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中辦的秘書進來爲周銘和杜鵬沏好兩杯茶,分別放在他們面前,杜中原對周銘說:“這是獅峰龍井,當年幾位老總推薦給我,也是我最喜歡喝的。”
由於家庭的緣故,周銘對茶這個東西懂的並不多,只是隱隱記得龍井分爲幾個字號,這獅峰龍井是品質最好的一種。不過就算周銘不懂也無所謂,能被杜中原稱爲老總的人,不用想也知道身份不簡單了,而這種身份人推薦的茶,能差到哪去嗎?
周銘低頭喝了一口,龍井的清香讓他精神爲之一振,周銘不會品茶不過事實上這個時候也沒時間給周銘細細品味,因爲周銘很清楚,之前問自己知道杜鵬是杜中原孫子是怎麼想的,這都只是開胃菜,後面杜中原要說的話,那纔是今天的重頭戲。
果不其然,那邊杜中原見周銘喝了口茶做好了準備以後,他又說道:“我知道南江的股市是你一手創立起來的,大家都說你對股市有着非同一般的見解,那麼你對南江的股市發展有什麼看法?”
“我認爲是非常必要的。”周銘想也沒想的直接回答,“其實股市這個東西並不像人們所看到的那樣,只是在裡面買賣股票在投機賺錢,他的本質是一個資本市場,是整個金融經濟的重要組成部分,甚至從某一方面來看,股市甚至都能反應出當地經濟的發展情況。”
“我知道很多人對南江的股市持懷疑態度,認爲在什麼法規制度都沒有的情況下貿然搞股市,是在犯罪,但我認爲,南江的經濟還在起步階段,最匱乏的就是資金,而股市剛好能幫助南江從全社會募集到他發展所需要的資金,這是非常重要的。”周銘說。
“周銘你這個想法倒是和楊老先做後想的理念不謀而合。”杜中原笑着點評說。
周銘聳聳肩說:“那是因爲我也很贊成楊老的這個理念,甚至我執意先把股市搞出來,實際也是在貫徹楊老的這個發展思想。”
杜中原點頭說:“的確,有些東西就是應該先動手去做,等我們東想西想的想通了再做,機會早就錯過了。”
“不過說到先做後想這個東西,現在國內外有很多人在談到我們現在的改革開放,搞的市場經濟就是在走資本主義道路,對於這個問題,我知道你在會見美國經濟學家諾德里曼的時候和他探討過,但我現在還是想聽聽你有沒有什麼新看法。”杜中原說。
杜中原這話解開了周銘心底的一個謎團,看來諾德里曼來國內時中央的確是知道的,只不過由於一些他不知道的原因,纔沒人接待他。
不管這個原因究竟是什麼,也都和自己沒什麼關係,而且政治上的事情也很難說清楚。
周銘把這個問題拋諸腦後,他回答杜中原道:“杜主席,我認爲徹底的公有化本質上就是私有化,相反徹底的私有化本質上也是公有化,就像當初美國在二戰之前的改革一樣,其實也有點在走社會主義道路了,難道我們就因此說美國是社會主義國家了嗎?這顯然是不可能的。”
“我記得在改革開放最初的時候楊老就說過,改革開放的目的就是要讓全國人民富裕起來,這與我們的黨和國家建立之初的目的是一樣的,那麼既然目的是一樣的,”周銘說,“這社會主義還是別的什麼,我認爲這種爭吵就沒有任何意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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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的很有道理,不過有些時候爭吵是必然的,雖然你說沒有意義你不想爭吵,卻並不意味着所有人都是和你一樣的想法。”杜中原提醒周銘說。
的確,對國內很多人來說,他們最擅長的就是反對,不管你說什麼,他總是能挑出一大堆毛病來,這種人是最煩人的了。
周銘這麼想着然後說:“杜主席,如果這樣的話,那我們也可以堅定一個新概念,叫社會主義市場經濟。”
周銘的答案可以看到明顯的讓杜中原眼前一亮,但他還是冷靜的問周銘:“爲什麼要叫社會主義市場經濟呢?難道你加了一個社會主義在裡面這個市場經濟就能變了不成?”
“市場經濟當然還是那個市場經濟,只是其中的一些東西會有所變化,就像國外有些發達國家把他們的市場經濟叫社會市場經濟,別看只是加了兩個字,但這裡面一些細緻的問題就會發生變化。”周銘說,“至於我所說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這就要看我們怎麼去定義這個社會主義了。”
“我記得以前在教科書上看到過,所謂社會主義,就是把一切都公有化,所有的吃喝用全部都實行配給,連最基本的商品交換都不允許有,”周銘問,“但這樣真的就是社會主義了嗎?”
