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慕雲歌,慕之召明顯有些慌張,伸手想將身後的人遮掩住。
可他身後的女人非常不領情,一邊說着話一邊竄了出來:“老爺,是誰來了?”
慕雲歌緊緊盯着她,心中爲肖氏難過到了極點。
眼前的女人不過十七八歲,膚色白膩,一張標準的錐子臉上一雙大眼睛撲閃撲閃,彷彿會說話的星星。鼻樑小巧而挺直,一張櫻桃小嘴似笑非笑,透出一股濃濃的嬌媚。這樣的女人正是男人最喜歡的妾室類型,難怪被慕之召珍而重之地藏了起來。
慕雲歌的眼睛下移,落在這個女人交疊着放在小腹上的雙手上。她未曾說話,女人卻驚恐地往後退了一步,躲到了慕之召的身後去。
慕之召扶着她,扭頭對慕雲歌有些責備地說:“雲歌,你嚇着萱兒了。”
“哈。”慕雲歌聞言只想冷笑。
嚇着她?簡直是天大的笑話。
剛剛沈靜玉那麼大聲地喊了自己的名字,這個女人是爹養在外面的妾室,沒道理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既然知道是慕之召的女兒在門外,還故意湊過來讓慕雲歌瞧清楚自己,她能單純到哪裡去?慕雲歌什麼也沒幹,就看了她一眼,她立即捂着肚子往後縮,生怕別人注意不到她微微隆起的肚子!
她只怕早就在等着這一刻,讓慕雲歌看到自己,從而名正言順地踏進慕家大門。
慕雲歌沉下眼眸,好,她想進慕家,那她慕雲歌就成全她!
敢算計她慕雲歌,算計慕家,就別怪自己不客氣!
擡起頭來,眼中立即蒙上一層霧氣,慕雲歌委屈地說:“爹,你怎麼在這裡?這些天你總是早出晚歸,女兒擔心你的身體,特意到白雲寺來給你祈福呢!爹,這位姐姐是誰,怎麼跟你在一起?”
她將自己的擔心都說了出來,又特意強調“姐姐”兩個字,直把慕之召的臉說得通紅。
是啊,許萱的年齡大不了雲歌多少,說是雲歌的姐姐也不爲過。可現在,許萱肚子裡有自己的血脈,雖是外室,可也是自己的女人了……
一瞬間,慕之召突然打消了之前一直想把許萱帶回家的念頭。聽到慕雲歌問話,他有些結巴地說:“這是……這是……”
一直在他身後的許萱察言觀色,哪裡會不明白慕之召在女兒跟前的退卻之意。她哪裡肯讓到手的機會飛走,在慕之召的身後緊緊抓着他的袖子,探出半個腦袋怯生生地說:“慕小姐,奴家是老爺的……老爺的……”
她欲言又止,手卻輕柔地撫摸着自己的肚子,一臉幸福羞怯。
慕之召雖然儒雅,卻不傻,哪裡會不明白許萱的意圖?他回頭瞪了許萱一眼,其中的警告惱怒不言而喻。
許萱說完這句話,也知道是自己心急了,惹惱了慕之召,只怕就算進了慕家也得不了什麼好結果……
說到底,都是眼前的慕雲歌害的!
真是看不出來,慕雲歌小小年紀,城府竟然如此之深,只怕進了慕家也是自己的頭號大敵!
許萱低着頭,眸中閃過一絲利光:任何擋着自己路的人,一定要想辦法除掉……
慕雲歌對於眼前發生的一切樂見其成,目的達到,她一收委屈之色,換上喜悅的笑容,上前挽着慕之召的胳膊笑道:“爹,女兒知道了!這是將要進府的姨娘對不對?姨娘的肚子有了小弟弟,難怪爹偏疼一些,都不肯帶到府裡來給娘瞧!”
她承認了許萱,就等於將慕之召的尷尬都揭了過去。
女兒貼心,又聽慕雲歌說許萱肚子裡的是弟弟,慕之召不由喜笑顏開,順水推舟地應了下來:“是啊,這是許姨娘,過幾天就入府。”
在一邊站着的許萱的臉頓時垮了下來。
她幽怨地看着慕之召,眼中含淚,委屈到了極點。慕之召得知她有孕的時候就說過,要八擡大轎迎了她進慕家,等生了孩子就讓她做平妻,出外都帶着她。可慕雲歌一句話,就定了她的妾室身份,她如何能不恨、不委屈?
慕雲歌瞧見她的神色,微微一笑:“擇日子不如撞日子,不如爹待會兒就帶着許姨娘,我們一起回去?”
“是啊,靜玉看這位姨娘的肚子過些日子就更顯懷了,再入府就不合適了。”一直在旁邊看熱鬧的沈靜玉也適時插嘴。
她的目的已經達到,巴不得許萱馬上就去慕家,攪得慕家雞犬不寧,她的心才暢快!
慕雲歌聽到沈靜玉說話,扭頭看了她一眼,目光中的冷意讓沈靜玉嚇了一跳。再一定神,慕雲歌的眸子卻帶着笑意:“表姐說得是呢,再怎麼說也是慕家的血脈,流落在外,傳出去也是不好的。”
沈靜玉搖搖頭,一定是看錯了,慕雲歌哪裡有那個本事,能看破自己的陰謀?
