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恆早就清楚黎衝的性子,根本就是貪生怕死,讓他去死,簡直是不可能的事。
“你知道解藥在誰的手上,對嗎?”黎家族長面色青青白白,終究長長嘆了口氣:“當年的事都是我的錯,我願意一人承擔,你有怒氣可以向着我一個人來,不必爲難衝兒。放過沖兒,好嗎?當我這個長輩求你了!”
族長放低了姿態,見攝政王不爲所動,咬咬牙跪在了地上。
“爺爺——”黎衝沒想到他能爲自己做到這個地步,紅着眼圈便要過去扶起族長:“不要求他!攝政王是個冷心冷血的人,哪裡會答應,求他只是白費心機!”
“你說得沒錯,本王就是鐵石心腸的人,就算你死在我面前,眼睛也不會眨一下。”黎衝想要給自己戴一頂高帽,好叫他答應,阮景昕根本是無動於衷,順着他的話輕飄飄地答道。
族長麪皮一僵,黎衝瞪大眼恨不得把阮景昕撕成碎片。
這個男人的眼裡一片荒蕪,顯然沒把他們放在眼內,真的不在乎他們的生死!
“再說,族長錯了。本王確實有怒氣,卻從來沒有撒在誰身上的意思。分明是你們有人命官司在身,殺人償命不是理所當然的事嗎?”
阮景昕環顧一週,又道:“不過你們膽大包天,打算叫人來劫法場,罪加一等,不是斬立決那麼簡單了。”
“只是放過你們,也不是不行。”
聽見有希望,黎衝急急問道:“攝政王要怎麼樣才願意放我們走?”
“戎族雖然退避數千裡之外,可是本王依舊不放心,需要人去日夜監視他們。這是戴罪立功,死去的人或許纔會原諒你們。”阮景昕定定地看向他們,等着答案。
黎衝面上一僵,去監視戎族人?
戎族那些彪悍的野蠻人,一個不留神就要被他們殺了!
“可以,”族長沉吟半晌,答應了下來。他這一答應,身後的二房和三房都炸開了。
“族長,這怎麼可以!”
“就是,去戎族的地方,我們不是去送死嗎?”
族長回過頭,冷漠地道:“想要死在這裡,還是有可能在戎族的地方活着,隨便你們。”
頓時,後面幾人都不開口了。
好死不如賴活着,不過是監視,聽聞戎族都中了毒,不能離開草原五百里之內。只要他們躲在五百里之外的地方,就能避開攝政王,又能活着了!
有希望總比沒有好,當下所有人都認同了族長的決定。
“那麼,作爲交換,族長是不是該告訴本王那些驚天雷都藏在什麼地方了?”阮景昕好整以暇地看着衆人,大有一副他們不說,就不讓衆人離開的意思。
族長緩緩搖頭:“老夫不知道。”
康雲章冷冷地掃向他們:“不知道?你們不知道,又有能知道?”
“老夫的確不知道,當初是讓底下人收買了不少送貨的小販,把東西送到最熱鬧的地方,誰知道他們都送去了哪裡?”族長瞥向攝政王,眼底隱隱帶着得意之色。
他當初留了這一手,就是讓阮景昕頭痛的。
若是再有百姓無辜死去,那麼就是攝政王的錯了,錯在他公報私仇,讓黎家奮起反抗,導致多少人因此被連累而死。
就算他不得不離開慶國,也絕不會讓攝政王好過!
這個姓黎的簡直是黎家的恥辱,居然將黎家百年基業毀於一旦。
康雲章咬牙切齒,黎家族長分明是故意的,就爲了看攝政王的笑話!
他掃了眼在場的黑衣人,那族長還以爲有這些人在,真的能護着衆人全身而退。
不說黎家軍一個個手裡都是沾過血,跟戎族人打過交道,能活下來的武力都是相當強悍的。
這些黑衣人不過是養在京中的私兵,一個個養尊處優,那些手腳功夫在康雲章看來,跟繡花枕頭沒什麼不同,不過更好看些而已。
他看向身後的攝政王,見阮景昕對自己微微搖頭。
如今還不是時候動手,驚天雷是一個莫大的後患。
這些亡命之徒,要是真的把京中所藏的驚天雷都發動了,那真是不知道多少無辜的性命得搭在裡頭!
“那麼,攝政王可以放我們走了嗎?”黎衝警惕地看了過來,又冷笑道:“莫非攝政王是出爾反爾之徒,不能得知驚天雷的位置就不放我們走了?”
“既然如此,那就安排你們離開。本王從來都是說到做到的,自是不會反悔。”阮景昕擺擺手,示意康雲章去安排馬車。
黎衝沒想到攝政王真是金口玉言,毫不在意地把他們送走。
或許對阮景昕來說,送他們離開慶國並非壞事,去戎族生活的草原,未必能活得很好。
黎衝捏緊拳頭,他就不信不能在草原上活下來。等找到解藥,自己必然要回慶國向攝政王報仇!
