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把一模一樣的銅鑰匙,連花紋都如出一轍。慕雲歌拿着兩把鑰匙反覆查看,想起德貴妃說的話,心中一時悵然。
趙國皇室遺族苦心孤詣要留下寶藏復國,可如今,趙國皇族的後人又在哪裡呢?她是慧敏公主的血脈,雖說是趙國皇室遺族,卻並非繼承大統的名正言順的子孫,真不知道自己拿了這寶藏,是對,還是不對?
握着兩把鑰匙,慕雲歌忍不住嘆了口氣。
將鑰匙單獨收好,將盒子的機關還原,看着牀單上排排擺開的兩塊免死金牌,墨門鉅子令,還有兩個一模一樣的玉牌,最後目光落在自己的印鑑上。
摸索着南宮瑾的免死金牌,細細跟梅少卿送的免死金牌比對,她再次嘆了口氣,若非唐臨沂通透、墨門神通廣大,這個盒子,她也絕無可能打得開。
及笄禮時拿到南宮瑾送的免死金牌,當天晚上,她就將這金牌跟梅少卿送的進行了簡單的對比,突然發現,兩塊面試金牌其實並不是一樣的材質,梅少卿送的那塊,摸起來手感跟她的印鑑一模一樣,也跟德貴妃給她的雲嬈的掛件一模一樣。把這些東西放在一起,立即就顯示出了差別來,慕雲歌當時就幾乎斷定:梅少卿送的免死金牌、自己的印鑑還有德貴妃送的那塊玉牌,這三樣東西出自同一個材料!
可是,東魏的傳說中,高祖皇帝開山取石後,用山中的玉石做了三塊免死金牌,沒理由竟有假東西在裡面吧?
揣着疑惑,當晚,慕雲歌就敲開了唐臨沂的門。
問起三塊免死金牌,唐臨沂臉上露出好笑的神色:“高祖率軍出征,一刀將攔路的石頭劈爲兩半,取了其中的玉石,做成了免死金牌是沒錯。但……免死金牌只有兩塊,哪來的三塊?”
“那還有的一塊是什麼?”慕雲歌震驚了。
如果免死金牌一開始就只有兩塊,那後世的傳說究竟是從哪裡扭曲的、又是爲了什麼扭曲的?
唐臨沂彷彿早就知道她有此一問,笑道:“魚目混珠而已。你知道趙國皇室遺族留下的寶藏這個傳聞吧?據說,開啓寶藏的方法,就藏在玉牌之中。有人得到了玉牌,但是不知道如何用,爲避免被搶奪,便編造了這個謊言。”
就是從及笄那天起,慕雲歌便知道,自己手中握有開啓寶藏的玉牌的數量了!
只是知道了開啓辦法,得到了鑰匙,藏寶圖……又是在哪裡呢?
如果有了這批寶藏,將來到趙國行事,至少也是方便得多了。
慕雲歌滿心愁緒,將東西都一一收好,放回抽屜的暗格裡。
剛剛弄完,佩青就來稟告:“小姐,郡主來了!”
慕雲歌點點頭,吩咐她將人帶來,正好,她也有事想要問問南宮瑾。
“魏時這一走,這譽王府可就空蕩蕩的了,我怕你無聊,左右還能多陪你幾天,索性就過來了。”南宮瑾還沒進門,就先聽到了聲音,帶了幾分沙啞凝重:“你不會嫌我打擾你的好夢吧?”
“這說的什麼話!”慕雲歌嬌嗔着站起來,讓佩蓮去準備大麥茶,才迎出門來,一擡眼便瞧見南宮瑾雙眼紅通通的,顯然剛哭過,臉上的笑就垮了下來:“發生什麼事了?”
南宮瑾進門坐下,悶悶的捧着手中的茶發呆,好半天才說:“昨日陛下讓我回西北,我今天就去找了居正,想讓他跟我一起回西北。”
“藺二公子沒答應?”慕雲歌握着她的手,柔聲揣測。
南宮瑾搖搖頭:“他答應了,是陛下不答應。”
她先是說服了藺居正,滿心歡喜入宮求見武帝,將兩人同回西北的事稟告了武帝。結果,武帝當着幾位大人的面,當即就駁回了她的請求。
不但如此,武帝還十分震怒,指着她罵她薄倖。這些話讓南宮瑾很是委屈,她有些弄不明白,她只是請求武帝讓她跟藺居正同去,爲何就會被扣上薄倖的名?難道過往那些血戰,竟換不來武帝的網開一面?
南宮瑾想起今天早上的事情,仍然有些想哭,眼圈又紅了。
慕雲歌聽她說完,立即就明白了武帝的心思,拍了拍南宮瑾的手,慕雲歌輕聲說:“你先別委屈,聽我說。陛下之所以不放你跟藺二公子歸去,是怕你會擁兵自重。你無牽無掛,唯一的破綻就是藺二公子,若讓你心帶走了,陛下就不會放心了。”
“可是我從無反意啊!”南宮瑾急了。
慕雲歌道:“我知道你沒有,其實陛下又何嘗不明白呢?他只是多疑,怕同樣的事情會發生在他的身上,所以讓以防萬一。”
“陛下就不怕寒了羣臣將士的心嗎?”南宮瑾默然片刻,才悠悠道。
慕雲歌嘆了口氣,不知從何安慰她。南宮瑾一日居於西北統帥的位置,就一日不能跟藺居正在一起;可此時四境不寧,南宮瑾若輕易請辭,陛下也定然不準,這可真是教人爲難。
南宮瑾素來只相信慕雲歌的才智,見她也嘆氣,頓覺絕望,握着她的手一緊:“你也沒辦法?”
