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志像陣風似的,匆匆跑了出去……
很快,他又像陣風似着,抓着個塑料袋跑了回來——那塑料袋裡,林林總總地裝了七八個不同品牌不同形狀的驗孕棒。
沈慈看着白慧琪,淡淡地說道,“驗吧!你現在就驗給我們看啊,如果你真懷孕了……我自然會看在姐妹一場的份上,替你準備嫁妝。”
話雖是這麼說,但沈慈還是留了個心眼,並沒有明說如果白慧琪真懷孕了,那麼自己會替她準備多少價值的嫁妝。
沈志也豪邁地在一旁說道,“就是!快去驗啊!我姐給你陪嫁多少,我跟!”
沈慈白了弟弟一眼,對王芬說道,“阿芬,把阿憶讓爸給抱着,你陪二丫去廁所……哦,對了,要拿個一次性的杯子。”
王芬響亮地應了一聲。
她把懷中的胖娃娃交給了沈父,然後起身拿了個一次性塑料杯,笑着對白慧琪說道,“二姐,咱們快點兒去驗了吧!呆會兒啊,也好商量給你打傢俱做嫁妝!”
白慧琪咬住了嘴脣。
她的兩隻腳像被釘子給釘在了地面上似的,一動也不動的。
沈母見她磨磨蹭蹭的,忍不住也催道,“驗就驗!二丫啊,你趕緊去驗了,回頭我好跟你姐姐商量你結婚的事……這打傢俱就不用了,阿俊那裡不是現成的房子,要啥沒有啊!倒是這金首飾啊至少也得有個七八套不是?呃,這個……貂皮大衣啊也得有吧;還有四季衣服,每一季至少也得各八套哇……”
除了沈母一直在那兒喋喋不休之外,其他人的眼神統統聚齊在白慧琪的身上……
饒是白慧琪素來有些小聰明,卻從未被人這樣正面逼宮過。
她忍不住用怨恨惡毒的眼神狠狠地瞪了沈慈一眼。
沈慈微微地笑了起來。
沈母自顧自地念叨了一通,然後發現白慧琪還坐在椅子上不動,不由得覺得奇怪起來,“二丫?你倒是快點兒啊!那個,王芬啊,你扶你二姐一把。”
王芬也是個聰明人,見了白慧琪那副面如死灰的模樣,哪裡還有不明白的?
見沈母支使自己,她便笑道,“喲,二姐現在是孕婦呢,我又笨手笨腳的……要不,還是您陪二姐去驗一下吧?”
殊不知白慧琪心中正是打着這樣的主意……她就坐在這兒不動,那又怎麼了?要是有人敢硬來,那她就裝暈倒!然後再想法子說自己流產了,再把這個責任推到那個對自己動手的人身上去。
可此刻王芬的推託,卻讓白慧琪有些心焦……
似乎衆人起疑心了?
白慧琪咬住了嘴脣,轉過頭對溫俊說道,“溫俊哥,你……你是我未來的丈夫,難道,連你也不信我?你也覺得我是假裝懷孕的?”
溫俊看着她,半天都說不出一句話來。
他自然是心存疑惑的。
但他又覺得,白慧琪應該不會拿自己的生命來開玩笑……白血病康復者懷了孕,這將會牽扯到多少問題?她腹中的孩子會不會健康?以及她自己的病情會不會反覆?如果有什麼萬一,她的身體能不能承受?
但沈慈如此篤定的表現,加劇了他心中埋藏已久的懷疑——白慧琪把自己當成傻子來騙……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難道說,這次她又騙了自己?
“既然你真的懷了孕,那再驗上一次也無妨。”溫俊答道。
白慧琪的眼淚一下子就淌了下來,“溫俊哥,我沒有想到……你這樣不信任我,你,你……如果連你都不信任我的話,那我們的未來……我們還能走到一起嘛?”
溫俊還沒說話呢,沈母着急了,“二丫,你在胡說什麼呢!你倆將來啊,肯定會和和美*美的……現在你懷了他的孩子,你不嫁他嫁誰啊?我告訴你啊溫俊,你害我女兒懷了孕,你可別想賴!”
沈慈不高興了。
外人又不知道母親還有另外一個女兒,現在母親口口聲聲地說“溫俊讓我女兒懷了孕”,這話要是傳到了外人耳中,自然會把這個名聲套在自己的頭上!
“二丫是個奇女子……”沈慈開口了,“我毫不懷疑她會懷孕,只是很好奇二丫懷孕的時間——她到底是現在已經懷孕了呢?還是將來結婚以後纔會懷孕?就像……在我離婚前,她就說她已經患上了白血病,可真相卻是……直到我離婚半年之後,她才被確診出得了白血病……”
白慧琪的臉在一瞬間就變得慘白起來!
她咬着脣,驚恐地看着沈慈,整個人都已經搖搖欲墜了……
溫俊有些聽不懂沈慈的話。
於是,他就將她說過的話含在嘴裡反覆地念叨了幾次之後,突然明白過來了!
