元才發現夏小洛變了,不再是以前那個學習很差胡混瞎玩的夏小洛了,而是有着帝王一般的霸氣官場老油子一般的手腕學者一般的才學,他嘴裡吶吶着,鼓起勇氣道:“小洛,我……我不想讀書了!”
“啪——”地一聲,夏小洛勃然大怒,身體刷地站起來,一個耳光重重地甩在屈小元臉上,只見屈小元如同被人扔出去一般直直地摔倒在桌子上,砸反了一個木桌,倒在地上,鮮血瞬間從他的嘴角流出。
盛怒之下,威勢逼人,“軍師”和葛峻峰都愣在那裡,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直到夏小洛拎起凳子砸在屈小元身上的時候,葛峻峰才一把拖住他,道:“洛少,洛少,消消氣,使不得啊!”
他們誰也不明白,打在屈小元身上,卻疼在夏小洛心裡,夏小洛重生回來一直想讓屈小元走上一條光光明的人生道路,不說大富大貴吧,至少可以衣食無憂平平安安,所以他才費盡心機地幫他要“秘籍”,輔導他功課讓他考上第二高中;他纔在暑假天天帶着他去圖書館希望能潛移默化地影響他,讓他對學習產生興趣。
沒想到自己重生過來,爲輔佐父親上位,得罪了董集和盧家的勢力,被董集的黑幫雪夜追殺差點被人砍死,而屈小元爲自己報仇這才深入虎穴,手刃仇人,進而被虎狼幫的人推舉爲幫會首領,就此走上了黑幫的道路。夏小洛知道華夏政府一直視黑幫爲眼中釘肉中刺,是毫不留情的打擊的。如果屈小元不得善終的話,自己豈不是也有一份逃不掉的責任?畢竟,自己纔是引發這一系列變故的導火索啊!如果自己沒有重生,屈小元也會平平安安地過一生吧。
一直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夏小洛這時候竟然因爲極端的憤怒而雙手顫動,尤其是那隻給了屈小元一耳光的右手更是抖得厲害,他深吸了一口氣,坐在椅子上,咬牙握住自己右手,他忽然感覺自己這隻手很疼很疼。
屈小元撐着地站了起來,這一巴掌力度太大了,他踉踉蹌蹌兩下才站穩腳步,他紅着眼睛吼道:“夏小洛!你太自以爲是了!”旋即他很委屈地道:“你以爲我是害怕讀書纔想混社會麼?你錯了!我是爲你,爲你這個王八蛋,爲你這個書呆子!原來那個機靈的夏小洛哪去了?你現在迂腐得跟我們歷史老師一個熊樣!”
“我迂腐!我特馬的還不是爲你好!去打吧,去殺吧!明天橫屍街頭我看都不看一眼!”夏小洛也一拍桌子道。
屈小元拍着胸脯,又搖晃着手臂,不知道說什麼纔好,他嘴巴無聲地張了幾張,兩手一起拍在桌子上,讓整個桌子都發顫跳動起來,他紅着眼睛像發瘋了一般吼道:“操!你個二逼!少跟我面前充大尾巴狼!給我說什麼強者,什麼合法掠奪!合法掠奪你大爺!我他媽啥都不懂,但是我他媽的記得你在11月18號晚上被人看得渾身是血!7刀!那會兒你是強者麼?命都差點沒了你還叫強者!?”
夏小洛怒氣衝衝地看着他道:“我是弱者又怎樣?我是強者又怎樣?和你參加黑幫有個屁關係!”
“啞巴”看着兩人激烈地爭吵,知道屈小元是他的同學,一臉緊張地想過來勸架,葛峻峰攔住他道:“不行,今天話得說透了,你別拉他們。”
屈小元一腳踏在椅子上,道:“你講合法掠奪,操,別人跟你講合法麼?董集跟你講麼?虎狼幫跟你講麼?你知道要你的命值多少錢?五萬塊!在道上五萬塊都能買一條人命~!你合法——!我*他奶奶,等你合法完了,別人早把你砍死了!所以我就得加入黑社會,必須加入,組建一隻武裝力量,來保護你!保護你這個迂腐的傢伙!”
夏小洛頹然地坐下來,低頭不語,他忽然覺得這種爭吵很無聊,也爭吵不出個所以然來,他疲憊地擺了擺手,道:“好,你去吧,你去混黑道吧,我管不了你。但是,我撂一句話在這!從此以後,我們倆割袍斷義,咱倆誰也不認識誰!我不要你保護我,要是我哪天被人害了,不用你幫我報仇!你要是哪天橫屍街頭,我也不會去看一眼。”
屈小元瞬間呆了,臉上顯出很悲哀的感情,淚水一下子就出來了,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屈小元這種頑劣的少年更年少不知愁滋味,他性格也很堅強,就是他父親被董九星喝得胃出血打得在醫院裡躺着的時候,他也沒有流過一滴眼淚。
可是,夏小洛那一句話“從此以後,我們倆割破斷義,咱也誰也不認識誰”,卻猶如一記重拳一般打在他心窩子裡,讓他的淚水如泉水一般涌了出來,他難過極了,也搞不明白爲什麼夏小洛爲什麼變這麼快,就在初三的時候,他們一起看香港槍戰片錄像的時候,還約定好一起組建個大大的幫派蕩平洛水縣,現在夏小洛就怎麼忘得這麼幹乾淨淨的?
他悲傷地心道,即使你不想做幫派,我弄個幫派保護你有啥錯?好嘛,就是你現在是縣長公子有葛峻峰這幫人幫你鎮着,可是你以後要是遇見什麼人想害你,難道你天天弄幾個警察跟着你,防不勝防啊!最好的防禦就是進攻,有人想害你的話我一刀結果了他多痛快!
可是,你竟然說出“絕交”這種話!太讓我寒心了。
這兩個從小就一起光屁股玩泥巴一起偷幼兒園的向日葵一起從樓上往過路的人身上吐痰玩一起往公共廁所化糞池扔磚頭的少年在心底都把對方當成是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但是,卻因爲夏小洛重生回來帶着30多歲的心理年齡和迥然不同的價值觀,兩者在屈小元的人生道路形成了南轅北轍的分歧,形成了不可調和的矛盾。
夏小洛冷冷地看了屈小元一眼,不再說話。
這眼神讓屈小元感到一陣徹骨的寒冷,整個心都在下沉,沉到一個黑暗而冰冷的所在。
夏小洛疲憊地閉上眼,道:“還等什麼?做你的老大去吧!”
屈小元深吸了一口氣,擦掉嘴角的鮮血,帶着“軍師”往店門口走去,走到門口處,他還是站住了,轉過頭對夏小洛道:“小洛,你記住,不管你認不認我,你永遠是我的老大。”
夏小洛操起桌上的湯碗猛然砸在門框上,怒喝道:“滾!思想有多遠!你就給我滾多遠!”
葛峻峰很猥瑣地在一邊道:“洛少,要不晚上我把虎狼幫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