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王?”鳳九幽呼吸一滯,繼而笑道:“這倒是奇了,怎麼救人的是兄長,送人的反倒是永安王呢?”
“也沒什麼,只是我當時太不知分寸了吧,光想着要抓住賊人好送去定罪,倒唐突了長平王。”葉棠花淡笑道。
“是嗎?”鳳九幽笑了笑,在心裡盤算了一會兒又道:“說起來,媺瀅小小年紀,竟能在女藝之試上連奪一等,真是有志不在年高呢。”
“其實不過是興趣罷了,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樂之者,清商自小就喜歡那些個東西,也就多用了些心思。”葉棠花隨意敷衍道,其實她的才藝主要應該歸功於四綠,她們四個人是沐老夫人特意調教出來的,個個身懷絕技,若沒了她們,她還真不一定能有今天的名聲,不過這個話不能跟鳳九幽說就是了。
“原來是這樣……唉,只可惜我從小就沒這些心思,要不然如今也許能跟媺瀅一較高下呢。”鳳九幽笑道。
“尺有所短,寸有所長,姝卿也會有比我厲害的地方呢。”葉棠花笑彎了眼。
另一邊,沐府又接到了進宮的旨意。
沐老太太看着手裡頭的太后懿旨,只覺着烙鐵一般燙手,她如今是既沒臉見兒女,又沒臉見太后,好好的一樁事,活活讓她搞砸了啊!
可雖然她不好意思入宮,這懿旨卻是不容情面的,沐老太太無法,也只能含羞帶愧地上了去往皇宮的轎子。
慈寧宮裡,太后摩挲着手裡溫潤的紫檀木佛珠,沉靜的面容上潛藏着一絲煞氣。
太子妃是個什麼位置?葉棠花是個聰明的孩子,斷不至於放着天上掉下來的餡餅不要,她不肯入宮做太子妃,定是有什麼不得已的原因的!
想到這裡,太后立刻將目標鎖定在了威遠侯府上,沐老太太早就爲太子妃的事情給葉家耍過心眼,如今見葉沐氏把事情不小心說漏了,一計不成再生一計又有什麼好奇怪的?只可恨沐家太過薄情,嫁出去的女兒便成了潑出去的水,全然不把女兒的利益放在心上,沐老夫人對親生女兒尚且如此,對她這個原本就不親的小姑子豈不是更不放在眼裡了?
若是平日裡瑣碎小事,太后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過去了,但此是關係到沐家今後的地位,沐家不能往後宮裡放自家的姑娘,但僅憑前朝又不可能永保富貴,這時候正需要一個外姓又與沐家有關係的女孩兒來撐住後宮的場面,葉棠花聰穎靈慧,又不姓沐,簡直是賜給沐家的一福星,可沐老太太居然爲了沐家眼前的利益,容不得葉棠花坐上太子妃之位?她也不想想,就沐千藍那個沉不住氣的性子,上元花魁被奪了尚要鬥氣一番,反而自取其辱,這種衝動驕橫的性子,坐得穩皇后之位嗎!
如今沐老太太下這樣黑心的手,太后實在忍不下去了。
“臣妾參見太后娘娘。”沐老太太跟在夏長壽的身後,低着頭走到殿中施禮。
太后看了她半天,冷笑道:“老夫人起來坐吧,您可是德高望重的人,哀家怎敢冒犯您呢!”
“娘娘恕罪,臣妾絕無此意,臣妾當初只是一時糊塗,一念之差造就此等錯事,臣妾心裡已經知道愧了,求娘娘再給臣妾一個機會吧!娘娘縱不顧念着您逝去的兄長,也該爲沐家日後打算哪!”沐老太太渾身顫抖,就差哭出來了。
太后咬着牙笑了笑:“哀家算是沐家哪個牌位上的人,敢插手你威遠侯府的事情?老夫人連自家閨女,正經兒威遠侯府嫁出去的姑奶奶都能坑,哀家又算得個什麼?平心而論,哀家凡事也都想着沐家,平日裡也多加照拂,可老夫人領情麼?打量着哀家欠沐家的呢?”