阿慈的意思是……白慧琪一開始說她自己得了白血病,但其實她並沒有生病?她只是在加重她的籌碼,用另外一種方式來逼迫自己離婚的?
溫俊的臉色頓時變得有些猙獰起來!
可以說,當年他如此決絕地向阿慈提出離婚,最大的原因有兩個:一是自以爲是的認爲是阿慈欺騙了自己,二是因爲白慧琪得了絕症。
但白慧琪得了白血病……這件事情的份量是最重的。
換句話說,如果不是因爲白慧琪得了白血病,而她又在自己面前表達了她對自己卑微的愛意,他是絕對不會跟阿慈離婚的。
但現在……阿慈說,白慧琪的白血病,是在他跟阿慈離婚以後半年才診斷出來的?
……是了!是了!!!
在他跟阿慈離婚的最初那段時間,白慧琪確實不願意讓自己陪她去醫院,而且她還口口聲聲地說她不願意讓自己看到她治病的樣子,希望把健康美好的一面永遠地留在自己心中!
呵呵呵……
那是因爲她根本就沒病吧?去醫院也只是做個樣子給自己看而已。
可那個時候,自己還憐惜柔弱的她,卻要如此堅強地獨自面對絕症和病魔,所以每個月都是四五萬塊錢的塞給她……
後來,她突然從華僑醫院轉院去了濟安醫院,整個人也性情大變——想必那個時候,她才真正被診斷出得了白血病的吧?
可笑自己還一直在心中替她找理由,心想她可能是承受不了絕症所帶來的巨大壓力,纔會變成一個尖酸刻薄,疑心重重的人……
其實,過去那個柔弱嬌俏,小鳥依人的她,根本就是假裝出來的;後來那個多疑善妒,胡攪蠻纏的她纔是真實的吧?
溫俊瞪着一雙死魚眼,惡狠狠地盯白慧琪,喉頭嗬嗬作響。
——如果不是她,如果不是她騙了他,他怎麼會跟阿慈離婚???
白慧琪則驚惶失措地看着周皓川——自己曾經被誤診,然後又找記者去華僑醫院鬧事兒,導致陳梓康被調離華僑醫院……這些事情沈慈不可能知道,但是周皓川的堂姐周茵卻知道得一清二楚!
難道說,是周皓川從周茵那裡得知,然後告訴了沈慈的?
在那一瞬間,她對沈慈和周皓川的厭惡憎恨達到了一個極點!
白慧琪眼珠子一轉,咬着牙,別有用心地對着周皓川弱弱說道,“皓川哥,難道……你就這樣任她胡說?我和你……也曾經在一起過,我們也曾經有過很開心的日子,你怎麼捨得啊?你,你怎麼能這樣對我?”
周皓川壓根兒就沒理她。
沈母做的飯菜實在是不合他與沈慈的胃口,於是他就拿了一個蜜柑,慢條斯理地剝了起來;剝完柑子皮以後,他又仔仔細細地剝掉了桔瓣上那些白色的經絡,這才把剝好的蜜柑遞給沈慈。
見白慧琪已經到了這個時候,還試圖混淆其他人的視線,沈慈心頭的那把怒火越越旺,便冷冷地說道,“或許三年前你裝病的事兒……太久了是吧?你忘了?”
之前白慧琪的種種做爲,雖然令沈慈很痛恨,但到底還是因爲這樣或者那樣的原因,過程曲折,也給她帶來了一些麻煩,可最終還是沒有實際影響到她的生活和治療;所以她也一直都沒有主動的提起過。
可今天……是可忍,孰不可忍!
“那麼兩年前,你找人教唆陷害阿志,總不會不記得了吧?”沈慈繼續說道。
一說起這個,沈志就氣憤填膺!
他“啪”的一聲用力拍在桌子上,頓時就破口大罵了起來,“就算你等着骨髓救命,起碼也應該讓我知道真相吧?那個時候,我跟你又有什麼仇什麼怨?你知不知道……你買通阿強,讓他教唆我做違法的事兒……我,我差一點兒就被判刑坐牢去了!”
白慧琪呆若木雞。
她原本以爲今晚自己只是配角,是抱着看熱鬧的小心思來看沈慈被沈母打臉的……然後,沈慈會被會沈母逼着,拿出一大筆錢來給自己添嫁妝;再跟着,就讓沈慈眼睜睜地看着自己嫁給溫俊!
但白慧琪萬萬想不到,自己竟然成了今晚的主角——被羣起而攻擊,被打臉打得啪啪啪的主角。
……爲什麼他們會知道這一切?
“你,你不要亂說……”白慧琪已經有些語無倫次了,她是想要撇清自己來着,卻又不知該如何反駁——沈慈姐弟的態度雖然很激烈,說出來的話卻是條理清晰有理有據,令她完全無法否認和反駁!
“你還狡辯?”沈志怒道,“阿強已經原原本本地說了……他不但說了,而且還寫了一份親筆供錄!你要不要看?還是說……直接交給警察看?”
白慧琪頓時面如死灰!