阮景昕沒有錯過黎衝眼底一閃而過的仇恨,眯了眯眼。
黎衝如今尚未明白,黎恆用盡性命換來的毒藥究竟有多可怕。
那是鬼醫的得意之作,如今尚未找到解藥,是世上最痛苦的奇毒,沒有之一。
尤其用在一個貪生怕死的人身上,是再適合不過了。
沒有勇氣自盡,黎衝只會一遍遍地品嚐着身在地獄的滋味。
不知道那個時候,他還會不會依舊惦記着回來復仇?
只怕能活着,估計已經是黎衝唯一的念想了。
阮景昕擡頭看了看時辰,他在這裡耽擱的時間有些長了,孩子是不是已經出生了?
康雲章去而往返,對他微微點頭。
沒想到小人物的用處如此厲害,以攝政王的名義讓衆人找到可疑之處,居然真的循着蛛絲馬跡找到了驚天雷。
尤其是平日不怎麼起眼的稚兒和乞丐,更是熟門熟路地指出了許多隱秘之處,都是黎家軍根本察覺不到的地方。
要是黎家軍單獨去找,估計一兩天都未必能發現。
有了這些人的幫忙,找出來的驚天雷足足有五十枚。
這才半個時辰不到,康雲章相信大部分的驚天雷已經被找出來了,餘下的也不過少數,基本上不會對京中再帶來任何的傷害!
阮景昕嘴角微微勾起,他早就預料到了。
那些走街販夫常去的地方,只怕也是市井小民多數駐足的。
黎家軍不常在京中,就算是長住在京中的達官貴人只怕也是不可能注意到的。唯獨祖祖輩輩生活在此地的百姓卻是瞭如指掌,更別提是對錯綜複雜的小巷更爲熟悉的乞丐了。
又有黎家軍前來,對康雲章做了個簡單的手勢便退了出去。
阮景昕挑了挑眉,又找到了五枚,看來已經差不多都找出來了。
馬車停在跟前,一共有兩輛。
黎家族長依舊驚疑不定,對攝政王的好心一點都不領情,讓私衛上前仔仔細細檢查了一番。
康雲章不屑地看着他們猶如跳樑小醜一樣的嘴臉,誰都像這些人一樣滿懷詭計嗎?
攝政王素來光明磊落,不至於在馬車上面動手腳。
馬車確實沒有任何的問題,黎家的族長這才帶着黎衝上了去。
二伯和三伯也趕緊上了另外一輛,兩個私衛在前駕車,其餘人殿後,很快便離開了法場。
“就這樣放他們走,屬下還真是不甘心。”康雲章看不慣黎衝那嘴臉,似乎一有機會就會撲殺回來咬他們一口。
這是個禍端,幸好黎恆率先在黎衝身上下了毒。
這毒光是聽着就叫人毛骨悚然,黎衝也討不了好,只怕比想象中還要痛苦。
兩輛馬車一駛出城門,黎家族長這才鬆了口氣,對前頭的私衛使了個眼色。
私衛會意,仰頭髮出長長的呼嘯聲。
族長冷笑,就算離開,他也得送給阮景昕一個大禮。
果真是婦人之仁,居然敢放虎歸山,真的放他們離開。
既然攝政王如此仁義,他又如何不表示表示?
呼嘯聲落下,預料中的巨響並沒有出現。
黎衝冷哼一聲,知道那些驚天雷只怕已經被攝政王的手下給摘除了。
“這麼短的時辰之內,倒是我小瞧了他。”族長喃喃說着,震驚地看着京中的方向。
驚天雷沒有響起,只怕留在京中的那幾個隱秘的釘子也被攝政王發現了,倒是可惜了。
那些釘子都是他親自培養起來的心腹,若非這次不能帶走他們,回頭必然是手邊最大的助力!
“走——”族長催促私衛快馬加鞭,誰知道攝政王有沒留後手?
說是放他們離開京中,不等於不在別的地方沒有做手腳。
一行人匆匆忙忙趕路,生怕後頭有人追上。
只是一路上風平浪靜,順利得叫人不敢相信。族長生怕有詐,依舊不敢放慢速度。
被馬車顛得七葷八素的時候,他突然聽見身邊的黎衝一聲慘叫,便在車廂裡打滾起來。
“衝兒——”族長撲過去,看見黎衝滿臉慘白,捂着肚子翻來滾去,只怕是毒發了!
他恨得咬牙,爲今之計是趕緊找到大夫給孫兒解毒:“這附近可有厲害的郎中?衝兒已經耽擱不得了。”
私衛搖頭,白着臉在馬車上搖搖欲墜,目光落在族長身上,深沉如夜色。
族長恍然,今天是十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