兩人都這麼說,慕之召只好點頭答應。
許萱滿臉委屈,他趁慕雲歌看不見,壓低了聲音寬慰:“萱兒別急,進了慕家先做姨娘,等你生下孩子就擡爲平妻。清婉是個賢惠的,絕不可能跟你爲難。”
許萱聽了,這才重新高興起來。
一行人同回慕家,因爲去得久了些,肖氏不放心,讓玉珊在門口等着慕雲歌。見慕雲歌跟慕之召一起回來,身後還跟着個嬌媚的女人,那女人貼着慕之召,站都站不穩地樣子,她心中存了疑惑,問候了幾人,就先去稟告肖氏。
等慕之召等人到後院時,肖氏已經收拾妥帖,在花廳等着她們。
肖氏的目光挪到許萱微微凸起的小腹上,臉上的血色剎那間就退去,身形微晃,什麼都明白了。
慕雲歌走到她身邊,伸出手握住了肖氏的手掌。肖氏的手指冰冷,苦笑了一下,才收斂了所有的情緒,對慕之召柔軟笑道:“老爺,這位是?”
“清婉,這是許萱。”慕之召一邊介紹,一邊示意許萱給肖氏行禮。
他沒說許萱的身份,當然是等着肖氏開口更名正言順,可要肖氏開口,許萱得乖巧懂事得了肖氏喜歡才行。
他這一番苦心,許萱卻明顯不能理解。見慕之召一個勁兒地讓自己給肖氏磕頭,她是滿心滿眼地不樂意。她身後跟着一個老媽子,是她的乳孃,也隨着許萱一同入府,聽了慕之召的話,當即輕咳一聲,笑道:“老爺,小姐今日站得久了,怕是對孩子不好,不如……”
許萱也配合地手捧着肚子,愁眉苦臉地嘆道:“肚子裡這個小東西,太磨人了。老爺……”她說着,突然臉色一變,哎呦了一聲。
慕之召頓時緊張到了極點,扶着她的手一疊聲問:“怎麼了,可是肚子疼?”
許萱被他扶着,不好意思地想掙扎開,看了一眼坐着的肖氏:“是有些疼,不過沒有陳媽說的那麼嚴重。老爺,你放開我,我要給夫人行禮的。”
她水眸泛光,看起來格外真誠,真是我見猶憐。
慕之召心中一軟,正要說話,冷不丁聽見慕雲歌輕笑着說:“娘,許小姐纔有身孕兩三個月就這麼辛苦,不由讓女兒想起娘來。娘生了我和瑾然兩個孩子,肯定吃了好多苦吧?難怪娘一到陰雨天,就總覺得腰不舒服!”
這話成功阻止了慕之召要說的話。
他記得清楚,當初肖氏懷第一個孩子的時候,兩三個月剛剛顯懷,又是吐又是睡不好,那時候自己的娘還尚在,可臥病在牀,肖氏還要侍奉婆婆,當真是格外辛苦。生了孩子之後,許是孕中勞累,一到陰雨天肖氏的腰就疼得厲害,全靠玉珊用熱敷按摩的方法才能鎮痛。
而許萱自打有孕就一直被捧在手心裡,別說重活,就是走幾步都是轎子擡着的,哪裡辛苦得連個禮都行不了?
他是很看重許萱這一胎,但不代表許萱就可以用肚子來給肖氏臉色看。結髮之妻不可欺的道理,他還是懂的!
更何況……說起來他已經有了一個兒子,許萱這一胎是男是女,其實跟大局無礙。慕雲歌的話正是提醒了他這一點,對許萱的態度也就冷淡了下來,聽許萱這麼一說,他順着臺階下來,抽回了手說:“你倒是個懂禮的,那就按照規矩來吧。”
慕雲歌低下頭,微微一笑,按照規矩,許萱要給娘磕頭敬茶,得了孃的紅包,纔算正式進了慕家的門。
許萱不想做妾,還沒進慕家就想算計她,那她就什麼也別想得到!
許萱聽慕之召那樣說,心知這九個頭是怎麼也免不了的了。幽怨地看了慕之召一眼,慕之召低着頭沒搭理她,這戲也就唱不下去了,她只好鬆開陳媽的扶持,向前走了兩步。
陳媽趁着她鬆手的勁兒,不輕不重地捏了她的手掌一把,看着茶水打了個眼色。
許萱心中一喜,對啊,她怎麼就沒想到這個辦法?
只要在敬茶的時候做些手腳,潑些髒水在肖氏身上,憑着她的肚子,就不愁在慕家站不穩腳跟了。
隨即,許萱臉上綻開笑容,恭恭敬敬地跪在肖氏跟前,磕了九個頭。肖氏略略點頭,玉珊端着茶水向她走了過去。
慕雲歌將許萱和陳媽的小動作都看在眼裡,她壓下心中的冷笑,等玉珊擡起茶來時,突然壓低聲音說:“將茶給她的奶孃,不要直接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