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白未曦也覺得意猶未盡。
安尼爾自幼學畫，對於文藝復興時期的歷史，當然瞭如指掌。而白未曦則爲畢業設計，準備了復興時期的款式，當然也有所研究，因此兩人越說越投機。
白未曦想，有這樣一個健談且能談到她心裡的人同路，至少不會覺得寂寞。
“你是來拜訪溫布迪夫人的吧？聽說今天晚上她那裡有個沙龍。”安尼爾問。
“嗯，一會兒去拜訪。”白未曦微笑，“我現在要先去一趟旺多姆大街，拿一件東西，是我的朋友給我留下的。”
“秦渭陽吧？”安尼爾想當然地問。
白未曦失笑：“當然不是，秦老師如果要給我送什麼東西，自己帶過來就行了。那是我的一位相當好的朋友，我把她當姐姐看的。”
“原來是女孩子啊！”安尼爾笑眯眯地問，“看來，一定是相當好的朋友了吧？”
“確實。”白未曦點頭承認。她與嚴綰的友情，緣自於共同的經歷，那是在這個世界上，茫茫人海里偶爾找到的兩個人。
“怎麼會在旺多姆大街上？”安尼爾像個好奇寶寶似地問。
“因爲她老公有間店開在那兒，我想，大概是她的經理從國內帶過來的吧？”白未曦猜測。
“能在旺多姆大街擁有一間店鋪，那可不是普通的實力能做到的。難怪你對與我合作興趣缺缺，看來也是國內服裝界的大鱷吧？”
“你錯了。”白未曦搖頭，“她家不做服裝的。”
安尼爾好奇地跟着她前往旺多姆大街。路過秦渭陽鞋店的時候，白未曦特意看了看。不錯，在週末的下午時分，還能有三位顧客挑選鞋子。可見生意還真不錯。
“這是秦渭陽的店。”安尼爾注意了一下門牌說。
“是的，意大利全手工牛皮。”白未曦下意識地替秦渭陽打廣告，“生意聽說一直很好。秦老本身就是一塊活招牌。”
安尼爾撇脣：“那當然，世界首出一指的設計師，不知道有多少個光環在他的身上呢！”
“秦老師的品牌，是精工細做出來的。”白未曦反駁，“你進去試一下鞋子就知道了，現在我換個牌子，鞋都不能上腳。”
“那是。價格放在哪兒，不舒服也說不過去呀！”安尼爾酸溜溜地說。
白未曦聳了聳肩：“以前我朋友給我買的靴子也是天價，但舒適度還不夠。”
“秦渭陽是你的老師，在你的眼裡，估計沒有任何缺點了吧？”安尼爾看了看鞋店。還是轉頭離開，“價錢太貴，等我躋身一流設計師的時候再說。”
“我朋友的店在那邊，已經開了好幾年。”白未曦轉了一個彎，“閆氏珠寶，聽說過嗎？”
“當然！”安尼爾瞪大了眼睛，“難道你跟他們老闆也是朋友？天哪，我現在要對你刮目相看，恐怕你自己的家底也應該不錯吧？”
白未曦搖頭：“我只是一個相當普通的平民女孩子。在很長一段時間，不說生活在社會的最底層，也是好不了多少。”
“我不信。”安尼爾搖頭。
“沒有人一定非要你信啊！”白未曦俏皮地笑了，“在我遇到秦老師或者涉足服裝設計之前，我的櫃子裡，除了校服以外。只能找出兩三身的衣服來。”
安尼爾驚歎：“難以想像。”
“現在不一樣了，我每天出門幾乎都會照鏡子，看看自己的搭配有沒有錯。”白未曦嘆息，“是被兩位老師帶壞的。”
“兩位？還有誰？”
“也是中國的老師，她是國內有名的國畫大家。不過，她最有成就的地方，並不是作畫，而是做形象設計。所以，耳提面命之下，我也越來越講究儀容。我都懷疑自己是不是已經意識到年華似水，所以纔會加倍留意外貌。”
“怎麼會？”安尼爾好笑，“一般來說，從事時裝設計的人，都會講究儀容儀表。別說是女孩子，就是男生，也一樣會在出門前照照鏡子呢！”
“所以，我就不知不覺地被同化嘍！”白未曦攤了攤手。
今天的她，穿着一件雪紡襯衣，下身是雙排扣的米色裙子。打扮不算搶眼，但顯得溫馨而親切。腰間是一條黑色的皮帶，勾勒出她纖細的腰身。再加上領口若隱若現的紅寶石，讓她顯得很知性。
“你的打扮有點過於成熟了，你其實還沒有這麼大呢！”安尼爾提出批評。
