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無赦”三個字一出,屋中的黑衣人下手登時凌厲了起來,饒是鳳家旁支之人拼命抵抗,卻終究是雙拳難敵四手,不多時便躺倒了一地,鳳鶯鶯鳳燕燕戰死在一處,鳳幼香讓人一箭穿心,剩下獨臂的鳳遠山苦力支撐。
等鳳遠山終於支撐不住,頹然倒地之時,那神秘人這才揚了揚眉毛,回身問道:“東西呢?”
立時有黑衣人呈上兩個令牌來,這兩個令牌乃玄鐵鑄就,上頭的花紋乃是南詔風格,俱刻着一個伽字,神秘人將一個令牌沾了血,握進鳳遠山手裡,另一個則揣進了自己懷裡,繼而解下了蒙面的黑布,看那清俊的容貌,不是鳳久吟又是哪個?
此時鳳久吟看着地上的幾具屍體,不由得微微嘆了口氣:“本不想殺人,但此刻也由不得我了……可都安排好了嗎?”
身後的黑衣人拱手道:“都安排好了,請副首領放心。”
鳳久吟點了點頭,想了一下,自鳳遠山手中將紙包取了出來交到黑衣人手裡頭:“把這個給大哥,由他來定奪吧。”
黑衣人低頭應了聲是,再擡頭時便是臉色一冷,擡手一掌便襲上了鳳久吟的胸口,鳳久吟猝不及防,立時便被這一掌打得口吐鮮血,身子如落蓬一般飄飛出去,恰好撞碎了一扇窗子。
他心知這時候計劃已經展開,要的就是一個逼真,他什麼時候跑到鳳家本家,什麼時候這些人才會收手,一路上受多少罪,最終能不能保住自己的性命都是由他在路上耽擱的時間來決定的,跑得慢了,必死無疑!
因此鳳久吟雖然捱了黑衣人拼盡全力的一掌,但卻沒有調息的時間,他強忍着胸口的鈍痛,藉着這向外飛出的力,轉身在屋檐上一蹬,眨眼間便飛出了好幾丈,然而那些黑衣人也如同鬼魅一般無聲無息地跟了上來,同時不停地偷襲鳳久吟,毒針、袖箭、飛鏢……
這一刻,無主無僕,無尊無卑,有的只是殺人與逃命!
鳳家本家坐落在南燕西南部的穿雲山,此山高聳入雲,山下多爲零散的小村落,少有城鎮。山上時常有村民進山採藥砍柴,靠山吃山,但幾乎沒有人知道這山究竟有多高,只知道從沒人登上過山頂。有時會有外人慕名而來,但往往登了一天一夜也沒能登到山頂,人困馬乏乾糧吃盡,只得打道回府,也正因如此,從沒人知道在穿雲山繚繞的層層雲霧之上,還有一個鳳家世代在此久居。
鳳家依山勢而建,宅地坐落於雲層之上,由於家族龐大,發展到現在,鳳府已經綿延數裡,逢年過節裡有的人家走親戚甚至需要騎馬代步,也正因如此,雖然鳳遠山等人也是在鳳家裡商議事情,但是鳳久吟要從他們的家逃回鳳家主屋還是需要一定時間的,而在這期間,他身後的黑衣人已經在他身上添了無數道傷口。
好在他的輕功還算是不錯,居然硬挺着一口氣一路飛奔回了鳳家主屋,但卻沒有時間再繞到正門,便直接從屋頂撞了進去,高聲嚷道:“父親,不好了!遠山大哥他們讓南詔人給殺了!”
鳳家主屋裡,鳳武和幾個旁支中輩分較高,和嫡系血緣較近的老者商議事情,誰也沒防備鳳久吟就這麼撞了進來,登時嚇了一跳,可還沒等他們反應過來,在後頭追着的幾個黑衣人便也依樣跳進了鳳家主屋,跟鳳久吟廝殺起來。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也沒有個看着族長的兒子在自己面前莫名其妙被殺的道理,因此各家旁支老者都紛紛動起手來,旁支雖然不能聯繫鳳家祖傳的絕世功法,但也頗有一些功法,練上個幾十年也能成個高手,這些黑衣人雖然能仗着人多追殺鳳久吟,但到底不是這些老人的對手,況且他們原本也沒打算真殺鳳久吟,因此和這些人打了一會兒,爲首的人便做了個撤退的手勢,其餘黑衣人立時收手,很快便撤了個乾淨。
見殺手都走了,鳳武趕忙上前扶起鳳久吟:“吟兒,沒事吧?這是怎麼回事?這些人是衝你來的?”
鳳久吟搖了搖頭,嘆了口氣:“不,那些人的目標並不是孩兒,而是遠山大哥他們!”
