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 冤家路窄
老太后回寢宮後不久,皇上也起駕回寢宮了,只留下太子等諸子陪着衆大臣。
嬪妃們平時居於深宮之中,寂寞至極,喜熱鬧,沒有誰先行退席的,就連皇后娘娘在皇上起駕回宮後,都還坐在首位上,雍容華貴,淡冷地笑睨着衆人,滿意現場諸子衆臣以她兒子爲首。
南宮玲瓏自覺無趣,悄然離開了席間,向御花園走去。
不知道是老天爺不滿皇宴的熱鬧,還是心存嫉妒,再次下起了雪,吹着寒風。
宮燈五步一盞懸掛着,燈火把整個御花園都照活了。南宮玲瓏沿着慢慢積着白雪的青石小路走着,路兩邊的樹枝上已經光禿禿了,冬天的御花園除了雪景之外,並沒有什麼特色,不像春天那般處處春光處處景。
她走上一道拱橋,橋下的河水早被前幾天的大雪凍結成了冰河,看不到清澈的河水,只看到白色的冰雪,積在河面上的冰雪到底有多厚,也沒有人知道。一般人都不會到冰河上面行走,就是害怕冰雪蹋了,人會掉進河裡去。
她拾級而上,當她走了十幾級後,迎面走來一位穿着厚重狐裘的少女,少女身後跟着兩名侍女,主僕三人大概也是在御花園閒逛的。看到南宮玲瓏後,少女立即停止了腳步,一雙漂亮的丹鳳眼帶着柔和又夾着一股刺人骨的寒冷注視着也停下了腳步的南宮玲瓏。
南宮玲瓏認識她,那是陳皇后孃家的侄女陳青桐,封爲青桐郡主。南宮玲瓏和她同爲郡主,但南宮玲瓏禮同公主,青桐郡主看到她還要先向她請安問好,爲此,青桐郡主一直就看南宮玲瓏不順眼,每次碰面了總對南宮玲瓏冷嘲熱諷的。
以前的南宮玲瓏不識人性善惡,沒有什麼心計,就算身懷傲世武功,也經常被陳青桐惡整,久而久之,南宮玲瓏和青桐郡主就成了冤家。
陳青桐是皇后的侄女,皇后穩坐後位幾十年,自然心機深沉,陳青桐深得皇后的歡心,被皇后內定爲太子妃,青出於藍,她的心機更深。
“蘇兒,你說這河裡的積雪厚不厚?要不咱們到河面上走走?”青桐郡主睨着南宮玲瓏,話卻是對着她身後的一位侍女說的。
南宮玲瓏聽出青桐郡主是在諷刺她練輕功,玩瘋了掉進河裡感染風寒之事。她不答話,只是淡冷地回睨着青桐郡主。
“郡主萬萬不可,萬一掉進河裡感染了風寒怎麼辦?高燒不退可是很難受的。”那名喚作蘇兒的侍女立即和應着青桐的話。
南宮玲瓏並沒有像過去那般一看到陳青桐就怒目相向,也沒有暴跳如雷,聽着陳青桐主僕的一搭一和,她沒有半點反應。
陳青桐看到南宮玲瓏沒有反應,眼裡略顯失望,但她依舊一臉的溫和,揚着淺淺的笑,在這寒冷的冬天裡,她的笑宛如春天裡的朝陽一般溫柔。
“玲瓏,你怎麼也在這裡?”陳青桐走到南宮玲瓏的面前,溫婉地問着。
“如何?”南宮玲瓏眉都不挑一下,只是輕冷地吐出了兩個字。
這個笨女人今天晚上的定力真好!
陳青桐在心裡暗暗地想着,漂亮的丹鳳眼關心地落在南宮玲瓏的身上,關心地問着:“聽說你掉進了冰河裡感染了重風寒,高燒不退,幾近喪命,多得皇上隆恩,安排皇三子帶着御醫到南宮府替你治病,現在好些了嗎?”
“你覺得我要是不好,能站在這裡讓你問候嗎?”南宮玲瓏反駁着,話中的銳利鋒芒讓陳青桐臉色微變。過去的南宮玲瓏只需要她三言兩語的,就會被氣得跳腳,像個猴子一樣跳舞給她看,此刻,她都明嘲暗諷了,南宮玲瓏居然沒有半點生氣的樣子。
“玲瓏郡主,我家郡主好心問候你,你怎麼能用這種語氣和我家郡主說話?”陳青桐身後的侍女蘇兒立即不滿地質問着南宮玲瓏。
南宮玲瓏一記凌厲的眼神掃向了蘇兒,以前這個狗仗人勢的侍女沒少欺負她的青衣,今天晚上看她怎麼替青衣教訓這個惡奴。
“蘇兒,不得無禮!”陳青桐扭頭喝斥着蘇兒,然後歉意地對南宮玲瓏說道:“玲瓏,都是我管教無方。”
南宮玲瓏視線越過了陳青桐,專注地瞪着遠處某一個地方,又遠遠地看到了某些人,她忽然走到橋的中間站着視線飄向了橋下積了雪的河面上,一副很大度的樣子,說着:“嗯,我不會和她一般見識的。青桐,你剛纔說想到河面上走走,要不,我們一起如何?”
