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未曦並沒有接受斯蒂芬的“好意”。因爲有些事，唯有自己去面對，才能最終得到解決。儘管她對於今晚是否能夠解決，抱以相當大的懷疑。
“你去忙吧，我真的不需要。”白未曦搖頭。然後鎖車走人，背影挺拔如青松。
預料之中，秦潔然還沒到。情理之中，富家女對於約會的定義，總會遲到二十至三十分鐘。彷彿只有這樣，才能表示得出她們身份似的。
白未曦點了一杯藍山，拿出筆記本，查看自己的論文答辯要點。筆記本的前半部分，則是她畫下來的靈感素材。
悠閒地翻看着自己的資料，再擡頭，看到玻璃窗外走過來的一個嬉皮士，耳朵上戴了一隻耳環，肩部也只有一隻有肩章。
她驀然眼睛一亮，低下頭，在筆記本上刷刷幾筆，畫出了一件不對稱襯衫的草圖。肩部的裝飾，只有右肩，而左肩則用平滑的絲絨打了兩個皺摺。
因爲畫得全神貫注，所以她甚至沒有注意到秦潔然的落座，直到一句很沒有誠意的道歉聲響起：“對不起，我來晚了。”
“不晚，我有心理準備。”白未曦隨口回答，把剛剛完成的草圖收回手袋，“你的遲到也是我可以容忍的範圍之內。”
“我不需要你的容忍。”秦潔然因爲白未曦的說法，而火氣有點大。
“那就是說，我可以轉身離開？我明白了，再見。”白未曦乾脆利落地站起身。
“你什麼意思？”秦潔然愕然地瞪大了眼睛。
她的眼睛，與秦渭陽有點相似。但是憑心而論，不如秦渭陽那麼漂亮。眼角有點過於上挑，顯得過於精明而不討喜。
“你既然覺得我不必容忍你的遲到，也就是說，我可以甩手走人了。”白未曦靜靜地說，“我的語文學得還不錯，應該沒有會錯意。”
秦潔然狠狠地瞪着她：“大錯特錯了！好吧，謝謝你的容忍，我有事要跟你談。”
“十點之前我要學校，所以最好長話短說。”白未曦不打算給她面子，因爲第一眼的印象相當糟糕，而對方顯然在用家世或者其他一些東西壓自己。
白未曦還沒有樂觀到憑自己的三寸不爛之舌，就能夠改變秦潔然的觀感。所以，她決定放棄不切實際的幻想，快刀斬亂麻。態度再軟，也是得罪，何必再小意做人？白未曦覺得需要對得起自己的重生，就不該在不相干的事情上浪費時間。
“真不知道渭陽看中了你的哪一點，根本沒有淑女該有的禮儀。”秦潔然冷冷地睃了她一眼，就點了一杯藍山。
“像你這樣的人，怎麼能瞭解他呢？”白未曦微笑，“秦小姐，可以把來意直接道明，我並沒有過多的時間在泰晤士河逗留。”
“別逗了，你的時間能跟我比嗎？我的時間比你寶貴多了。”
“那就更不應該浪費時間。”白未曦淡淡地說。
“野丫頭就是野丫頭，跟教養兩個字沾不上邊。”秦潔然又貶了她一句，才直接道明來意，“很簡單，開個價，離開渭陽。”
“我記得已經拒絕過兩次，爲什麼還有人這麼不識趣呢？”白未曦嘆了口氣，“如果僅僅是這句話，那我可以更簡單地回答：不。”
“不？”秦潔然尖刻地說，“你以爲自己有資格說這個詞嗎？如果我是你，現在應該儘可能地爲自己謀求一點最後的利益。而且很不幸地告訴你，由於你的不合作態度，祖父已經把上限降低了。”
“你們的上限，對我毫無意義。”白未曦平靜地搖頭，“我與渭陽的感情，不是支票上多幾個零就可以收買的。”
“別說得這麼有骨氣，秦氏有能力讓你一夜之間變得不名一文。別看你現在生活得似乎很滋潤，但那間藍天集團，還沒有看在秦家的眼裡。”
“財富與愛情並沒有劃上等號。”白未曦仍然安之若素。
“愛情是什麼？還不是由於渭陽的家世和地位嗎？”秦潔然對她的說法嗤之以鼻，“別以爲披上一件愛情的外衣，就能夠說得理直氣壯。除了能騙騙秦道林那個傻小子，你還想騙我？”
“我不想騙任何人，只是忠於自己的感情。你可以打壓藍天集團，但是我覺得最好不要。秦氏雖然是龐然大物，藍天集團今天也不是零歲的嬰兒。藍天的背後，有以陳嫣然爲代表的陳家。”
“她會爲你出頭？”秦潔然更加不屑。
“就看秦氏是否願意付出代價了，在與藍天集團的碰撞中，殺敵一千，自傷至少也要五百。我想，陳嫣然不介意撿個大便宜，當那個漁翁。”
