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燕娘又細細看了眼,笑道:“興許是我眼拙,認錯了人。只是那天我去普濟寺,在門口遇到一個老婆婆,哭得雙眼紅腫,已經守了好幾天,說是孫女不見了,一直四處尋找,看得我實在揪心。”
眉宇含着英氣的女子不着痕跡地皺了皺眉,很快又恢復面色如初。
“兩位姐姐該怎麼稱呼?”
“姐姐不敢當,奴婢可心,這是可雨。”另一旁的丫鬟面露笑容,快嘴答道。
“我記下了,只是暫時住幾天,又不是別院的貴客,你們也不必太拘束。”謝燕娘又看了眼角可雨的丫鬟,她自從提起那個婆婆後便有些心不在焉。
可心答應了一聲,又問道:“姑娘晚上要吃點什麼,奴婢這就讓廚房準備。”
“你們看着辦就好,我不挑食。”謝燕娘看着可心要帶着可雨出去,不由叫住她們:“讓可雨留下伺候,可心去廚房就好。”
可心小心翼翼地答道:“可雨剛來,對院子不熟悉,奴婢想帶她四處看看,別以後走錯了地方,壞了事,卻要給主子責罰的,也不好耽擱了姑娘給的差事。”
她執意要帶走可雨,只怕是要叮囑那丫鬟別亂說話。
看起來可心更穩重有心計,可雨反倒瞧着簡單些,沒有多少城府。
謝燕娘只是不明白這兩個年輕姑娘爲何去普濟寺,被送進別院後又乖乖聽話?
總覺得這其中,有些不得了的東西。若是弄清楚了,恐怕就能明白龍志宇究竟想做什麼。
可雨告了罪,跟着可心出去了。
門外的丫鬟本分地守着,謝燕娘只得問了一句,才清楚她的名字叫可霖。
“可霖到別院,有多久了?”
可霖低着頭答道:“回姑娘,足足有一年了。”
“一年不算長,卻也不算短了。”謝燕娘看了她一眼,在別院裡呆上一年,什麼齷蹉事都看個明白,對龍志宇可謂知之甚深。
可惜看見她乖順的模樣,就只得要撬開這丫鬟的嘴巴,簡直難於登天。
感覺手腳恢復了力氣,謝燕娘在屋內就坐不住了:“這裡可有花園?我躺得渾身都不自在,扶着我起來出去走一走。”
可霖爲難道:“姑娘剛醒來,大夫也說要好好靜養,若是出門吹了風,主子只怕要責罰奴婢照顧不力的。”
“別擔心,若是王爺來了,只管說是我的主意,跟你沒關係。”謝燕娘擺擺手,開什麼玩笑,一直呆在屋裡,哪裡知道該怎麼離開別院,又能好好打探消息?
可霖拗不過她,只得扶着謝燕娘走出了門外:“花園實在有些遠了,奴婢陪着姑娘在湖邊走走如何?”
“也好,”謝燕娘知道什麼事都該一步步來,要是太過刻意,惹得可霖懷疑,她可就連院門都出不了。
出了門,她才發現這個院子別有洞天。
湖光水色,這院子就建在湖水之上,只得一條架在水面的木橋能離開。
曲曲直直的木橋,只能一人通過。若是有人攔在正中,便誰也過不去。
真是個囚禁人的好地方,畢竟她總不能跳進湖裡游到對岸。
謝燕娘眯了眯眼,輕輕笑道:“這個院子真別緻,居然建在湖水之上。”
可霖答道:“這是王爺請來造船的大師親自設計,花費了兩年的功夫才建好的。”
確實費勁心思,就不知道是爲了囚禁什麼人了。
謝燕娘在木橋上走了走,這座橋很結實,底下有兩道樁子不說,還有暗樁,十分牢固。
除非用火燒,要不然這座木橋很難垮掉。
她扭頭看向暫住的院子,要是有人在橋頭放火,自己怕是走不出去的,便開玩笑的說道:“要是不留神着火,豈不是無處可逃?”
謝燕娘指着湖水,無奈地聳肩道:“我可是旱鴨子,讓我游到對岸,那是不可能的事。”
“姑娘不必擔心,這座廊橋雖說是用木頭做的,外面卻刷了一層放火的蠟,聽說是造船大師的不傳秘籍,火是點不着的,所以燒不起來。”
可霖的話叫她有些驚訝,燒不着的廊橋嗎?
謝燕娘遠遠望向其他地方,指着外頭道:“那些院子都住着人嗎?”
“那是客房,如今都空着。主子偶爾會帶客人到這邊打獵,其中一座院子是留給雲夫人的。”可霖是有問必答,語氣十分恭遜,也不知道龍志宇是怎麼交代的。
不過雲夫人跟龍志宇的關係確實夠好,難怪有不少人猜測兩人私下的關係。
可惜那些人都猜錯了,雲夫人只喜歡十三四歲尚未長開的少年,龍志宇卻喜歡剛剛長開的少女,他們根本不可能勾搭在一起。
“雲夫人跟你家主子來往慎密,我姐姐上回去溫泉莊子,還是雲夫人邀去的,卻見到了王爺,回來的時候可高興了,還惋惜我不能過去。”謝燕娘一副嬌憨的模樣,嘟着嘴似是真的可惜。
可霖接過話頭:“姑娘若是喜歡,別院裡就有浴池,只是沒有主子的允許,奴婢不敢擅自做主。”
謝燕娘擺擺手道:“不用,我就說說罷了。王爺的浴池,我又如何能隨便用?”
