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0章

六月的天氣特別的熱。

樹上的知了不停地喝着歌兒,在午後裡形成了一首首歌曲,只不過有些人聽着覺得輕快,有些人聽着就覺得吵雜。

相府裡的荷花池裡的荷花開始盛開,六月本來就是荷花盛開的季節。

碧綠的荷葉烘托着那些粉紅色花瓣的荷花,綠中有紅,紅中有綠,格外的好看。

荷花池不遠處便是一個涼亭,涼亭四周圍全是綠樹,此刻太陽當空照,涼亭下面卻清涼沁人,偶有絲絲輕風拂來,能帶走些許的暑味。

水雲煙一身銀白色的衣裙,氣質端莊而高雅,宛如白衣仙子一般。她坐在涼亭下那張石桌前,正一手輕挑着另一邊手的衣袖,一手輕拿着白色的棋子,看着眼前的棋局,沉思着該把白子下到哪裡才能吃掉對面聞人初的黑子。

如煙像個忠僕一般,站在她的身後,靜靜地看着,偶爾會偷瞄一下對面的聞人初。

聞人初也是一身白衣,如雪一般的衣裳倒把他的俊美推到了最高點。哪怕習慣了他的俊美,水雲煙每次看到他,都要努力定住心神,纔不被他勾走魂兒。

兩名丫環垂手立在他的身後,各拿着一把圓扇替他扇着風兒。

今兒個,聞人初心情不錯,便派人到煙花閣裡面把水雲煙請到相府來。現在整個京城的人都知道水雲煙是他的紅顏知己,都誤以爲他看上了水雲煙。水雲煙在煙花閣裡面本來就是花魁,又曾深得雅王的喜愛,如今更成了俊美右相的紅顏知己,那身價更高,連鴇母都對她小心翼翼的。

“雲煙,到你了。”聞人初擡眸,桃花眼帶着溫柔,定定地瞅着水雲煙,脣邊掛着的笑容也是溫柔的,不知情的人都以爲他愛上了水雲煙,如果水雲煙不是寒煜的暗衛,她也會誤以爲聞人初對她有愛。看到水雲煙沉思良久也是舉棋不定的,聞人初才淡淡地提醒着。

“相爺的棋藝真的越來越好了,雲煙都要甘拜下風了。”水雲煙嫣然一笑,那笑容說有千嬌就有千嬌,說有百態就有百態。音落之後,她有點忐忑地把白子下了。

呵呵。

聞人初低低地笑了兩聲,伸手拿起他自己的黑子便下。

“噢!下錯了一步。”看到他下的位置,水雲煙豁然開朗,知道自己剛剛那一步該怎麼走了,可惜白子一落,棋局已定,一盤棋,錯一步,往往會全盤皆輸。

“本相又贏了。”聞人初呵呵地笑着。

“相爺今天已經連贏雲煙四次了。”水雲煙嫣笑着,沒有半點落敗的懊惱。

管家忽然帶着大掌櫃從外面匆匆而來,看到聞人初之後,就急急地往涼亭裡走。

以往大掌櫃都要等到管家向聞人初通報了纔會出現的,這一次卻沒有,兩個人是一同走進涼亭的,似乎遇着了大事情,大掌櫃的臉色極爲凝重。

“爺。”管家走進涼亭後,就恭恭敬敬地叫着。

聞人初看一眼大掌櫃,神色自然,只是對水雲煙笑着:“雲煙,荷花開得正盛,不防去欣賞欣賞。”

水雲煙並不看管家和大掌櫃,聽到他的話後,便識大體地笑着:“雲煙剛纔來的時候就想先賞花的了,但又怕相爺久等了。如今正好,那雲煙就先去賞荷花了。”說完便站了起來,朝聞人初福了福身,就帶着如煙轉身離開了涼亭。

涼亭距離荷花池不算遠,不過如果沒有內力的話,在涼亭裡說話,站在荷花池邊上也聽不到的,當然了,有內力的人例外。

“什麼事?”

等到水雲煙走到荷花池邊上了,聞人初才斂起了笑容,但神態依舊溫和,睨了大掌櫃一眼,才問着。“如果沒有大事情,切不可輕易進府,特別是在大白天。”

“主子,我們的店鋪昨天晚上受到偷襲了,所有工人都被迷暈了,然後……”大掌櫃有幾分的遲疑,看到聞人初的臉色沉凝了起來,他還是大膽地繼續說着:“我們的米行,所有米全都滲入了沙子,錢莊裡也滲入了大量的假錢票,錦玉閣裡的貨物也被換掉了,換成的那些全是我們塞給天下第一好的那批假貨。”大掌櫃說着說着,滿臉都滲出了冷汗。

