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燕娘看得就心頭火氣,反手握住阮景昕道:“一羣小人,可別壞了夫君的心情。”
“這是自然,不過是跳樑小醜罷了,我不會放在心上的。”阮景昕笑笑,看着她爲自己打抱不平的模樣,心裡那點不痛快早就煙消雲散了。
那家子的品行,他早就知道了。只是沒料到,那個柔順的姑母也會站在他們那一邊,幫着家族找上門來。
若非如此,只怕那些族裡的人壓根不知道攝政王就是當年被他們除名趕出家族的小小旁支。
外公性情耿直,得罪了不少人,又是旁支,家族絲毫不猶豫地舍下,也是覺得他在翻身不得,無利可圖。
誰會想到那個不起眼的人,卻有了一個如此出色的外孫?
族長是垂首頓足,後悔得腸子都青了。
當年要是隨便施捨一點吃的送到邊城,如今的攝政王必然對他們感恩戴德。
可惜那時候誰都沒想到,還把邊城這幾人忘在了腦後。
如今再重新聯繫起來,只怕沒那麼順利了。
對別人十幾年來不聞不問,忽然又求上門去,族長自問沒那麼厚的臉皮。
好在底下人出了主意,加上怯弱的忠義候夫人遇到的那個丫頭,族長才理直氣壯上門去。
他笑了笑,有些事不必說明,對聰明人來說,點到即止就足夠了。
等攝政王自己查明瞭真相,不必他們開口,阮景昕也會求上門來。
族長等了又等,足足三天沒有消息。
他心裡知道不能着急,要查明真相需要不少的時間。再說事情的年份都那麼久了,查起來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一大早的,府上的門檻差點被人踩爛了,一個兩個哭喊着求他做主。
族長年紀大了,原本就睡得淺,好不容易睡着,又被吵醒,心裡實在窩火。
“外頭都是什麼人,大清早吵吵鬧鬧的。”
伺候的小廝低聲答道:“是幾位夫人,護院怎麼也攔不住。”
族長揉了揉眼角,也是猜出來了:“你把她們安置在側廳,轉告我的話,再吵下去,嚷嚷得所有人都知道,這事我就甩手不幹了。”
小廝原話轉述了,那些夫人終於消停,一個個用帕子抹着眼,坐在側廳裡低聲啜泣着,眼睛紅腫得像桃子一樣。
族長也是頭疼,這麼等下去,攝政王有時間揮霍,他卻是不行。
暫時穩住那些吵鬧的婦道人家還好,只是其他人怕要等不及的。
他在屋內來回踱步,心下焦急。
到底心一橫,族長叫來心腹低語了幾句。
心腹領命,出府後立刻往忠義候府的角門趕去。
謝燕娘最近嗜睡得很,長公主體貼她,也不讓別人吵鬧,讓自己一覺睡到飽。
今早外面卻是鬧騰,她揉着眼起身,被阮景昕摟住了:“再睡一會?”
“外頭誰來了,怎的這般吵鬧?”謝燕娘倚在他的懷裡,迷迷糊糊地問着,眼睛還沒完全睜開,聲音裡還帶着幾分睡意。
看着她可愛的模樣,阮景昕忍不住低頭吻了吻謝燕孃的鬢角:“我這就去把人趕走,免得鬧着你。”
謝燕娘也沒了睡意,起身洗漱換了衣裳,便往外走去。
眼看一個丫頭跪在長公主跟前,哭哭啼啼的,一身布衣滿是污跡,背上還捆着一束荊棘。
她挑了挑眉,這是負荊請罪來了?
謝燕娘又看了眼丫頭站的位置,恰好就在府門正對面的地方,外頭的聽得見聲音,卻看不清裡頭,實在引人遐想萬千。
那丫頭這麼哭鬧,府外不知情的,還以爲長公主仗勢欺人呢。
聽着真是刺耳,謝燕娘揉了揉耳朵,指使腳邊不耐煩刨地的白狼:“阿碧,上!”
白狼早就等着她這句話了,白色的身影飛奔而去,一下子就撲在了那丫頭的身上。
那丫頭正哭得梨花帶雨,忽然被撲倒在地上,擡起頭看見尖銳的犬牙就在跟前,綠油油的狼眼盯着她,彷彿看着一道美味的佳餚。
她兩眼一翻,很快就暈了過去,於是耳邊終於清淨了下來。
長公主沒好氣地看了眼謝燕娘,無奈道:“你不在院子裡好好歇着,怎麼出來了?攝政王也不盯着你,叫你到處亂跑。”
“孃親,我不是聽着外面吵,便出來看熱鬧,誰知道會是個奇怪的丫頭。”謝燕娘挽着她的胳膊撒嬌,又奇怪道:“這是哪裡來的丫頭,怎麼一直對着孃親哭?”
長公主臉色有些不好看了:“這丫頭說話顛三倒四的,總說她的長輩做了對不起我的事。等等,這丫頭剛纔說她家長輩的名字是福嫂……”
這個名字,她一輩子都忘不了!