“你若信得過我,就且寬心前去,我再慢慢想辦法,將人給你送過去。”慕雲歌想了想,又道:“藺二公子如今已棄了輪椅,雙腿基本恢復了正常,雖然不能習武,但真到了時機出去,也沒什麼大礙。”
南宮瑾得了她的承諾,這才稍稍感覺到放心。
如今慕雲歌已換了婦人打扮,容色絕麗非常,讓人移不開眼睛,她心中好生羨慕慕雲歌和魏時,能和自己喜歡的人結成夫妻。
既然說到藺居正的雙腿,慕雲歌難免要多囑咐幾句保養的辦法,南宮瑾連連點頭,末了,忽然想起一事,便問慕雲歌:“陳王……庶人魏善至在牢中懇求人向我傳訊,想要見你一面,不知你們有何淵源?”
魏善至刺殺武帝意圖謀反,證據確鑿,王翦查明後,查封了陳王府,武帝親自下旨,將陳王削除皇籍,貶爲庶人,一應家眷都關押在天牢裡。麗妃受到牽連,已從貴妃貶黜爲庶人,遷居冷宮之中。
天牢雖是刑部的機構,看守衙役和外間巡防卻是紀城軍的事情,所以魏善至纔會想着求兵卒幫忙傳信,藉此通過南宮瑾達成所願。
他雖然不是什麼好人,在南宮瑾小時候,他卻着實對南宮瑾不錯,南宮瑾見他如今境遇,請求又不是什麼大事,便答應下來了。
“淵源談不上,只不過有些舊事沒有了結罷了。”慕雲歌淡淡一笑:“他既要見我,我怎能不見?怎麼說,他也曾是我的教習先生。”
見她答應下來,南宮瑾便鬆了口氣,緩了緩,又說:“我過幾日就要離京,少不了要安排些事項,怕是遲了就沒時間了。白日裡,你一個親王妃,也不好去牢裡見他一個罪人,不如就今晚吧,我去安排!”
“好,聽你的。”慕雲歌笑着點了點頭,佩英立即將斗篷拿來,給她罩上。
兩人從慕家出發,上的南宮瑾的馬車,直接去了刑部大牢。刑部外的一干人等都認得她,很順利就放了行。進了天牢,裡裡外外都是南宮瑾的兵,就更沒人問詢了。
天牢大門悄悄打開,慕雲歌這才從馬車裡下來。她蒙着面紗,罩着斗篷,誰也沒瞧見她的樣子。她下車後,便跟着南宮瑾進了牢裡,到了關押魏善至的牢門前,南宮瑾打了個眼色,吩咐兵卒開門,便悄然退下,藏到了陰影裡。
魏善至就坐在大牢的角落裡,月光從窗口灑下來,依稀可以看到一點人影。
他披頭散髮的靠在草堆裡,面容低垂,看不見臉,月光反射,手上和腳上的鐐銬散着冰冷的光,那伸出的半截手腕皓白而消瘦,骨節分明。
聽到響動,魏善至緩緩擡頭,黑髮遮擋住面龐,只有一隻眼睛露出黑黢黢的光。那光卻在看到慕雲歌的剎那間,綻放出一絲喜悅。
他豁然站起來,手腳上的鐐銬嘩啦嘩啦作響,髒得已分不清顏色的囚服被拉起,露出手臂上的青紫傷痕。
“聽說你要見我?”慕雲歌也不走進,就站在進門的地方,將斗篷的風帽取下,露出自己的臉龐。
月光明亮,她的面容在幽冷月光中越發嬌媚,彷彿淬了毒,卻勾魂蝕骨。
魏善至癡癡的盯着她的臉瞧,待看到她盤起的髮髻,目光中恍然一陣失落,挺直的腰板瞬間就傾塌下去,彷彿被誰重重的敲了一錘子。他看着她不苟言笑的眉眼,忍不住低低喃喃自語:“你本該是我的……”
慕雲歌輕輕拍了拍自己的衣袖,剛剛魏善至起身時鐐銬響動,拍起了地上的草碎,沾上了新做的襦裙。
拍完了,她才擡眼看向魏善至,嘴角的弧度忽然變得嘲諷十足:“可惜,我終於不是你的了……”
她徹底改變了自己的命運,徹底改變了慕家人的命運,今生,他再也不可能得逞!
魏善至聽了這話,說不清是難過還是悔恨,只覺得胸口一陣翻天倒海的難受,本就蒼白的臉更是慘白如紙。他看着慕雲歌,情不自禁的上前一步,動容的說:“我曾經做了一個夢,在夢裡,我娶了你,你還爲我生了一個孩子,那孩子你取名叫如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