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三皇子被刺的事,不僅司馬銳和秦雲妝的大婚被推遲了,連司馬若和北狄公主塞淳的婚事也接連被擱置,這個月二十三,良辰吉日,只有四皇子司馬憨迎娶了一個側妃,當人們知道娶進門的居然也是個傻子小姐後,有的是不懷好意地指指點點,有的則是惋惜傻子和傻子在一起,生出來的莫又是一個傻子。
這一天,也是秦玉暖前往相國寺的日子。
“四姑娘,三姑娘來了。”
秦玉暖掀了簾子進屋子,恰好看到喜娘在給秦玉昭開面,到底是側妃,不能穿大紅,不過一身緋紅色的衣裳也襯得秦玉昭出落得愈發大方得體,明媚動人。
秦玉昭的眼神依舊是那麼單純,只是看着進來的是秦玉昭,只是隨便找了個由頭,將身邊的喜娘和伺候的丫鬟都趕了出去,纔是握着秦玉暖的手不捨地道:“三姐姐你當真要去相國寺?”
秦玉暖微微頷首一笑:“馬車都在外頭了。”
秦玉昭有些喪氣地“哦”了一聲,秦玉暖摸上秦玉昭披散下來的長髮,用黝黑光亮的桃木梳慢慢地幫秦玉昭梳着,語氣和緩輕柔:“我也是想參加你和四皇子的喜宴的。”
秦玉昭驀然擡起頭,下意識地雙手抓住了秦玉暖握着梳子的手:“我不是擔心這個,”秦玉昭道,“我是擔心三姐姐你和陸靜華相處會……。”
陸靜華?秦玉暖側頭,莫非就是陸才人的名諱?哦不,現在應該叫做靜嬪。
“就是當今皇上的新寵,靜嬪,”秦玉昭解釋道,“我也是前一陣聽憨哥哥說的,這個靜嬪頗有來頭,更是佛口蛇心,底下了不知道毒害了多少宮女嬪妃,而且,三姐姐你可知道近日也要進京的竇家嫡子竇向槐?”
秦玉暖點點頭。
秦玉昭又壓低了聲音道:“我聽下人們說,陸靜華還是姑娘的時候和這個竇家嫡子有過一段姻緣,兩人幾乎都要說親了,可陸靜華卻突然進了宮,而竇家嫡子也發誓再不踏足京城,若不是這次皇上下令……。”
“玉昭啊,怎麼還沒好?喲,怎麼把喜娘都趕出來了?”外頭,柳姨娘尖細有力的生意突然響起,打斷了兩人的談話,不過秦玉暖需要知道的東西她都已經一清二楚了。
無視了守在門口的丫鬟和喜娘,柳姨娘直接就打開了門,掀開了簾子進來,嘴裡還在抱怨着外頭丫鬟居然敢攔住她這個當親孃的:“什麼叫做四姑娘在換喜服,四姑娘整個人都是從我肚子裡出來的,哪裡我不可以看。”
柳姨娘一扭頭,發現秦玉暖居然也在屋子裡,愣了愣,表情現實下意識地防備,但只是思量了那麼一瞬間,就立刻換做了一個熱情的語氣:“喲,三姑娘也來了,如今玉昭能嫁給四皇子也是離不了三姑娘的功勞呢。”
秦玉暖不屑於看她,柳姨娘和秦玉晚都是一路人,見風使舵,只要有利益,敵人也可以當盟友,若是沒了好處,立刻翻臉不認人,她們和秦玉昭是完全不一樣的人,秦玉暖很清楚,只是礙於今日也是秦玉昭大婚的日子,秦玉暖也只是站起身來,朝着柳姨娘福了福身子道:“玉暖也該走了,去相國寺的馬車已經等在外邊了。”
柳姨娘看着秦玉暖闊步流星地就出了門,立刻追了上來,柳姨娘素來愛華麗,愛鮮豔的顏色,今日更是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流蘇步搖鈴鐺作響,如今可是她自個兒的女兒嫁給當今皇子,雖然傻可是到底也是個宗室出身的皇子,聽說婚後還會被封王,那自己的女兒可就是成了側妃了,不過,她也是很清楚這個側妃是從哪裡來的。
“三姑娘留步。”柳姨娘始終保持着那最標準的笑臉,甜得似要滴出蜜水來。
秦玉暖頓住腳步,冷冷地看着她。柳姨娘一走近,秦玉暖就聞到了一股很明顯的香氣,她擡眼看了柳姨娘一眼,只在心裡冷笑,聽說秦質這幾日又開始寵着這位秦家老人柳姨娘了,原來,是這個原因。
“三姑娘,你看,如今你幫了玉昭這樣大一個忙,而且我也聽說,那冷大將軍已經求皇上賜婚了,你這次從相國寺回來可就要名正言順地嫁進寧王府了,到時候行事做事都方便得很,不知道三姑娘願不願意……。”柳姨娘諂媚地笑着,揉捏着手上上好的蠶絲帕子。
“我沒興趣幫你的忙。”秦玉暖冷漠地打斷了她,秦玉暖和清楚自己該和什麼樣的人交往。
“自然也不是讓三姑娘白忙了,”柳姨娘腆着臉笑道,“我是想着,如今玉晚也到了說親的時候,因爲上官家那倒黴催的平白無故地拖累了玉晚,如今連個說親的人都沒有,我聽說寧王府二公子冷長軒的妻子早已病故,如今孤身一人,你說,若是玉晚和三姑娘你一同入了寧王府,姐妹相互之間自然也有個幫襯對吧?”
