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雲歌沒時間敷衍梅少卿,聞言更是板着臉沒什麼好眼色:“哦,我沒聽說過。”
“哎喲喂,我的大小姐!”梅少卿跟上她的腳步,一邊走一邊嘖嘖咂嘴:“原來不是你啊,虧我還以爲是你,巴巴地幫你擺平了那些個妄圖去傳訊的人。好吧,既然不是你,我這就把那個黑小子放了……”
慕雲歌心口一緊,腳步也慢了下來。
疏忽!怎沒想到喬姨娘在金陵多年,又是三皇子的人,暗中一定也有眼線呢,自己這麼冒失地到黑市去,若不是梅少卿,可就打草驚蛇了!
梅少卿見她腳步慢下來,連忙追到她跟前,伸出手攔住她:“怎麼,你又聽過了?”
“我事多人忙,偶爾忘記了什麼也很正常。”慕雲歌微微一笑:“不像梅師兄清閒,有的是時間做登徒浪子。”
梅少卿嘿嘿一笑,毫不介意被她拐着彎子罵:“那師妹肯定不介意我這個浪子師兄來慕家看場好戲吧?”
“我介意。”慕雲歌想也不想地拒絕。
梅少卿笑容頓斂:“那我只好……”
慕雲歌恨恨地瞪着他,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可我想了想,有梅師兄在旁邊,慕家人一定更安全,這戲演起來才放心……”
“我也這樣覺得。”梅少卿飛上牆頭,嬉笑着遠去:“好戲開場的時候,記得讓丫頭來通知我,不用送了。”
“我送你二兩瀉藥!”慕雲歌低低咒罵,好心情一掃而光。
梅少卿從牆頭冒出頭來,打趣地眨了眨眼睛:“瀉藥就算了,有什麼不要的香囊啊荷包啊,倒是可以送我一個……”
慕雲歌徑直轉身,有了魏時做前車之鑑,梅少卿這種程度的再難激起她的怒氣,她眼中促狹一閃而過:香囊荷包要送,瀉藥也一樣要送……可憐的梅少卿還不知道,自己已經招惹了不該招惹的人!
兩天以後,慕雲歌盼着的東風來了!
她如今接管了慕家的部分商鋪,一大早上,慕之召就帶着她去她負責的商鋪巡查,父女兩人從茶鋪逛到綢緞莊,又去錢莊看了看,直到日上中天才回慕家。
還沒下馬車,就聽得慕家門口喧譁聲一陣一陣傳來,慕之召不由蹙着眉:“怎麼回事?”
“老爺,小姐,你們可回來了!”管家婆盧媽滿頭大汗地小跑過來,一看到慕雲歌,就開始大吐苦水:“今天早上,咱們家來了個大嬸,叩門就說要找喬姨娘。老爺你也知道,這些喬姨娘的孃家人從沒來過,老奴還以爲是親戚來探親,連忙將人迎了進去。怎料一問,那大嬸竟然說是喬姨娘的娘。老爺,喬姨娘過門之前,老奴都打聽過,喬姨娘家的人早在四年前就得了病,都故去了,哪裡來的孃親?這人不是騙子又是什麼!騙人竟騙到慕家來,老奴一生氣,就讓人將她攆了出來。怎料這人卻不肯罷休,在慕家大門口又是哭又是鬧……”
“人還在嗎?”慕雲歌掀開簾子,就着佩欣的手從車上下來。
盧媽苦着臉指着慕家大門口的一蹲石獅子:“這不,還在抱着獅子哭呢!”
佩欣看了慕雲歌一眼,慕雲歌微微點頭,她立即上前分開圍觀的街坊,給慕雲歌讓出一條路來。
慕家的大獅子前,蹲坐着一箇中年胖婦,正抱着獅子哭天搶地:“兒啊,你怎能這樣,娘大老遠的來投奔你,你怎的這樣不孝,竟讓下人把我攆出來?兒啊,娘真是白養了你的!”
她一邊哭,一邊用袖子捂着半邊臉在人羣中張望,一看到慕雲歌過來,她就哭得更帶勁了:“娘含辛茹苦把你養大,如今娘沒了依靠,就盼着能享女兒幾天清福。慕家家大業大,你一個姨娘,難道連養我這麼一個老婆子都養不起嗎?”
慕雲歌立即下意識地皺起眉頭,她細細打量眼前的婦人,心中疑惑:這就是魏時給她找來的人嗎?
就在這時,她眼尖地發現,那婦人抱着獅子的手指輕輕瞧了獅子三下,怕她沒看清,又再敲了三下。
慕雲歌心中大定,嘴角輕勾,扭頭對盧媽道:“她既哭得傷心,又口口聲聲說是喬姨娘的娘,說不定其中還有什麼隱情。這樣吧,你把她帶進府裡,給她換身衣服,梳洗一番帶來見我。”
那婦人也聽了慕雲歌的話,臉上綻開笑顏,連連叩頭:“多謝小姐肯信我,多謝小姐……”盧媽帶着她先進慕家,慕之召也下來了,在旁邊看了一會兒,見慕雲歌回來,眉頭擰的緊緊的:“怡君的娘早就去了,這人多半是騙子……”
“世事無絕對,說不定其中有什麼誤會呢!”慕雲歌親暱地挽着慕之召的手,歪着腦袋笑道:“喬姨娘在慕家多年,一直孤孤單單一個人,若真證實了這人是喬姨娘的孃親,喬姨娘多個親人不說,一定還會對爹感激涕零,加倍對爹好!”
