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2000年01月01日,農曆乙卯虎年,冬月二十五。
凶煞在北,宜破屋、壞垣、祭祀、沐浴、餘事勿取,忌諸事不宜。
良爸良媽發現,許志良從早上起來就在接電話,一直沒停過。
有華強的,錢進的,李良作的,還有宋天生、潘喬和薛婉的。
因爲諾基亞聽筒的音量實在太好,所以許志良和薛婉打電話的時候,被良媽聽到了。
他審視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兒子,什麼都沒有說。
掛斷最後一個周白的拜年電話後,許志良從抽屜裡拿出兩個紅包,走進良爸良媽的屋子。
“爸,媽,新年快樂!”許志良把兩個紅包放到良爸良媽身前。
良爸笑道:“就是一個元旦,還沒到春節呢,急啥!”
良媽卻沒拿身前的紅包,看着許志良問道:“兒子,剛纔電話裡那個姑娘是誰?”
許志良就知道良媽得問這個,苦笑道:“就是一個朋友。”
良媽哼了一聲,說道:“反正我就看七彩那姑娘好,你要真是實心實意跟人家處,就別再招惹其他姑娘!”
說到這兒,良媽又加了一句:“別像你爸年輕時候似的!”
良爸老臉一紅,劇烈地咳嗽起來,瞪了良媽一眼說道:“說兒子呢,扯上我幹啥!”
“哼!我就怕他隨根兒!”
“我基因好着呢,要不兒子能這麼出息麼!”
良爸美滋滋地打開紅包,從裡面抽出了一萬塊錢。
“這麼多!”良爸看着許志良說道。
良媽也把紅包打開,見裡面是一樣的一萬塊錢,忍不住埋怨道:‘這孩子,掙點錢不知道自己好好存着,給我倆這麼多幹啥!’
許志良笑道:“就是不想你們倆太辛苦,再說我賺的比這個多的多!回頭看看,我想在縣裡買個樓,讓你和我爸都搬上去。”
“要不冬天燒火,太遭罪了!”
良爸沉默着點着了一根菸,吧嗒了一口,沒有說話。
兒子成長的太快了,讓他覺得自己越來越沒用了!
自己忙活了一輩子,還是隻能讓媳婦兒孩子委屈在這麼一個平房裡,別說冬天燒火遭罪,就是上個廁所都得去臭的能把人薰死的旱廁!
可自己兒子雖然這些年一直不讓自己省心,可有句話怎麼說的來着?
好飯不怕晚!
浪子回頭金不換!
這剛認真起來乾點事情,不到兩個月,就比自己一輩子幹的都好!
許文方三天兩頭往家裡跑,每次來不是帶點自家養的雞鴨鵝,就是帶點村裡誰家養的肥豬肉,要不就是江裡打的江魚。
以前可不見他來的這麼勤快,畢竟哥倆都成家了,自己的日子都顧不過來,哪還有閒工夫去兄弟家裡。
之前央着自己把自己在老屯的那二畝七分地借給他種,自己一直沒鬆口,現在來他也絕口不提了。
這一切,都是因爲自己的兒子啊!
良爸有些驕傲地看着他。
可身爲一家之主,他又有些苦惱和壓力山大。
良媽明白良爸的心思,她說道:“兒子啊,咱家在這兒也住了七八年了,都住習慣了。”
“左鄰右舍的媽也都熟悉,不忙的時候還能和他們一起打打麻將。再說你奶你姥他們,那不都燒一輩子炕,也沒見誰說遭罪。”
“媽沒那麼金貴。”
許志良和良媽對視了一眼,心下了然,笑道:“成!反正你們定!買了樓,咱們可以冬天搬上去,夏天再搬回來嘛!”
“我問了,現在平房也能做下水,到時候看看把前面的倉房改成洗手間,夏天上廁所的問題也解決了。”
良媽嗯嗯兩聲,朝良爸努了努嘴。
許志良摟着良爸的肩膀,說道:“爸!別這樣!”
良爸抽了一口眼,笑道:“兒子孝順,我沒啥意見。開春再看吧,不急在這一時!”
“嗯嗯嗯。”許志良連連點頭,然後問道:“明天我老叔的公司開業典禮,咱家三口人一起去吧?”
良爸說道:“我明天還得出車,年前這會兒正是忙的時候!不能再請假了,之前幾次老闆都夠給我面子了!”
“那媽你呢?”
“你爸都不去我去啥,你自己去就行了。”
許志良只好答應下來。
良爸抽光最後一口菸屁股,然後把菸蒂在菸灰缸裡按滅,扭頭問許志良道:“這個什麼農產品公司,讓你老叔做總經理,沒問題嗎?”
“我不是信不過你老叔,我倆是親兄弟,老話說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
“可他畢竟也成家立業了,自然凡事都要考慮他的家庭多一些...我只是不希望到後面,我們兩家因爲錢的事情,鬧得不愉快。”
許志良笑了笑,說道:“您就放一百個心!這農產品公司級就是個空殼子,雖然貨源在我老叔手裡,但出貨的渠道都在我手裡掐着呢。”
“更何況,就算將來事情真的發展到最壞的程度,這公司和渠道我送給他又能如何?”