說來說去還是在爲秦玉晚的婚事操心,秦玉暖微微斜了斜身子,語氣有些飄然:“柳姨娘,不好意思,我方纔的話還沒說完,我沒興趣幫你的忙,同樣,我更沒興趣和你合作,還有,柳姨娘,你身上凝香露的味道太重了,小心被有心人發現。”
秦玉暖知道,和秦玉晚柳姨娘這樣的人合作無異於是在自己身邊埋了個定時炸彈,看着竇氏如今的下場就知道了。
柳姨娘看着秦玉暖態度堅決地走開了,臉上的笑容突然也放鬆下來,突然朝着地上狠狠地一呸,碎碎念道:“不過是個沒孃的庶女,還真當自己是寧王府世子妃了,你可以去的地方,我們玉晚照樣能去。”
前往相國寺的馬車和迎親的隊伍同時出發,只是一個朝南一個朝北,看着馬車外頭的景色慢慢變化,從街頭巷尾那種繁華熱鬧變做了山間野林裡的蟬的聒噪,秦玉暖一邊捧着書頁在馬車裡閱讀,手邊一邊把玩着那隻喜鵲小陶瓷,她可不相信什麼吹一吹冷長熙就可以出現的話語,只不過……
秦玉暖擡眼瞅了一眼這小喜鵲,指尖來回摩挲着上頭不甚平滑的印記,心裡頭突然就淌過潺潺的暖流。
半日車程的功夫,就到了京郊最爲宏偉輝煌的皇家寺廟——相國寺。
“三姑娘,小心。”聽雪牽着秦玉暖下來,滿兒立刻撐開了一個二十四骨的遮陽紙傘替秦玉暖遮起這炎炎烈日。
來領路的僧人已經在山門下侯好了,看着秦玉暖的馬車一過來就立刻迎了上來。
“施主,這邊請。”
秦玉暖十分有禮地回了個禮,提着裙襬還沒跨步,後頭一句高調激昂的女聲卻是凌空一句打斷了她:“喲,這不是秦家那個庶女嗎?嬤嬤,你快給我查查,咱們可是來錯了地方,這可是皇家寺廟呢,不是什麼人都能隨便進來的。”
不消說,光是聽着聲音秦玉暖就能猜到來人是誰。
其實還能有誰,這大齊除開仗着太后喜愛無法無天的淑華郡主,還有誰敢在皇家的地盤放肆。
秦玉暖一回頭,就對上了淑華郡主那俏麗尖銳的眼眸,從中散發出的犀利刻薄的眼神似乎想要將秦玉暖剝層皮似的,淑華郡主可還是記得那次在宮道上秦玉暖對自己所做的一切呢,如今是出了宮了,太后娘娘也管不了她了,她一定要將過去受的那些氣全部都還回去。
淑華郡主的馬車堪稱華麗,四駕高頭大馬,黑色楠木的馬車轅,還有串成珠簾的珍珠,就連趕車的馬車伕身上都是穿着京中富家子弟纔買得起的絲製衣裳。
“玉暖見過淑華郡主。”秦玉暖依舊按照宮禮給淑華郡主施了個禮,她不會讓淑華郡主佔到一點便宜,但也不會給別人留下絲毫把柄。
淑華郡主還是一如既往地高傲,甚至不屑看秦玉暖一眼:“還知道行禮了,不錯,只不過,本郡主還是不知道,這皇家的寺廟什麼時候容得了外人進來了,”淑華郡主邊說邊故作認真地問着一旁領路的僧人道,“你倒是說說?若是你不知道,就只管問了你們方丈去,無規矩不成方圓,更何況是掌管普天之下祭祀祈福的大齊皇家寺廟。”
這僧人一愣,顯得很是爲難。
秦玉暖卻是偏了偏頭,一句話說得輕描淡寫卻又擊中人心:“這皇家寺廟不是早就來了外人了嗎?”秦玉暖直直地盯着淑華郡主,忽而嘴角一笑:“淑華郡主自己,也不是外人嗎?”
言下之意,你淑華郡主雖然名爲郡主,可只是承蒙祖上的戰功被好心的太后收養,說到底,就是一個無家可歸的棄女,和大齊的皇室哪裡有半點血緣關係。
“你……。”淑華郡主眉眼一瞪。
“怎麼?”秦玉暖輕輕一笑,“玉暖說錯了嗎?淑華郡主本姓武,和大齊司馬家族有何關係?不是外人又是什麼?”
淑華郡主只朝着秦玉暖猛地一指,正準備發難,卻聽到後頭太監的高聲唱調道:“靜嬪娘娘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