“娘娘,千錯萬錯都是臣妾的錯,臣妾當初實在是開不了這個口,這才一直拖到正月十四纔跟千藍說了這件事,原想着隔兩天緩一緩再去葉家說,可是凝兒她卻先誤會了……娘娘,臣妾不是有意如此,您千萬不要爲了臣妾的一時糊塗而做出錯事來啊!”沐老太太眼中滾下淚來,哽咽着說。
“好,就算哀家的主意老夫人開不了口,那棠丫頭呢?棠丫頭傻了不成,哀家把太子妃之位捧到她面前去了,她卻不肯受?若非沐家做出了什麼來,棠丫頭至於如此?”太后一拍桌子,震得桌上茶盞微顫,發出一聲脆響。
“太后,這……臣妾沒有做過此事啊!臣妾自那日後一直心中有愧,連凝兒的面都沒臉見,又怎麼會去跟棠兒說這樣的話呢?臣妾如今也明白了,棠兒是沐家日後在宮裡的依靠,後宮前朝相輔相成,臣妾怎麼會幹這種爲沐家自掘墳墓的事情呢?”沐老夫人大驚失色,連忙分辨道。
“這話當真?”太后蹙起眉來,臉上有着深深的懷疑。
“千真萬確,太后如若不信,可以去問沐家所有的人,臣妾這幾日並沒有出過門,也沒有託人往葉家帶過東西捎過信兒,葉家更沒有人到沐家來……臣妾真的沒有做啊!”沐老太太連連叩頭道。
太后瞧着沐老太太的模樣也心軟了,長嘆一聲道:“罷了,老夫人先起來吧,坐下說話。哀家只是不明白,到底爲什麼沐家就只會看着眼面前兒的東西?前朝更迭,後宮亦然,哀家要是能永世穩坐皇后之位,也不來盤算這個了,可哀家沒有那樣的本事!身爲太后,能做的事情太少了,皇后在政事上或多或少勸着皇上幾句,提點幾個自家人,那不叫干政,那是跟皇上說私房話兒,若皇后得寵,那事情更是妥當了,這事哀家能做麼!皇上連沐家女都不往身邊放,哀家又能說得上什麼話!如今好容易有了棠兒這麼個丫頭,葉家依附着沐家,棠兒不姓葉,毓兒又中意她……你自己想,還能有更妙的人選嗎!”
沐老太太聽得都愣了,她還只當祁毓並不想照着太后的意思走,所以覺着既然左右都是太后自己的想法,沐家女兒自然比葉棠花更合適做太子妃一些,畢竟往後有太后照顧着,就是太子和皇后也做不得什麼,可如今看來,這葉棠花端的是有本事,太子竟是罕有地中意了她?
“臣妾倒是沒想到如此,這也可知臣妾是個糊塗的……既然如此,娘娘何不趁着這個機會,先把皇上說服了呢?若是太子自己中意,皇上又點頭的話,皇后娘娘孤掌難鳴,只怕未必能攔下呢。”提到事關沐家的大事,沐老夫人也沒心思羞愧了,急急忙忙給太后出謀劃策起來。
太后嘆了口氣,搖搖頭:“事情若是這麼簡單就好了,可如今看來,滿不是那麼一回事!毓兒似乎是把皇后說服了,上元節皇后竟肯放毓兒出宮,這就代表了皇后的態度,而且毓兒前兩天弄到了大忽雷和小忽雷兩件至寶想送給棠丫頭,這大忽雷小忽雷可是皇后的東西!如今看來,似乎皇后已經中意了棠丫頭,難過的關反而是皇上!”
“什麼?這……皇后怎麼會中意棠丫頭呢?她怎麼也不該看上和您有親的人啊!”沐老太太訝然道。
“嫂子忘了,皇后的身世也很特殊呢。她出身定國公府,家裡頭除了她就剩兩個兄弟,大國舅家裡頭一羣小子,二國舅到現在都還未成家,皇后並沒有拿得出手的女子能做太子妃的,這種情況下,她給毓兒選妃就只能重德重纔不重身世!如今滿京裡論起才德,棠丫頭認第二沒人敢認第一!只要毓兒給她解釋一遍,她沒有個不鬆口的道理。再說了,她當時之前中意的人是韓大小姐,就看韓相那糊塗樣子,養得出什麼好女兒?”太后嘆道,眼裡有着複雜和輕蔑。
“這……既然如此,那怎麼皇上反而不願意呢?皇后、太子和您都鬆了口,皇上沒理由不同意啊。”沐老太太蹙起眉頭來。
“那鳳凰環的事情,嫂子忘了不成?您縱忘了,皇上未必忘呢!”太后斂了眉,極重極長地嘆了一聲。
“啊?這、這……當初的事情,都過去那麼多年了,皇上應該不會記得了吧?怎麼也不能那麼長情啊。”沐老太太嚇了一跳,臉色一變。
“皇上不說罷了,不代表他不記得,哀家當初是怕皇上事後後悔,沒有鬆口。但如今看來,皇上竟是一直都沒有忘情,只是似乎……”太后說到這裡,不免有些躊躇。
“只是什麼?”沐老太太急忙問道。
“你也知道,皇上就是心裡頭再不捨得,也不可能如願了,可是皇上又不想鬆手……嫂子也知道那‘鳳凰環’所代表的意義,如今‘鳳凰環’落在了棠丫頭手裡,哀家瞧着,皇上不像是玩笑呢。”太后嘆道。
“啊?可……這、這當初不是說,皇上只是一時興起嗎?”沐老太太臉色一白。
“託詞罷了,都說君心難測,皇上總不好心裡想什麼,嘴上就說什麼吧?話雖如此,咱們總得防着點兒。”太后有些疲倦地揉了揉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