“這都是小錢!只能爲你兒子帶來一筆啓動資金罷了!”
“你就吹吧!”良媽白了自己兒子一眼。
一家三後相視而笑。
良爸說道:“成,你自己心裡有數就成!”
他用力拍了拍許志良的後背,看着他的眼神,就像在端詳自己這輩子最滿意的一件作品。
許志良出屋關門的時候,還聽見良爸在和良媽嘚瑟地說道:“我這優秀的基因吶!”
良媽說道:“我看咱兒子吹牛這本事,真是隨你!”
“嘿,你這個娘們怎麼說話呢...”
許志良笑着搖了搖頭,然後拿出手機,往莫七彩家打了一個電話。
“你好,哪位?”電話是魏文瀾接的。
許志良臉不紅氣不喘地說道:“您好,請問是莫七彩同學家嗎?”
聽見對面是個男聲,魏文瀾微微皺眉,可許志良故意掐着嗓子,她又沒聽出來是許志良。
“我是莫七彩的媽媽,你是?”魏文瀾問道。
“阿姨您好,我是莫七彩的同學,我叫龔明。”
“不好意思,打擾到您了阿姨。我就是想問一下,莫七彩同學上週買的那本英文練習冊是在哪裡買的,我在學校裡的書店沒都有找到。”
如果周白在這裡,看到許志良掐着嗓子裝三好學生的樣子,一定豎起大拇指說你這演技,都能拿奧斯卡小金人了。
一聽是莫七彩的同學,魏文瀾瞬間放下心來。
自己女兒班級裡都是些什麼學生,魏文瀾心裡自然是清楚的。在她看來,那都是些品學兼優的好學生,早戀什麼的根本不可能,沒看人家打電話來都是問和學習有關的事情。
她的聲音一下緩和下來,說道:“是這樣啊,不打擾不打擾。你等一下,阿姨去給你叫莫七彩。”
魏文瀾把話筒放到一邊,走到莫七彩的房間門口,敲了敲門,說道:“姑娘,你同學找你。叫什麼...龔明的,想問你的英語練習冊是在哪買的。”
正在房間裡用許志良送給自己的隨身聽聽歌的莫七彩聽見龔明這兩個字,皺了皺眉。
她把隨身聽放起來,打開房門問道:“媽,你說誰?”
“說是叫龔明,怎麼了,姑娘?”魏文瀾察覺到姑娘的異樣。
莫七彩心裡一陣膈應,搖了搖頭,說道:“沒事。”
她接起電話,一反常態地冷聲說道:“龔明同學,有什麼事不能在學校說嗎?而且,你從哪裡要來的我家電話?”
電話那頭的許志良壓低聲音說道:“媳婦兒,是我。”
莫七彩心裡一顫,心想你怎麼這麼大膽子。
她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魏文瀾,後者還朝她努了努嘴,小聲說道:“姑娘,好好跟人家說話,都是同學!”
莫七彩壓住心裡的激動,問道:“有什麼事嗎,龔明同學?”
許志良嘿嘿一笑,他實在是隻知道莫七彩這一個同學的名字,而且肯定不會穿幫。
他低聲說道:“晚上八點,看CCTV - 3。”
“是這樣啊。那本練習冊是在新華書店買的,價格上不會打折,都是按照原價出售。”莫七彩說道。
許志良嘿嘿笑了笑,說道:“別忘了啊,媳婦兒。掛了吧。”
莫七彩嗯了一聲,說道:“不客氣,再見。”
掛了電話,許志良靠在身後的暖氣上,嘿嘿傻笑。
當天晚上,莫七彩破天荒地說想看會兒電視。
今天是元旦,更何況女兒平時學習一定很累,魏文瀾和莫永軍完全沒有意見,把遙控器遞給她說道:“看,姑娘!想看哪個頻道看哪個頻道!”
“爸!我動畫片要開始了!”莫青雲在沙發上撲騰着不答應。
莫永軍啪啪在他屁股上打了兩巴掌,莫青雲瞬間安靜了下來。
莫七彩捏了捏他還有些胖乎的小臉蛋,說道:“姐就看一會兒,聽話。”
莫青雲嘟着嘴,趴在了莫七彩的腿上。
CCTV - 3在晚上八點有一檔音樂節目,大概八點二十分的時候,輪到了潛力新歌榜的報幕。
女主持人拿着話筒說道:“今天潛力新歌榜一共收錄了十首歌,分別來自港澳臺和內地,其中最有意思的兩首是來自臺島華納音樂公司的《信仰》和《再度重相逢》。”
“說它有意思,是因爲,到目前爲止,華納都沒有透露這兩首歌的創作人和演唱人的真實身份。我們只知道,這兩首歌是由一位叫做Satan的先生創作並演唱的。”
“好了,接下來,讓我們靜靜傾聽,這十首歌曲...”
“姐姐你怎麼了?”莫青雲仰起小臉問道。
當這兩首歌報幕的時候,莫七彩抓着遙控器的手就下意識地微微用力,臉上更有掩飾不住的緊張和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