沈母愣住了……
她第一次知道,當年兒子居然是被二丫給威逼利誘着捐了骨髓的……
雖說二丫白慧琪也是她的孩子,但沈母與她失散多年,心中本就有些愧疚;再加上白慧琪的脾氣性格也很投沈母的緣,所以二丫雖是初來乍到,但在沈母心中的地位已經直接超過了長女沈慈。
可是,在沈母的心中,女兒們的地位還是遠遠不及兒子的——畢竟將來她還要靠兒子沈志來給她養老送終。
再想想二丫的手段……雖說當時可能也確實是在生死一線間,但不可否認的是,爲了達到目的,二丫她確確實實是不擇手段的!
就連沈母有些心寒。
她瞪着一雙倒三角眼看着白慧琪,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白慧琪已經懵了。
她呆呆地轉過頭,緩緩地把屋裡所有人都看了一遍。
呆若木雞的沈母;冷若冰霜的沈慈;面無表情的周皓川;滿面憎惡的溫俊;滿臉忿怨的沈志;還有興災樂禍的王芬和恨鐵不成鋼的沈父……
就連被沈父抱在懷裡的胖小子阿憶也用看怪物似的眼神看着自己。
她抽抽噎噎地哭了起來,還用手抱着自己的肚子,泣道,“溫俊哥!溫俊哥……我,我肚子疼,求你,求你……快送我去醫院,求求你了……”
屋裡一片寂靜。
白慧琪咬了咬牙,繼續哭道,“溫俊哥,我,我懷了你的孩子啊,你,你這樣對我見死不救?你就不怕我出了什麼事……就算你已經不在乎我,但如果你的孩子在我肚裡出了事,你,你心裡過得去嘛?”
溫俊冷冷地說道,“阿志不是已經買了驗孕棒?你現在就去驗……如果你真懷孕了,就算那些壞事都是你做的,我也會負責任跟你結婚。”
白慧琪咬了咬牙,說道,“好!那你過來扶我一把,我,我肚子疼得厲害……”
溫俊不爲所動,繼續站在原地地看着她,一臉的冷漠。
白慧琪又哭了起來,“溫俊哥,我,我走不動,我肚子疼。”
衆人僵持了很久。
最後,沈母挺身而出了。
“阿俊啊,二丫肚子疼,要不咱們還是先去醫院吧!這畢竟還有個小的在二丫肚子裡呢!”沈母白了沈慈和王芬一眼,說道。
不管怎麼說,二丫以前做的事情已經全部都過去了;而且溫俊也說了,只要二丫是真的懷孕了,他就會跟二丫結婚……這也就是意昧着,溫俊這個有錢人仍然還是她的女婿!
沈志生氣了,大聲說道,“媽!你別管她!”
“阿志,她是你二姐!”沈母雖然也有些不安,但自詡沈家是自己說了算,兒子現在生氣,那也是因爲眼紅自己對二丫好的緣故;等將來二丫和溫俊結婚以後,自己拿到了溫俊的大手筆彩禮,再拿去補貼給兒子,兒子看在錢的份上也不會對自己怎麼的……
沈志氣得直跺腳,大聲嚷嚷道,“你要是敢管她,以後就別怪我不管你!”
可沈母已經走到了白慧琪的身邊,而且已經朝白慧琪伸出了手;白慧琪順勢撐住了沈母的胳膊,慢慢地站了起來……
沈志大怒,跺着腳,大罵王芬道,“你眼睛瞎了,連耳朵也聾了?還不快點兒抱上阿憶!咱們現在就走!”
被沈父抱在懷裡的阿憶被火冒三丈滿臉通紅的粑粑給嚇壞了,“哇”的一聲就大哭了起來……
王芬趕緊站了起來,從沈父懷裡接過嚎啕大哭的阿憶,匆匆朝沈父說了句,“爸,我們先走了……以後,以後有空再帶阿憶回來看您……”
沈志已經憤怒地衝到了大門前,扭開了門鎖走了出去。
王芬抱着阿憶,急急忙忙地追了上去。
沈母傻了眼。
沈志的性子完全遺傳了沈父,軟得就跟個麪人兒似的;她完全沒有料到兒子今天的火氣居然這麼大,自己只是想扶起白慧琪,送她去醫院而已……他犯得着這樣,怒氣衝衝地摔門而出麼?
沈母就這麼猶豫了一下,可剛剛藉着她的力氣站起身來的白慧琪卻“哎喲”了一聲,軟軟地朝地上倒去……
沈慈抿了抿嘴角。
看來,白慧琪還是準備讓自己“流產”,並將這件事情推到攙扶她的那個人身上去……
沈慈看了身畔的周皓川一眼。
周皓川已經站了起來,並拿起了她的外套。
沈慈明白他的肢體語言——他的意思是“現在戲也已經看完了,咱們回家吧”。
她覺得有些好笑,就站起身來,任由他侍候着自己穿上了外套。
等周皓川也已經穿好了外套,兩人準備離開沈家時,剛剛打完120急救電話的溫俊忽然叫住了她,“阿慈,請你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