杜中原那邊搖頭說:“這絕對不是,而且這條路也已經被證明是錯誤的了,建國這麼多年以來,整個國家依然沒有擺脫貧困,甚至還越來越窮,這絕對不是社會主義,或者說不是我們鬧革命之初所要的社會主義。”
“我很贊同杜主席您的話,”周銘說,“我認爲與其去走那些極端,倒還不如去想社會主義就是一種實現社會公正和共同富裕的社會理想。”
杜中原很高興的拍手說:“沒錯,社會公正和共同富裕,社會主義就應該這樣。”
“所以既然這個社會理想用市場經濟能辦到,另外來說,我們國內的形勢也不可能照搬國外的一切制度,那麼我們這個經濟就可以叫做是社會主義市場經濟。”周銘說。
杜中原伸手點着周銘說:“你這個小同志呀,別看年紀不大,這騎牆的功夫可是很了不得嘛!”
杜中原這話實際上是對周銘極高的讚譽,社會主義市場經濟聽起來只是一個名詞,但就像周銘之前所說的那樣,這個名詞是包含了公有和私有兩個方面的,如果放在政治上面來說的話就是兩不得罪走中間路線,就像是騎在牆中間兩邊都不倒一樣,有時候也算是一種很高明的政治態度。
面對杜中原的褒獎,周銘則有些不好意思的說:“其實我這也是在爲我自己着想的,畢竟只有市場經濟更大的放開了,像我這樣的人才更好賺錢嘛!”
杜中原哈哈大笑道:“賺錢好呀!就是應該能者多勞勞者多賺錢嘛!如果大家不管幹多幹少,聰明還是一般,大家都是拿同樣的錢,那這個社會不就死氣沉沉的了嗎?”
說到這裡杜中原突然想到了什麼,他問周銘道:“對了,我聽說你們臨陽那裡已經搞了一個國企改制的試點,這是很難得的一個試點,是改革的一個新方向,那麼你對國企改革是什麼看法?”
“國企改革是必須的,畢竟原來的國企由於幹部都只想着升官發財,其他生產什麼的根本不管,這樣搞生產效率太過低下,一定要改制!”周銘斬釘截鐵的說,“當然這個改制也一定要小心翼翼的,因爲國企也是企業,是非常有價值的東西,在這個價值下,一定會出現大量的**!”
杜中原面色嚴峻的想了一下,然後說:“從現在全國各地的國企試點改革來看,**都是大量存在的,那周銘你的意思,是現在不適合進行改革了?”
周銘搖頭說:“杜主席,我並沒有這麼說,我只是說改革必須防止**,並且這個國企改革也不應該是全盤改革,而是應該進行選擇性改革,不管怎麼改,我們都還是必須要把一些事關國家命脈的產業掌握在自己手上的。”
“縱觀國外,早在二戰前的那次改革以後,很多國家就已經開始把一些國家支柱產業由國家接手了,如果我們現在再把這個給丟出去,那豈不是在走回頭路了嗎?”周銘說,“在我看來,就算那些支柱產業需要改革,改成股份制增強競爭力什麼的,也一定是要在保證最大股份是國家的基礎上進行。”
聽着周銘的話,讓杜中原的臉色變得越來越嚴肅了,他問周銘:“你怎麼會想到這些的?”
這個問題讓周銘心下一跳,立即讓他意識到自己剛纔的話是碰到雷區了,從前世的記憶來看,這個時候中央的路線之爭應該已經進入了一個白熱化的階段,過不了一年就要正式攤牌了的。
想到這裡周銘說:“杜主席,其實這個事情也就是我平時胡思亂想出來的,杜主席您也知道像我們這種平頭小百姓,平時沒事就喜歡議論議論國事的。”
面對周銘的回答杜中原愣了一下,他明白恐怕是自己態度太過了,於是杜中原馬上緩了緩情緒說:“周銘你不要怕,我剛纔的話沒有什麼其他的意思,只是我沒想到這個道理中央內部吵來吵去吵了有一年多了,在你這裡居然就是這麼簡單的一個邏輯,這真是讓中央感到羞愧。”
周銘怎麼會聽不明白杜中原這麼說是想打消自己的顧慮,不過周銘更明白這個年代的政治環境並沒有後世那麼寬鬆,自己沒有什麼背.景,一旦卻捲進去就是粉身碎骨的結果,能不參與就肯定是儘可能不參與的。
於是周銘說:“其實這沒什麼,畢竟中央是站在全國的角度上,肯定考慮的事情更多,相對於中央領導,我這個人的眼界就狹窄很多,恐怕就想不到太多東西了。”
杜中原深深看了周銘一眼,吐出兩個字:“滑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