“福嫂是誰?”謝燕娘見長公主面色越來越差,連忙扶着她往裡走:“孃親彆氣着了,爲着不相干的人,實在不值當。”
遠遠看見駙馬走來,謝燕娘連忙對他使了個眼色。
駙馬也瞧出長公主的面色蒼白,連忙上前摟住了她:“這是怎麼了,受委屈了?”
“可不就是受委屈了,”長公主瞪了謝燕娘一眼,後者摸摸鼻子,很快退開了,免得打擾爹孃互訴衷情。
等她走遠,長公主才低聲告訴了駙馬:“外面來了個陌生的丫頭,口口聲聲說是對不起我。不但負荊請罪來了,還哭得稀里嘩啦的。我聽着她提到一個長輩的名字,正是當年抱走了我們女兒的那個穩婆!”
駙馬一聽,也是滿心憤怒。
當初要不是他們的女兒被人抱走,又如何會吃那麼多的苦頭?
“她上門來做什麼,看我不好好收拾她們這起子小人!”
駙馬捲起袖子,就要把人教訓一頓,被長公主攔住了:“別忙着收拾他們,我總覺得這事有些奇怪。你說她們一直藏着掖着,到處躲避,如今卻突然跑出來請罪,實在古怪得很。”
聞言,駙馬這才壓下了怒火,也是皺眉:“她們這是想做什麼,真的是良心不安,這是求着你我的原諒了?”
“原諒算得了什麼,只怕還有什麼不見得光的事在後頭等着我們。”長公主冷笑,她們是看着自己好欺負,這都欺負上門來了?
“不管她們說什麼,我也不打算聽了,肯定不是什麼好話。”
駙馬點頭附和:“把人直接打出去就是了,哪裡來的瘋丫頭,居然跑到公主府來撒野?”
長公主努努嘴,不屑道:“她一副尋死覓活的模樣,放在府外,還不知道要嚷嚷得多少人知道,倒不如放進來,就我一個人看戲。”
“還是你想得周到,沒必要叫她在外頭丟人現眼。”駙馬讚許一聲,摟着她往裡走:“你打算怎麼處置這個丫頭?胡言亂語的,未必沒別的深意。”
長公主咬牙切齒道:“當年的事,我不會就這麼算了。害我和女兒失散十幾年,叫秋娘吃了多少苦頭。你沒見她剛來的時候,小身板像是十三四歲的小丫頭。我每每想起,都特別心疼。”
她的女兒,原本就該錦衣玉食長大的,卻被人從府裡偷走了。
好在送到一個還算厚道的人家,柳紫芙對謝燕娘也不錯。
但是日子過得苦,再怎麼省吃儉用,到底不能吃得太好。
要不然謝燕娘也不至於瘦瘦小小的,養了多久,這才養了一點肉出來。
長公主輕聲嘆着氣,又道:“有人把這事翻出來,看樣子是衝着秋娘來的。”
光是想想,她就覺得心疼。
或許謝燕娘嫁給攝政王,並不是一件好事。
駙馬也想到了,謝燕娘跟人無冤無仇,犯不着害她。
唯一的可能,便是攝政王了。
攝政王樹敵太多,以前是沒有顧忌,如今成親後,謝燕娘便成了他的軟肋。
雖說阮景昕最近足不出戶,幾乎沒摻和到朝政上去,卻少不得有人在他身上做文章。
“兒女自有兒女的福氣,這事攝政王會解決的,他不會讓秋娘吃一丁點虧。”都是寵着妻子的人,駙馬看得出阮景昕是真把謝燕娘疼到了骨子裡。
“希望如此,別讓秋娘難過就是了,她吃得苦頭已經夠多了,好不容易如今過上平靜又富足的生活。”長公主倚在駙馬的胸膛,眼角不由微微紅了。
駙馬拍了拍她的後背,無聲地安撫着長公主:“是我的錯,讓你們母女兩個受苦了。”
“如今還說這話有什麼意思,你也不是故意的。”長公主看着駙馬滿身的傷,不但是臉上,還有身上,脫掉衣服,幾乎沒一塊好肉,就知道他是九死一生。
這輩子能回來跟自己重逢,駙馬不知道付出了多少的代價。
光是在鬼醫裡呆了十年做藥人,長公主就心疼不已。
鬼醫可不是普通人,對誰都不會手軟。
會幫駙馬治傷,也是看在他是藥人的份上,該下藥的時候卻是毫不手軟。
長公主想到經歷了這麼多的苦難,一家三口才能團聚。
若是有人想要破壞這一刻的幸福和寧靜,她第一個就饒不了!
那丫頭被關在了柴房裡,長公主只等着有人上門來領走。
可是左等右等的,居然沒人過問,不由氣笑了:“對方倒是好謀算,直接把人扔在我這裡,整天聽着她胡言亂語,就算假的,聽得多了也變成真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