“遠山?遠山他怎麼了?”鳳遠山的父親鳳謹樂心中一驚,下意識地看了過去。
“樂伯父,您節哀,我去晚了,等我到的時候,遠山大哥還有長生大哥天心大哥以及幾個侄子侄女他們已經…已經被人害了!”鳳久吟微微擰起眉頭,眸中含淚,情緒微微有些激動,呼吸也急促起來,卻不小心牽動了胸口的傷處,登時便是一窒,一口血噴了出來。
“吟兒!”鳳武一驚,連忙扶着鳳久吟盤膝而坐,開始爲他療傷。
鳳謹樂腳下一個踉蹌便要躺倒,一旁的鳳崑崙聽到鳳長生的死雖然也很震驚,但鳳長生只是他的一個庶子,雖然他很看重鳳長生的修爲,但到底也沒有疼愛到哪裡去,所以也不覺如何,見鳳謹樂這般連忙扶住他:“謹樂大哥,你、你要撐住啊!”
“撐住?我的兒子死了,我還要爲誰撐住!吟小子你說,到底是誰下的手!”鳳謹樂咬着牙圓瞪着眼,看着鳳久吟。
鳳久吟微微喘了傳,伸手自懷中掏出一個令牌來遞過去:“我剛纔到的時候,正聽見屋中的黑衣人自報家門,說他們是、是南詔大王子的手下,我拼命搶殺進去,卻也沒來得及救下人來,只是從那些人身上搶到了這個……那些人還說,大王子最恨通敵叛國的人什麼的……咳咳……”他說到這裡,禁不住咳了起來。
鳳謹樂心裡頭明鏡一樣,鳳久吟說的正是鳳遠山與南詔的合作,鳳久吟根本不可能知道他們和南詔的合作,雖不知爲何南詔突然翻臉,但話從鳳久吟的嘴裡說出來,也有幾分可信度,況且鳳久吟平日在家裡的時候一向和氣,跟誰都沒有什麼恩怨,所以鳳謹樂潛意識裡也選擇了相信他的話。
他又何嘗想到,自己心裡頭以爲溫順無害的孩子,其實手心裡早已沾滿了他的骨肉的鮮血呢?
鳳久吟看着鳳謹樂的表情,就知道他其實已經有幾分信了,雖然身上的傷還很痛,但心裡卻稍微放寬了些。
他沒有別的本事,功夫練的也不大好,又沒有自己的勢力,唯一能做的也就是這些了吧……
鳳武不明就裡,還在皺着眉:“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南詔爲什麼要跟咱們鳳家過不去?難道是爲了邊境的事情?可是咱們隱世避居在此地已經有數百年了,邊境駐紮的鳳家軍是大伯父的後人,明面上跟咱們也沒有什麼關係啊!”
鳳謹樂心裡頭雖然明白真相,但也不能說,只能在心裡暗恨南詔國心狠手辣,不想要合作可以拒絕啊!他們鳳家旁支又不是不要臉的人,明知道人家不願意還死皮賴臉的膩上去!南詔國的做法也未免太過分了,先是不遠不近地吊着他們,他們自知是有求於人,也不敢太過緊迫,就這麼一拖就是一個多月,好不容易等到南詔來了回覆,他還以爲南詔終於被他們打動了,可卻沒有想到換來的居然是這樣的後果,南詔大王子居然派人殺了……等等,大王子?
鳳謹樂猛地一驚,雙手也是微微一顫,心裡霎時間好像連點成線,明白了過來。
鳳家旁支去尋求南詔幫助的時候,搭上線的人可是二王子啊!他們和二王子談合作,出手的卻是大王子……難道是南詔大王子生怕弟弟立了大功對自己的地位造成威脅,所以就痛下殺手?
鳳謹樂越想越覺得是這麼回事,禁不住老淚縱橫,雙手緊握成拳:“南詔國,我跟他們勢不兩立!”
“樂伯父稍安勿躁,我知道您心中難過,但此事必須從長計議!”這時候,鳳久期也從外頭回來了,一見這般場景,立時便找了個人問話,待到弄清楚了事情的經過,又聽見鳳謹樂的話,立刻裝出一副忠厚誠懇的模樣,一把拉住鳳謹樂的手,苦口婆心地說。
“從長計議?有什麼好計議的?遠山是我的獨子,獨子啊!鶯鶯和燕燕也都是好孩子……”鳳謹樂渾濁的淚水在枯木般的老臉上滑落,不管怎麼說,死了的也是他疼愛了多年的獨子和孫女,人心都是肉做的,本來和樂的家庭眨眼間只剩了他一個,白髮人送黑髮人,讓他怎麼能不心如刀割?
鳳久期死死握住鳳謹樂的手,直直地望着他的雙眼:“樂伯父,久期的意思並不是讓您不要報仇,而是要讓您理智下來,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相信遠山大哥他們在天之靈也不會希望您爲了他們而喪失理智,毫無計劃地去跟南詔國人拼命的!您雖然修爲高深,但憑一人之力,又怎麼能跟一個國家抗衡呢!更別說殺人的還是他們的王儲!”
鳳謹樂呆了半晌,心底漸漸升騰起無望來:“可、可我又能怎麼辦呢!”
“依久期看,這件事很不對頭,南詔國跟咱們遠日無冤近日無仇的,怎麼可能莫名其妙地對鳳家下手呢?而且殺的又是旁支之人,久期以爲,南詔國對鳳家下手總該是有個理由的,而這個理由很可能是由於長平鳳家!”
“長、長平鳳家?”鳳謹樂一怔,無端覺得這個名字有些耳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