秦潔然皺眉：“藍天不會看在秦氏的眼裡，傷不了五百。”
“那就騎驢看唱本，走着瞧吧！”白未曦的平靜臉色始終沒有打破，甚至隱隱浮出了笑意。她想起了那個同路的斯蒂芬，雖然不會說中文，但對中國的典故，倒真知道不少。
而她輕鬆的態度，更惹怒了秦潔然：“除非你不回北京，否則你就死定了。識相的，離開渭陽，還能得到一個不錯的收場。要不然，你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白未曦笑了：“這麼紅果果的威脅？好在我不是被嚇大的，所以你的恐嚇對我無效。拜託，能不能換一點新鮮的說辭？翻來覆去就是這兩句，很沒意思的。”
秦潔然覺得自己快要被氣瘋了：“你憑什麼有這樣的底氣？你只不過依仗渭陽的喜歡，告訴你，他不會娶你的。儘管從私心來說，我也不怎麼希望老爺子把秦家完整地交到他的手裡，但至少在娶妻這一點上，我的意見和他是統一的。”
“爲什麼不問一下當事人的意見呢？感情只是我和渭陽兩個人的事，多了你們這些不相干的人在裡面指手劃腳，真是吃得太撐沒有適當運動去消耗。”
動嘴皮子嗎？她也會。
秦潔然瞪視着她：“難怪秦道林說你油鹽不進，可見你真的走火入魔，以爲自己是個了不起的大人物了。”
“我從來不認爲自己有什麼了不起，但即使是平凡的小人物，也有自己做人的底線。秦小姐，想必你根本不曾有過愛情，所以纔會說出這麼可笑的以金錢換感情的提議來。我只能說，你真可憐。”
“我可憐？”秦潔然像是聽到了天方夜譚，“我出身豪富，丈夫又是富二代，我有什麼地方可憐？我很幸福，我是天底下少有的幾個幸福女人之一。”
“是麼？”白未曦嘲笑地問，“你確定你的丈夫真的對你忠誠？你確定你的每一分鐘都過得很充實而沒有空虛？你確定你做的事情很有意義，到年老了也不會後悔？”
秦潔然被白未曦連珠炮般的問題，問得怔在那兒。捫心自問，她真的幸福嗎？彷彿是一個剛剛結痂的傷口，被血淋淋地撕開，而沒有采取任何挽救的措施。
丈夫是富二代沒錯，可他對自己的忠誠……恐怕連嘴上都沒有停留多久。新婚燕爾，她就發現他在外面同時包*了兩個女人，其中一個還是在校大學生！
這是幸福嗎？
她在家族裡只承擔了一個部門的經理，手裡沒有多少實權。回到家面對冷清的四壁，而永遠沉默的傭人，她有時候會覺得渾身發冷。
這是幸福嗎？
她每天都在數着時間上班下班，然後磨着時間回家，她不知道自己的工作能夠創造多大的價值，她的地位，甚至還比不上秦道林。
這是幸福嗎？
連問了三個問題以後，她幾乎要掩面逃離。
“我很幸福。”她努力維持着假象。
“你難道不知道，你說幸福兩個字的時候，其實臉色很悲傷？”白未曦憐憫地看着她。
秦潔然瞪視着她的目光，帶着兩分惡狠狠：“你一定查我了，是不是？”
“不，我沒有查你任何事，但是從第一眼見到你，我就知道你一定不幸福。因爲你的眼角，已經有了滄桑的痕跡，按理說不應該在你這樣的年齡裡出現。”
“胡說，我每週都會定期做面部護理。”秦潔然下意識地用手撫住了臉，“我看起來有那麼老嗎？我不像三十一歲嗎？”
“你……三十一歲，還好，蠻像的。”白未曦點了點頭，“我以爲像你這樣養尊處優的大小姐，應該看起來比實際年齡小一些。”
這句話，把秦潔然稍稍有些欣喜的心，又冰凍了起來。
是啊，自己每年在美容院花費了大量的金錢和時間，可是看起來，三十一歲，還像三十一，簡直是太打擊人了！
秦潔然神色複雜地看向白未曦：“你可真能說，可是你覺得這樣就能夠和渭陽在一起嗎？不可能的。渭陽從小就是秦家的驕傲，老爺子不會同意他娶你。”
“渭陽是成年人。”白未曦靜靜地說。
“說句實在話，渭陽娶你，或者我得到的利益會更大一些。但是，老爺子既然讓我勸說你，我就得盡力。而且，我也不覺得最終渭陽會頭昏到把你光明正大地娶回去。最好的結果，不過是把你養在外邊。”
ps：說好了今天要補一個章節的，雖然很晚，但還是補了。小豬還算沒有失信，很累，趕緊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