“本來想穿一件黑色連衣裙的，可是怕溫布迪夫人又說我穿着烏鴉的顏色。”白未曦笑着說，“所以，還是淺色系的，能讓夫人覺得順眼。我這叫入境隨俗，雖然我覺得黑色，其實也亦適合我的。”
“新一輪的復古風潮又要流行了。”安尼爾看着櫥窗裡的衣服感慨。
“是啊，現在還似乎被冷落在一角。”白未曦搖了搖頭，看着無人問津的兩款衣服。也許在經過半年的沉寂以後，纔會重新佔據人們的眼球。而那時，她的畢業設計可以適時推出，應該不會遭遇到冷板凳的待遇吧？
“復古風潮也不是第一輪掀，隔上幾年，就會來一輪。但是把握不好，還是會被市場淘汰。”安尼爾搖頭，“說起來，當年還是拿破人的太太掀起的這鼓風潮呢！爲了華麗的服裝和珠寶，她甚至不惜進行非法的軍火交易，以賺取額外收入。”
“低領、露肩、誇張的袖口，就是約瑟芬御用設計師和裁縫師勒羅伊的風格。”白未曦用手比劃了一下，“像那件衣服，就幾乎完全複製了當年的風格。但是顯而易見，時代在發展，服裝也在發展，照搬照抄，是不可能領導潮流的。”
“希望人人都像約瑟芬。”安尼爾在胸口誇張地畫了一個十字。
“爲什麼？”白未曦問，“約瑟芬的豔麗雖然轟動一時，但有一半是由於服裝的華麗，並不是她自身有多麼漂亮。至少，我認爲她比不上戴安娜王妃。”
“戴安娜只是王妃，而約瑟芬是皇后。”安尼爾笑了，“我並不是說約瑟芬多漂亮，只是因爲她對服裝的鐘情，幾乎到了着魔的地步。據統計，她擁有676年衣服。你想想，如果每個人都擁有一百件衣服，我們設計師的日子，不是能更好過嗎？”
白未曦失笑：“喜歡服裝的也不是她一個人，幾乎所有美麗的女人，尤其是美麗有名的女人，都會擁有數百件衣服。”
“要知道，在拿破崙時代，時裝的價格可比現在昂貴多了。縐綢、綢緞、塔夫綢和絲絨等法國織品，可不是一般平民能夠穿得起的。”
白未曦點頭：“那是，連皇后都要涉足非法的軍火生意，可見是當時的奢侈品。”
“維多利亞執政時期，英國婦女的穿着就比較相互簡單。據說，維多利亞女王本人就不是一個喜歡服裝的人，她只是把穿衣服看成是一種目的和功能。因爲不喜歡試衣，她經常精心挑一種樣式，然後做一大批同樣樣式而布料不同的衣服。”安尼爾感慨，“拿破崙的第二任皇后，對服裝也不是特別感興趣。所以，法國的服裝，是約瑟芬時代推到了高-潮，並且促進了法國紡織品的發展。”
“所以，巴黎纔是公認的時裝之都啊！”白未曦笑着說，“看看凡爾賽宮，就可以知道巴黎當年的輝煌了。”
“對。”安尼爾完全同意，“從歷史和現代，都沒有人能夠漠視巴黎在時裝史上的地位。哪怕是全球化時代的現在，擁有四個時裝週以後，巴黎仍然是當之無愧的時尚之都。”
“啊，到了。”白未曦聽得入神，差點走過頭。
“這間珠寶店，在巴黎也能排得上名。”安尼爾站在門口，“我只知道設計師來自東方，不知道竟然還是你的朋友！”
白未曦失笑：“其實說到朋友，是我高攀了。她早在兩年前，就拿到了珠寶奧斯卡獎，就任閆氏藝術總監。”
“我知道你說的是誰了！”安尼爾震驚地看着她，“你說的是天才的東方珠寶設計師嚴綰女士！”
白未曦欣慰頷首：“是的。”
“她做人很低調……唔，這一點，似乎是你們東方人的特點。比如你的老師秦渭陽，他也很低調，很少在公開的場合發展什麼論調。以後，我覺得你也有這個特性，不會太張揚。”
“我現在還寂寂無名，當然張揚不起來了。”白未曦啞然失笑。
“這和你先天的性格有關。”安尼爾卻不認同。
“我進去一下，你在外面等我嗎？”白未曦做了個手勢問。
“當然跟你進去，你取東西，我欣賞一下東方設計師的珠寶。”安尼爾微笑着替她打開門，不經意間，就搶走了門童的生意。
白未曦莞爾，剛走進店裡，門店的經理杜宇就迎了上來：“白小姐，閆太太留了兩個盒子給你，請隨我到後面去取。”
“好的。”白未曦正想問一下嚴綰的消息，聞言自然正中下懷，只能抱歉地向安尼爾笑了笑。R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