讓她跟龍志宇共用一個浴池,光是想想,謝燕娘就覺得噁心。
只怕洗完,她回來還不得用力把皮膚都搓爛了?
聽罷,可霖不再多說,只勸着謝燕娘不要再吹風,彷彿她被風一吹就會倒一樣。
她也不爲難可霖,笑着答應了,轉身的時候又問道:“王爺說會派人去謝府傳信,我實在有些擔心,姐姐可否幫我問一問?若是可以,我寫張信箋回去,不好讓爹爹和母親擔心。”
“姑娘無需擔心,主子金口玉言,答應的事必然會做到。”可霖不爲所動,壓根不離開謝燕娘身邊一步。
謝燕娘也隨了她,看來要打發這個難纏的丫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可心和可雨很快便回來了,只是謝燕娘眼尖,瞅見可雨眼角還殘留着一點微紅,看來是哭過的。
可心怕是擔心可雨的異樣叫她看見了,一直擋在跟前,主動伺候謝燕娘。
謝燕娘也當作看不見,比起可心,可雨留在這裡似乎有些內情。
要打聽事情,興許從可雨身上下手更容易些。
謝燕娘還打算跟可雨親近些,便叫她到跟前伺候。
“你多大了?來院子有多久?”
可雨低着頭,小心答道:“奴婢今年十七,來院子不足一個月。”
答得篤定,顯然被人教過如何回話。
謝燕娘微微點頭,又問:“家裡可有些什麼人?”
“家裡沒有別人,只得奴婢一個,便賣身做了丫鬟,好吃一口飽飯。”可雨一口咬定沒有親人,只是提及賣身爲奴的時候,語氣有些不穩。
“十七足以嫁人了,怎的不嫁一個老實的好人家?”
謝燕娘問完,不經意捕捉到可雨眼底的憎恨和悲傷一閃而過,看來是個有故事的人。
“奴婢出身低微,家中又沒有人幫襯,嫁了人,只怕也沒有孃家能撐腰。”
可雨答得是事實,沒有孃家撐腰的女子,即便嫁得好,一旦顏色不再,丈夫另有新歡,在家裡便失去了一席之位,落得淒涼的下場。
所以可雨到別院來,是想搭着龍志宇這個靠山,嫁個好人家?
想到這裡,謝燕娘不由失笑。
就爲了這個理由賣身爲奴,實在太沖動魯莽了一些。而且十五王爺位高權重,怎會插手這些出身低微的姑娘們嫁的什麼人,還幫着物色好人家?
她覺得自己的想法太過荒謬,讓龍志宇物色夫家,倒不如直接爬上他的牀來得乾脆。
可雨怕是覺得說的太多,悄悄退開了幾步。
可霖打起簾子,低聲稟報道:“姑娘,主子來了。”
謝燕娘險些張口就問,龍志宇又來做什麼?
硬生生把這話吞了回去,她便見龍志宇緩步走了進來,柔聲問道:“姑娘住得可是舒適,有什麼不妥當的地方嗎?”
“沒有,這裡很好,勞王爺費心了。”謝燕娘連忙起身,恭恭敬敬地答道。
“不必拘束,我不過一個人用飯有些悶了,便來請姑娘一道,不介意吧?”龍志宇目光更爲柔和,若是其他姑娘,早就拜倒在他的溫柔之下。
唯獨謝燕娘覺得那眼神猶如毒蛇一樣,纏繞在自己身上,渾身都不自在了。
“王爺有請,是民女的榮幸。”即便她知道,面對着龍志宇,晚飯只怕是要咽不下去了。
話音剛落,門外候着的丫鬟便端着各色菜餚進了來。
可霖指揮着丫鬟們把菜餚放下,可心和可雨忙着給兩人佈菜。
龍志宇率先坐下,又請謝燕娘在右手邊的位子落座。
謝燕娘掃了眼桌上的菜餚,都是南方的菜式,顯然這男人用了心,知道她一直生活在南方,口味只怕也偏着南方。
可惜這回龍志宇卻是相差了,她上輩子在南方生活了許久不錯。只是後來到京中,更是在王府生活了五年,口味早就變了。
以前南方清淡的口味,早就忘得差不多了。
謝燕娘看着龍志宇動筷,這才拾起筷子嚐了一口。清清淡淡的,確實是南邊的味道。
她記得十五王爺的口味更重一些,又愛麪食,十分不喜南方那點清淡無味的菜式,只覺得吃不飽,嘴巴也要淡出鳥來。
果不其然,龍志宇動筷的次數不多,基本上都是在看着自己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