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置好了寶珠公主,祁敬之要安排的事情基本也就吩咐的差不多了,一般這個時候就是各國跟南燕提出自己的請求或需要的,南弭看準了時機,整了整裙子翩然站了起來:“皇帝陛下,南弭有一個請求,希望您能夠應允。”
祁敬之微訝,一般來說西遼朝廷一向自恃身份,雖然名義上向南燕稱臣,但卻既沒有放棄帝號,也不曾向南燕服軟,甚至這些年有時候邊境還會報告,被打扮成馬賊的西遼兵偷襲,遭受損失。
這樣桀驁不順的西遼,現在居然以一個臣屬的身份,向南燕提出要求?更別說西遼如今對南燕虎視眈眈,恨不得取南燕而代之,在這種情況下,西遼會服軟?
“南弭公主但說無妨。”雖然心中疑惑重重,但祁敬之爲了顯示他自己的大度,還是點點頭讓南弭說了下去。
南弭笑着躬了躬身子,垂眸道:“陛下,我西遼太子如今已介婚齡,殿下十分仰慕南燕風土人情,希望能得南燕女子爲妃,求陛下成全。”
饒是祁敬之做好了應付西遼各種刁鑽古怪請求的準備,這個時候也不由得愣住了,西遼太子求娶南燕女子爲妃?他沒聽錯吧!南燕的女子嫁到西遼去,那就是在西遼的內部插進了南燕的一根刺啊,如今兩國局勢表面上風平浪靜,但內地裡卻是雲譎波詭,這個時候說要娶南燕女子,西遼太子的腦子……有病嗎?
祁敬之心裡頭不住地疑惑着,卻不知南弭此時心中也在罵娘,這位太子殿下自小就神秘兮兮地養在宮裡,同樣住在皇宮之中,即使是一牆之隔,她們這些公主也不能入承天宮去找太子,更從來沒有見過太子踏出承天宮一步,要不是最近與南詔合作對南燕用兵這件事實在太大,父皇需要讓太子來領這份頭功,她毫不懷疑,西遼太子會直到登基的那一天才會出現在她們面前!
然而這都不算什麼了,最讓南弭抓狂的是,這位西遼太子第一次出現在衆人面前,所說的話既不是安邦定國之策,亦不是什麼金科玉律,更跟西遼的大業半文錢關係都沒有,他居然說,他要娶一個南燕女子爲妻!
顯然她的父皇還沒有老糊塗,雖然有些猶豫,但還是拒絕了太子的要求,可誰知太子緊接着就威脅自己的父皇,設若得不到那個女子爲妻,他將會放棄西遼的皇位,寧要美人不要江山!
這句石破天驚的話一出,驚呆了幾乎所有在場的人,誰都無法理解爲什麼堂堂西遼的太子會爲了一個素不相識的女子癡情至此。到最後還是精通觀星術的國師出來打圓場,問過了太子心中的女子之後推演了一番,發現此女正是幾個月前忽然逆天改命的那一顆鳳鸞星,她的父皇才鬆了口,同意了太子的請求。
那之後她曾經因爲好奇找到過國師,詢問那逆天改命的鳳鸞星,得到的答案卻是滿滿的茫然,西遼最有智慧的觀星者撫摸着自己的星盤,猶豫着對她說:“老夫這一生觀星無數,什麼才子佳人,王侯將相的星在老夫眼裡都不在話下,可老夫獨獨就看不透這顆星,這顆鳳鸞星實在是太古怪了,這顆鳳鸞星本有鳳命,但卻爲小人所誤,成破敗之相,老夫曾經爲之嘆惋多時,然不知爲何,數月前此星忽然光芒大異,命格頓改,竟由破敗之象轉爲無雙之象,然逆天改命,終有報應,此女命格必然坎坷,但破而後立絕處逢生之時亦是常有,福禍相依,有無相生……可這還不是造化弄人之處,最令老夫看不透的是,此女雖有鳳命,卻無鳳身,竟是有名無實之象。”
國師衰老的眼睛在此時卻透出光芒來:“天地玄妙,須不是老夫這芻狗看得透的,也不知是此女妄擔了一個虛名,還是命短活不到那時候……呵呵,真是想見見這個姑娘啊……”
南弭清楚地記得自己當時眉頭一跳,開始考慮這老頭支持太子的想法的原因,她到底是真的覺得那個南燕女子能夠對西遼有所匡助呢,還是單純的就是想見見那個逆天改命的南燕少女?