“鬼丫頭!”慕之召聽她句句爲自己着想,心中憐愛非常,想想她說得也在理,便點了頭:“也好,我這就去把怡君叫到書房來。”
慕雲歌眼珠一轉:“爹,不如這樣吧,咱們把喬姨娘叫到書房來,先不告訴她發生了什麼,就話話家常。若證實了那個人的身份,再把那個人帶過來,給喬姨娘一個驚喜,好不好?”
慕之召捏了捏女兒的鼻子:“都聽雲歌的!”
他鬆開慕雲歌,心情大好,哈哈笑着先去換過衣服,再讓下人去喬姨娘的院子裡叫人。
他一走開,慕雲歌便讓佩欣去把梅少卿叫來。梅少卿顯然很是期待,不到一炷香時間,竟已到了慕家。
慕雲歌不理會他一路上的嬉皮笑臉,徑直帶着他去往書房。
慕之召先到了,見到梅少卿,愣了一下,讓許管事招待他,悄悄將慕雲歌拉到一邊:“雲歌,梅公子怎麼也來了?”
“師兄幫師父送東西給我,聽說喬姨娘要認孃親,他便說懂得一些驗親秘術,爲防有詐,跟過來看看。”慕雲歌天真無邪地眨巴着眼睛:“師兄在外遊歷多年,女兒覺得他說得有些道理,若爹覺得不好……”
慕之召早就聽過梅少卿的大名,對慕雲歌的話深信不疑,當即擺手:“他竟懂得驗親秘術?那也好,就讓他留下吧。”
父女兩個回到書房,慕之召客氣地跟梅少卿寒暄了一會兒,下人帶着喬姨娘過來了。
喬姨娘顯然是精心打扮了一番纔過來,遠遠就看見一朵黃色嬌花娉婷嫋嫋,走動處衣袂翩翩飛舞,好似乘風而去。等她走近了,慕雲歌才發現她今日化了淺淡的妝容,盤着最爲時興的圓隨抹額髮髻,簪着上次慕之召給她帶的珊瑚簪,額頭上一圈細細的編髮下,綴着瑩亮光澤的細珍珠,越發顯得膚如凝脂,嬌媚動人。
慕之召顯然也覺得她今日美豔,她請安之後,就一直握着她的手讚道:“怡君今日這身打扮,真是美若天仙!”
梅少卿則湊到慕雲歌耳邊低聲說:“你家這位姨娘可比你美得多啊!”
慕雲歌瞪他一眼,隨即若無其事地端起茶杯,輕抿了一口茶。
她本來就長得極美,舉手投足之間自有一股旁人學不來的典雅高貴,梅少卿嘴上雖那樣說,心裡卻早已被她的美震撼,下意識吞了吞口水,連忙也端起茶杯掩飾自己的失態。
喬姨娘雙頰暈紅,嬌聲說:“老爺又哄怡君高興呢,大小姐才真真是美若天仙,怡君連小姐的萬分之一都比不了。”
天底下哪個父親不喜歡旁人誇讚自己的女兒,更何況誇的人本來也是個美人,喬姨娘越是謙虛,慕之召對她越是喜歡,拉着她的手捨不得放開:“你這張嘴就是會哄人,你跟雲歌都美,都美!”
喬姨娘見好便收,就着慕之召的牽引,在他右手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慕之召笑道:“我們也好久沒這樣好好聊聊了,怡君啊,我近來太忙,都沒過問後院的事情,今年你好像還沒做過新衣吧?剛纔去綢緞莊轉了一圈,給你帶了兩匹今年的新貨,待會兒回去記得帶上,讓丫頭做兩身新衣服。”
“多謝老爺,”喬姨娘笑道:“夫人年前纔給怡君做了兩身呢!”
慕之召點點頭,又道:“說起來,今年是怡君你的本命年吧。聽人說本命年要孃家人給制紅衣,才能平安渡過,你孃家人給你送了紅衣服紅鞋襪沒有?”
喬姨娘一愣,隨即笑道:“怡君命苦,孃家人去得早……”
佩英悄無聲訊地走進書房,在慕雲歌耳邊低聲說了幾句,慕雲歌微微一笑,對慕之召點了點頭,將剛剛佩英說的低聲又對慕之召說了一次。
慕之召心中一喜,臉上不露絲毫,反而凝重地打斷喬姨娘:“怡君啊,當年你爹孃故去,是埋在家族墳地嗎?”
“嗯。”喬姨娘的眼圈暈紅,輕聲說:“那時候怡君病重,起不來身,全靠父老鄉親幫忙,將爹孃和弟妹們安葬在祖墳裡。怡君連爹孃最後一面都沒見着……”
“哈哈,怡君不必難過!”慕之召笑起來:“都是我不好,要是早些發現,你跟你娘許還能早些團聚……不過如今也不算太晚,你看看門口那人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