“玲瓏郡主,你要是想再次掉進河裡去,請便,但別扯上我家郡主。”蘇兒不怕死地再次衝撞着南宮玲瓏。“我家郡主可是大家閨秀。”言下之意就是暗諷南宮玲瓏是一個粗人,就算南宮家是武林世家,武林人士在貴族眼裡就是粗人。
“蘇兒!”陳青桐再次喝斥着蘇兒。“不準再對玲瓏郡主無禮,難得玲瓏妹妹願意陪着我一起到河面上走走,但玲瓏妹妹大病初癒,我擔心河面上的冰雪不夠厚,你下去試試河面上的冰雪有多厚。”
蘇兒錯愕地看向陳青桐,接收到陳青桐異樣的眼神,她心領神會。
南宮玲瓏並沒有阻止陳青桐吩咐蘇兒。
蘇兒走到了橋邊,毫不猶豫,一個縱身就從橋上跳了下去,從高空上往下跳,就算河面上的積雪再厚,也會被砸碎的。
“嗵”的一聲響,蘇兒砸碎了河面上的冰塊,跌進了河裡去了。
“不好了,玲瓏郡主把青桐郡主的侍女丟進河裡去了。”青桐身邊另一名侍女忽然叫了起來。
“怎麼回事?”驀然一道雍容夾着無盡威嚴的聲音傳來。
皇后!
“皇后娘娘吉祥。”南宮玲瓏和陳青桐同時向皇后行禮。
“嗯。”皇后淡淡地應了一聲,銳利的眼眸卻冷冷地瞅着南宮玲瓏,因爲剛纔寒煜說的那些話讓皇后對南宮玲瓏不滿起來,憑南宮玲瓏這種粗人,也想嫁入他們皇家,成爲太子妃?
南宮浩在武林中再怎麼有威望,都是粗人,南宮世家再怎麼比,也無法和她陳家相比。皇上當初會把儀長公主賜婚給南宮浩,只是想用一位公主栓住整個武林,但儀長公主和趙宸妃私交甚好,皇后和趙宸妃之間面和心不和,太子和三皇子之間也是明爭暗鬥的,爲此,皇后對南宮玲瓏沒有半分的好感。
“怎麼回事?”皇后再次嚴肅地質問着。
“回娘娘的話,玲瓏妹妹不小心把臣女的侍女丟進河裡去了。”陳青桐恭謙有禮地回答着。
“救命啊——”河裡的蘇兒傳來了呼救聲,此刻的河水說有多冰冷,便有多冰冷。
蘇兒平時雖然狗仗人勢,卻是半點武功也不會的人,此刻被跳進了河裡,冷得她差點一口氣喘不過來。
聞言,皇后吩咐着身後的侍衛:“把青桐郡主的侍女救上來。”
“是。”
侍衛們很快就把蘇兒救了上來。
“娘娘……”蘇兒全身溼透,冷得臉色都變青了,她顫顫抖抖地撲跪在皇后的面前,一邊不停地打着噴嚏,一邊結結巴巴地向皇后指控着南宮玲瓏的不是。
南宮玲瓏臉色不變,淡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前生,這些人沒少欺負她,每次她被陳青桐欺負的時候,皇后哪一次幫過她了?不管她是對還是錯,皇后都是責備她,指責南宮家教女無方,導致她回到府裡還要受到孃的責罰。
她討厭這種爾虞我詐,她想走上她爹爹年輕時的路,闖蕩江湖,持劍行俠仗義。
腦裡再一次浮現了前生臨死前,趙然命令侍衛用三尺白綾絞死她的情景,她就是不識壞人之心,吃了趙然命人送給她的月餅,纔會中了春藥,被人壞了貞節,落下絞死下場。趙然三年都不曾關心過她,怎麼可能會在中秋夜好心送她月餅?
是她太笨了呀。
此刻,她依舊是她,但也不再是她。
對她好的,她會十倍奉還,對她不好的,她也會十倍奉還。
心,依舊純良,但,她不會再任人搓圓掐扁了。
“玲瓏,你還有什麼話可說?”皇后嚴厲地瞪着南宮玲瓏,厲聲問着:“你貴爲郡主,出身名門望族,竟然如此歹毒,別以爲你是郡主,就可以隨便傷人,王子犯法,都與庶民同罪。”
“娘娘。”南宮玲瓏恭恭敬敬地叫着,恭恭敬敬地解說着:“剛纔青桐姐姐說想到結了冰雪的河面上走走,臣女自願陪青桐姐姐走一趟,青桐姐姐心憐臣女大病初癒,會再次掉進冰河裡,便想着讓侍女蘇兒探探河面上的冰塊有多厚,蘇兒是自己跳進河裡去的,並非是臣女丟進去的。”
皇后鳳眸一挑,微愕地看着南宮玲瓏,但很快就恢復了嚴厲。
“娘娘,臣女根本就沒有說過那些話。”陳青桐立即否認了自己剛剛說過的話。
南宮玲瓏故意不敢置信地看向了陳青桐,急急地說着:“青桐姐姐,你明明就說過那句話,你現在怎麼能不承認呢?”心裡卻心寒地想着,看,這些就是所謂的大家閨秀,時刻都想着害人。
陳青桐以前只是惡整一下她,這一次卻是想讓她犯下傷人之罪呀。
據說陳青桐一心想成爲太子妃,但太子對她寵愛有加……
南宮玲瓏在心裡微微地嘆着,她,無論是前生還是今世,都甩不掉這些從她出生起就必須面對的爾虞我詐呀。
“夠了!”皇后冷冷地打斷了南宮玲瓏的解說,冷哼着:“南宮玲瓏,你一直都持着皇上對你的寵愛,處處欺壓着青桐,以前看着你年少不懂事,本宮都不想追究了,可沒想到你一犯再犯,都快要及笄了,就要挑選郡馬了,居然還如此衝動,你以爲本宮真不敢治你罪嗎?”
陳青桐暗中得意地衝南宮玲瓏揚起了嘴角,一抹嘲笑浮現在她的脣邊。
“娘娘,如果有人聽到青桐姐姐剛纔真的說過那句話呢?”南宮玲瓏忽然反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