祁敬之深深蹙起眉來,開始考慮南弭話裡潛藏的危險。從西遼如今的動作來看,兩國之間早晚必有一戰,如此想來,嫁過去和親的女子早晚必是一死,這時候把人嫁過去,跟草菅人命並無二致,若以仁愛之心考慮,肯定是要推辭的。
但西遼和南燕此時並沒有撕破臉皮,西遼的話說得又很圓,西遼太子肯放下身段,主動求娶南燕女子爲太子妃,這是在給南燕面子了,設若他拒絕的話,豈不是給了西遼一個詬病南燕的機會?現在南燕沒有錯處,西遼若貿然出兵,便是師出無名,南燕拿着滿理,但若他給了西遼這個把柄,那兩國的立場可就不同了……
祁敬之在心裡默默嘆了口氣,西遼太子求娶的女子,地位總不會低了去,現在南燕地位高又適齡的女子無非一個祁琉一個鳳九幽一個沐千藍,鳳九幽抑或沐千藍無論是哪個嫁過去,他這個當皇上的都沒法交待,如今只能盼着西遼太子看上的人是祁琉了……
“原來是這樣,不知道我南燕哪位閨秀有此福氣啊?”他微微地笑起來,似當真好奇一般反問了回去。
“太子殿下一向仰慕南燕才女,自是希望能夠求娶南燕最有才的一位女子,是以才命我等以西遼才女向南燕才女提出比試,如今看來,南燕才女之中最爲出色的一位自是貴國的清商縣主,請陛下降下天恩,賜婚我朝太子與清商縣主。”南弭微微躬身,淡笑道。
祁敬之心頭一跳,想也不想地斷然拒絕:“不行!”
南弭一怔,臉上的表情有一瞬間顯得無措,饒是她自詡智謀無雙,也沒想到過祁敬之居然會這般不留情面地當場拒絕,連點藉口都不曾找。
但她畢竟是西遼智囊團一類的人物,當即控制好了自己的表情,擡起頭茫然中夾雜着些許的不悅:“皇帝陛下,我朝太子乃是誠心誠意求娶貴國才女,爲何陛下連想都不想一下,就這般直接地拒絕了?”
祁敬之這時候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斂眸平復了一下躁動的心虛,擡起頭重新笑道:“朕是想着,西遼太子雖然誠心求娶清商縣主,但兩人似乎並不是那麼合適?西遼太子今年已近弱冠之年,清商縣主如今卻是十三稚齡,這差的未免有些大了吧?”
南弭笑了笑:“這又何妨?母后與父皇差了整十歲,如今不也穩坐西遼皇后之位?清商縣主與太子不過差了六歲,實在算不得什麼,若陛下覺得清商縣主太小,西遼可以以準太子妃身份迎回縣主,待縣主滿十四歲再行完姻。”
“這……這隻怕還是不妥吧?……實不相瞞,清商縣主乃是太后看中的太子妃,原是準備配給毓兒的,如今這麼一來,朕可不好交代啊,南燕才女何其之多,太子殿下又何必執着於一人?”祁敬之想了想,將太后給搬了出來,有太后和祁毓做藉口,西遼也不能那麼執着於葉棠花了吧?
然而南弭仍舊只是笑笑:“皇帝陛下,您的太子殿下今年纔不過十四歲,而我們的太子今年已經十九歲了,南燕的太子殿下尚還年少,又何必着急呢?況且正如陛下所言,南燕才女何其之多,您又何必吝嗇一個清商縣主呢?西遼可沒有能與南燕才女相媲美的姑娘,我們都盼着殿下能夠娶回一位真正的南燕才女,將來母儀我們西遼的天下呢。”
祁敬之沒想到他的話居然被南弭拿來堵他,一時間不免躊躇起來,想了想又道:“此事只怕還是不妥……清商縣主雖然才華甚高,但身子嬌弱,恐不能承受西遼風沙,依朕看,還是尋一個身子骨好的貴女吧?”
南弭微微挑了挑眉,笑道:“關於這個,陛下實在是多慮了,西遼的風沙雖然嚴重,但吹不進厚實的氈帳,吹不進皇宮的高牆,更吹不進宮裡層疊的羅帳,皇帝陛下擔心清商縣主的身體,難道是在質疑西遼不會好好照顧縣主嗎?這個請您放心,我們會用最尊貴的待遇來招待縣主,縣主每日會睡最舒服的牀,吃最美味的食物,用牛奶沐浴,用玳瑁梳頭,我們會讓清商縣主以最美麗的姿態出現在太子殿下面前,而不是風塵僕僕舟車勞頓的模樣。”
這時候,閣龍伽開始給南弭幫腔:“皇帝陛下,西遼都已經做到這個地步,可見其心之誠,您爲什麼就不能成全他們呢?若有人用這等心思向南詔求娶姑娘,我們一定高高興興地立刻答應,可是您卻一而再再而三地推脫,龍伽愚鈍,真的不知道您究竟爲什麼這麼做!”
面對南詔和西遼的試壓,祁敬之實在有些焦頭爛額,他想不出什麼藉口能很好地拒絕西遼,可是要他就這樣將葉棠花拱手讓人,他又有些不大甘心……
“陛下,求您恩准吧!”南弭看出了祁敬之的猶豫,立刻屈膝下跪,跪地懇求,讓祁敬之更加沒有拒絕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