他都沒有想到有人竟然有通天的本領,一夜之間就把主子名下所有店鋪的工人都迷暈了,所有貨物都被人動了手腳。

“你再說一次!”聞人初的臉色更加的沉凝了,但沒有發怒,可那陰起來的桃花眼卻格外的嚇人,可見他心裡的怒火已經狂燃。

不用猜,他也知道是南宮玲瓏動的手腳。

她從一開始的向他示弱再到不畏他的威脅,他還在猜想着,她會想出什麼辦法來挽救信記,想不到她不急着挽救信記,倒是藉着相同的手段,先把他也拉下了水。

現在他的店鋪都被她動了手腳,短期內是不能再做生意的了。

其他的可以不管,那些酒樓呀,米行呀,還是要做生意的。如今他的不能開門做生意,要是他敢把滲入沙子的米出售,只怕南宮玲瓏會捂着嘴笑吧,正中她下懷呢,她想破壞的不正是他的名聲?整個京城那麼大,那麼多的米行,酒樓,大部份都被他壟斷了,餘下的都成了信記的。

南宮玲瓏以治其人之身還治其人之道時,也等於重新找着機會樹立信記的聲譽了。

大掌櫃不停地滲出冷汗,但還是壯着膽子把事情細細地說了一遍。

“南宮玲瓏!”

聞人初咬牙切齒地低叫着:“算你狠!”

他三番四次對她手下留情,寵她,愛她,疼她,哪怕她都裝着看不見,可他對她的情用得並不比寒煜等人淺,他還把自己研製出來的劇毒和解藥都送給了她,哪怕被她拿來對付他,他也不曾後悔過。可她,總是佔着他的便宜還要拿他來開刀。

當然了,也是他自己先拿她來開刀的,她現在只不過是在還擊而已。

站在荷花池邊的水雲煙把他們幾個人的對話聽了一清二楚,聽到南宮玲瓏昨天夜裡竟然偷襲了聞人初名下的產業,眼裡掠過了一抹讚賞以及錯綜複雜的眼神。

南宮玲瓏能在一夜之間完成這件事,肯定是得到了她主子,雅王的暗衛幫助的。主子對南宮玲瓏就是這般的疼愛嗎?他不在京裡,連暗衛那麼重要的勢力都甘願坦露在南宮玲瓏的面前,任她使喚?那是不是代表南宮玲瓏和主子已經真正融洽了?

這樣,她還有機會嗎?

以後,她還能再呆在主子的身邊嗎?

信記從一開始遭受到聞人初的打擊時,她就接到寒煜的密令,傾盡全力幫助信記,可她……她因爲嫉妒南宮玲瓏,壓根兒就不曾出手相助,纔會讓信記落到今天既將死亡的局面,逼得南宮玲瓏不得不從軒轅城趕回來。

寒煜這次回京,匆匆帶兵離京,並沒有時間來查問和處理她。

但處理她,那是遲早的事情呀。

南宮玲瓏的手段,她也有幾分的讚賞。在她的眼裡,南宮玲瓏一直是個被寵慣了的嬌嬌女,什麼也不懂,也不會,卻好命得很,得到了水月宮主的青睬,秘密到水月宮習武一年,回來後就武功大增了,連主子都不再是她的對手。還能得到那麼多上位者的深愛,南宮玲瓏到底有什麼好?在此時聽到了大掌櫃的話,她心裡對南宮玲瓏的看法纔有點改觀。

有時候南宮玲瓏的確很軟弱,但有時候她又會讓人刮目相看。

這樣一個變化莫測的女子,不正適合她家的主子那莫測的個性嗎?

“是誰幫她的?憑她一個人,沒有這通天的本領。”聞人初壓下了心底的狂怒,語氣恢復了平淡,淡淡地問着,那桃花眼裡也看不到半點怒火了,彷彿他不曾生氣過似的,一切都是錯覺。

“雅王的人。”

大掌櫃小聲地答着。

聞人初抿脣不語了。

半刻後,他沉沉地吩咐着:“先關門三天,三天後再開門做生意。”

“是。”

揮揮手,他示意大掌櫃離去。

大掌櫃向他行了一禮後,就退出了涼亭向外走。

管家留了下來,聞人初示意他留下的。

聞人初示意管家近前,他附在管家的耳邊,低低地吩咐了幾句話,眼神有意無意地掃向了不遠處的水雲煙,眼中有一抹陰狠。

管家點點頭,然後也朝他施了一禮,才退出了涼亭。

水雲煙聽不到涼亭裡有半點聲音了。

扭頭,赫然發現聞人初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站在她的身後了。

“相爺,你差點嚇死雲煙了。”水雲煙一副受到驚嚇的樣子。

聞人初笑,眼眸凝視着水雲煙,那眼神似熱烈,卻又隱隱泛着一股殺氣。“那本相真該打,竟然嚇着自己的貴客了。雲煙,這天氣挺熱的,我命人去端些雪耳蓮子糖水來,是用冰塊冰過的,喝下去能消暑解渴,走,本相帶你進屋裡去嚐嚐。”說完上前一步,竟然執起了水雲煙柔軟的小手。

如同觸電一般,水雲煙就想抽回手,但一想到自己的身份,加上聞人初握得死緊,她便任由聞人初把她拉着往前院大廳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