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想,秦長毅終於狠下心點了點頭:“好,我再也不帶她走了。你給萱兒帶個話,我時時刻刻都念着她!”
陳媽心中鄙夷,卻還是點了點頭。
被秦長毅支開的家丁拎着泥漿回來,兩人再也不敢多說,連忙分開。陳媽回房,秦長毅跟家丁弄完牆面,也趕緊離開臨春樓。他們走後,一直躲藏在花園裡的雅蘭冷笑着,也回了自己房間。大家都沒看到,臨春樓側面的小樓上,慕雲歌和佩欣正站在窗臺前,將這裡發生的全部事情看了個清楚明白。
“回去吧。”再也沒什麼好看的,慕雲歌才帶着丫頭離開。
她剛剛回房,慕之召就派了許管事來告訴她,沈從山在前廳求見。
慕雲歌微微一笑,看來,師父那邊也已經處理好了。
到了前廳,果然就聽見沈從山說:“小姐,明日王縣令開堂公審婦女綁架案,已經讓全城的百姓都來聽審,如果小姐願意,能否作爲證人上公堂?”
“小女子願意。”慕雲歌福了福身。
沈從山猶豫地看了看她,一臉欲言又止。流言他也聽說了,他是打心眼裡不樂意這麼美好的小姑娘被人非議。可這兩天解救的部分女子都說被綁架時昏迷不醒,醒來也被蒙着眼睛,就連原本記得的聲音都有些模糊了。想來想去,也只有慕雲歌和她的丫頭見過,再沒有比她們更合適的證人!
“多謝小姐!”這一句道謝,沈從山是發自內心的:“明日一早,沈某會讓人來接小姐。”
慕之召點點頭,關係女兒名譽,他實在是沒心思多做挽留,讓許管事的送沈從山出去。
許萱沒跟在慕之召身邊,慕雲歌微微一笑,不在更好,明天事情揭穿,不是更精彩麼?只是……她看了看慕之召,希望到時候別太打擊了爹纔好!
第二天一早,沈從山果然派了馬車來接慕雲歌,慕雲歌帶着佩欣和佩英,隨着捕頭前往衙門。慕之召和肖氏都不放心,也都跟了去。
衙門外人山人海,不少百姓都擠在門口,等着王復之開堂審理此案。上次王復之審理了慕家謀殺案,狀況跌出,最終結果讓金陵百姓十分驚歎,印象都很深刻。更何況這一次的案件比之上次更惹人注目,這可是拖了幾年沒結的案子,還關係到百姓的切身利益:尋常百姓家最關心的莫過於兒女,今日來堂上的,可有不少丟了女兒的百姓,都雙目含淚地等着,盼望能找到自己的女兒!
慕雲歌一來,便有人想到自己可憐的女兒,頓時堂上一片哭聲震天。
“翠兒,我可憐的孩子……”
“花花,我的花花呀,你在哪裡……”
沈從山皺着眉頭上前,將慕雲歌等三人迎到堂上。慕雲歌是閨閣女子,不適合拋頭露面,他便讓人拉起屏風,阻止外人窺視。
這個案子驚動了州府臺,王復之作爲主審官,提巡司宋亞明也來聽審,公堂之上肅穆萬分。
“帶犯人!”王復之一拍驚堂木,讓左右將犯人帶了上來。
慕雲歌的角度可以看見公堂,外間的百姓卻看不見她,方便她打量犯人。
才兩天不見,老大已經被折磨得人形俱滅,萎靡不振地跪在堂前。慕雲歌見他衣衫襤褸,隱隱有血跡,心底不禁爲那些可憐的女子感到解氣。她卻不知道,老大身上這些傷並非出自衙役,而是唐臨沂的手筆。他惱恨這人欺辱慕雲歌,是下了重手的,外面看起來傷勢不重,其實內裡已經傷了骨頭,才把這麼一條漢子折磨成了這樣。也正因爲這樣,一進衙門,不等王復之上大刑,老大就什麼都招了。
慕雲歌對王復之點了點頭:“大人,正是此人。”
“大人,小的認罪,小的認罪!”她話音剛落,老大就伏在地上連連磕頭。
王復之眉頭一皺,一上堂就認罪的犯人,他還是第一次見:“說,金陵綁架案是不是都是你做的?”
“是!”老大苦着臉,連珠炮一樣將自己知道的都說了出來。
“啓稟大人,小的一共兄弟四人,自小在蘇州長大。小的年齡最大,排行第一;其他三個兄弟按照年齡依次排列。小的自小就愛賭博,三年前跟人玩了一把大的,就把家產輸了個精光,被家裡人攆了出來。三個兄弟都家貧,養不起自己,更別說是養小的。好在小的少年時家中有些家底,就學了些武藝。於是小的就帶着兄弟出來闖蕩天下,三年前,小的無意聽說了一個路子,有樓子裡專門收購乾淨清白容貌又好的女子,小的就動了心思。”老大跪在地上,疼痛讓他的膝蓋刺痛,爲了少受一分罪,真是說得又快又急。
王復之的眉頭皺得更緊:“你們從誰那裡聽說的?”
老大努力回憶:“是一個跟小的在場子裡賭博的浪子,隔了太久,小的已經忘了他的名字。小的聽了之後,就很上心,打聽了一下,有好些樓子都要年輕姑娘,小的就帶着兄弟開始做了。那時候小的膽子小,沒敢對那些個身嬌肉貴的小姐下手,就在市井上找落單的。小的記得搶走的第一個姑娘,是在早晨天剛剛亮的時候,是在城西,她出來打水被我撞見,就帶走了……”
他話音未落,圍觀的一個婦女就哭着暈了過去。
周圍一陣騷亂,有百姓幫着解釋:“老王家的玲玲都丟了三年了,人人都說死了,沒想到是被這壞蛋搶走了。該天殺的人販子喲!”
王復之點點頭,本着親民的心,讓衙役給老婦送去了一張椅子。
老大頓了頓,被人指責得頭也擡不起來:“這個姑娘小的賣給了楊縣的怡紅院,因爲長相不錯,賣了兩千兩銀子。之後,小的摸到了路子,有一段時間專門在早上等候出來打水的年輕姑娘,又在城東綁走了兩個,城西綁走了一個……再後來,姑娘們都不敢出門了,就只好找別的路。”
他每說一句,不時就有經不住刺激的百姓哭天搶地地叫了起來。
不一會兒,衆百姓都被激怒,紛紛拿起手邊能砸地東西砸向老大。老大渾身內裡都是傷,稍稍碰一下都疼,更別提被百姓大力打砸了。才捱了兩下,就痛得齜牙咧嘴,不一會兒就昏死過去。
王復之讓大家安靜,又讓衙役用冷水潑醒老大,平息衆怒,才繼續審理。
“求求你們,給我個痛快吧!”老大一醒來,就哭得滿臉鼻涕眼淚,他太痛了,真心有些受不住。
王復之喝道:“既要求饒,還不將這些女子都被賣到何處,也好讓本官去把人領回來,給百姓們一個交代?”
圍觀的百姓頓時交頭接耳,紛紛誇讚王復之。聽剛剛老大的話,這些百姓心中都是一陣絕望,女兒被賣了幾千兩銀子,要贖出來一定要更多,尋常百姓哪裡出得起?但是由官府出面,女兒回家就有望了!
提巡司宋亞明也不禁暗暗點頭,對王復之頗有讚許。
老大連連點頭:“小的交代!城北的山洞裡有塊巨石,石頭後面有個小洞,裡面有個賬本,都是小的用來記賬的。裡面有小的做的每一次案子,綁了的姑娘賣到了哪裡,都寫得清清楚楚。”
“沈捕頭!”王復之鬆了口氣,讓沈從山出列:“你去把證物取來。”
沈從山接了令,快馬出去,很快就將賬本取了來。
王復之翻閱了一番,看到最後一頁,上面赫然寫着慕雲歌的名字,後面的記錄是寫着要賣到蘇州去,價值四千兩,另外有一筆小字,寫着一千五百兩,還有一筆小字,寫得是一萬兩。他看得有些糊塗,將賬本遞給宋亞明,又問老大:“這最後一筆,你綁架了慕家小姐?”
“是!”老大哭喪着臉答應:“不過大人,這次綁架可不是小的主意。一個女人給了小的一千五百兩銀子,讓小的綁走慕小姐的。”
他心中無比後悔啊,要不是貪圖這些錢,又小看了慕雲歌,他怎麼會落到如此地步,還累得三個兄弟都命喪黃泉?
此言一出,滿堂譁然。
王復之沒料到還有這一層,急急追問:“何人?”
“小的也不認識,小的跟她都是暗中會面。幹我們這一行的,不追問身份來歷是最穩妥的。”老大說。
沈從山恰在這時站出來,回稟王復之:“大人,小的前些天追查這人,因怕他還有同黨未曾落網,一直暗中跟蹤。前天早早的,這人前往一座小院前,小的暗中跟去,見到了跟他見面的人,這才一網打盡。”
“帶上來。”王復之道:“買兇綁架,罪加一等。”
很快,衙役押上來一個年輕的女子。她一擡起頭來,慕之召和肖氏就倒吸了一口冷氣:“你不是慕家的丫頭嗎?”
那小丫頭哭得眼眶紅腫,對慕之召和肖氏連連磕頭:“老爺,夫人,如意對不起你們。”
“小姐跟你有何冤仇,你要這樣對她?”慕之召簡直是暴怒,恨不得一腳踹她心窩子裡去。
那丫頭埋在地上,一邊哭一邊說:“老爺,夫人,奴婢只是個丫頭。萱姑娘要奴婢這樣去做,奴婢若是不去,她就要將奴婢賣掉。奴婢家中還有年老的雙親需要供養,弟弟又常年病重,奴婢也是沒有辦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