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銳聽說這邊出事了便是連忙趕了過來,人來的時候,外頭已經圍了一圈又一圈的人。
“都站在做什麼?營地東邊不是說有一羣野狼嗎?有這個閒心的,都給我過去趕狼。”司馬銳這纔是撩開了簾子進去,白色的營帳嘩啦一下被扯開,牀幔下的徐繼枯瘦得就像一堆曬乾的白骨,皮膚薄得就像一層風箏紙,一捅就破,五官深深地凹陷下去,已然看不出原來的風姿綽約,猶如天仙美人般的容顏,縱然是徐繼重病期間,也因爲百里哀的細心照料,容貌依舊那樣溫潤如玉,可如今……
司馬銳看着這樣可怕的骸骨一樣的徐繼躺在牀上,心裡頭不僅泛出一股噁心的味道,恰此時,一個輪椅從牀幔外頭慢慢推過來,是那個小書童模樣的人推着玉海棠出來。
“又是你?”因爲顧忌還有那麼多人在外頭,司馬銳已然盡力壓低自己的聲音,“我說過多少次了,秋水寒那個賤人你吸了她功力也就算吸了,可徐繼,你可知道我爲了找徐繼花了多少工夫?”
“可是現在呢?”玉海棠的容貌比之早上似乎精神了不少,頭髮雖然依舊蒼白如雪,卻多了不少光澤,“就算我不替你除了他,他白白躺在牀上也是白費了你的藥材和人力,你應該謝我呢。”
“你,”司馬銳的絕對權威第一次受到這樣的挑戰,不,是第二次,他始終記得冷長熙那副嘴臉,“玉先生,我請你來你將你當做客人,可是你也別太隨意了。”
玉海棠只是輕輕地瞟了司馬銳一眼,咋舌道:“三皇子,我不取你的功力也只是看在你還有一絲絲的利用價值,你,也不要太隨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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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玉海棠飄飄然離開,司馬銳竟然有一種心窩窩裡頭被人捅了一刀子還不讓人喊出了聲來的無奈。
“殿下,您看。”身邊的隨從立刻上前來,指了指已經不成形的徐繼的屍體,“這,該如何處理?”
司馬銳都不想多看徐繼一眼:“隨便拖出去埋了吧,記得,掩人耳目,就說徐副將病入膏肓,無法救治。”
麻利地吩咐完了後事,司馬銳有些魂不守舍地回到了自己的營帳裡,和鹿關相比,平城就像一個小縣城,自然沒有云英殿那樣大的宮殿供他居住,這又窄又小的帳篷卻不是讓司馬銳心悶發慌的主要原因。
司馬銳又想到了她——秦玉暖。
司馬銳看到她小白兔似地貼在冷長熙身邊,他看到她爲冷長熙的勝利而雀躍喝彩,就像孩童一般開心,他看着她眼睜睜地看着冷長熙騎着青騅馬躍上高聳的營牆而擔憂,她的眼裡全都是那該死的冷長熙,絲毫沒有別人。
“該死。”司馬銳握緊了拳頭,心中那種不平和佔有的慾望愈發濃烈,真是奇怪,這小白兔越是不理睬他,他越想要得到她,司馬銳要看着秦玉暖爲自己擔憂,司馬銳不僅是要征服秦玉暖的人,還要征服秦玉暖的心,冷長熙能夠做到的,他也一定要做到。
和司馬銳這邊的慌亂相比,冷長熙水寨這邊是忙碌的。
老村長雖然說是幫助冷長熙渡過濉河,可張瘸子等人卻是強烈要求加入冷長熙的軍隊。除此之外,周圍十七個村落再加上之前被強行徵兵的村落裡的青壯年都踊躍前來想要徵兵入伍。
他們有的是看不慣司馬銳謀朝篡位,有的只是爲了替自己家人報仇,有的是佩服冷長熙的膽識和勇氣,想要跟着冷將軍的大幹一場,不過冷長熙和秦玉暖在挑選士兵入伍的時候也是費盡了心思。
第一,家中只剩獨子的不要,第二,已經成家家有幼兒的不要,第三,旁系中有需要撫養的孩童也不要。
戰爭本就造成生靈塗炭,秦玉暖和冷長熙都不希望,造成更多本來可以挽救的家庭的破裂。
請求加入軍隊的隊伍原本排了老長一列,聽了這個三個要求,大部分人都是搖搖頭,有些猶疑,可唯獨排在隊伍最末尾的七八個人卻雀躍起來,他們個個高大雄壯,可衣衫卻是破爛不堪,像是乞丐一樣,爲首的是一個有着絡腮鬍子的漢子,黑而雜亂的絡腮鬍子遮住了他半個容顏,都看不出他原本的樣貌。
“不就是這個三個條件嘛,灑家和這羣兄弟們都符合,我們一沒老母,都是孤兒,二沒媳婦,沒有孩子,三沒親戚,更沒親戚家孩子,你們前頭的人要是不去,灑家可就帶着兄弟們上了。”
這漢子口粗語粗,立刻有人認出了他們來。
“欸,他們不就是從白龍寺裡殺了方丈後逃出來的那羣和尚嗎?怎麼現在跑來參軍了?這樣招搖,不是找死嗎?”
謠言四起,流言蜚語像是西風捲落葉一樣席捲而來,前來給負責徵兵將士們送薑湯的秦玉暖聽了之後,擱下了手中的勺子,只是遠遠地看了那羣黑壓壓的人羣。
旁的將士立刻在秦玉暖耳邊寬慰道:“夫人不必擔心,這羣人鬧一鬧也就過了,這殺了人的人,怎麼能進咱們軍營?”
話是討好的話,可惜點錯了地方,秦玉暖扭頭,淡淡的一句:“你看看咱們軍營裡的人,哪個沒殺過人?讓人把他們帶過來給我看看吧。”
這將士還有些疑惑不解,秦玉暖已經是轉身進了旁邊徵兵登記的營帳,冷霜看了一眼吩咐道:“還不照辦?”
秦玉暖坐在有些冰冷的營帳裡,這營帳十分簡陋,不過幾個粗木棍子做支架,隨意搭建起來的,涼風可以直接灌進來,冷颼颼的。
一旁的滿兒替秦玉暖攏了攏披風,外頭就傳來一陣粗獷的問好聲:“將軍夫人,灑家帶着弟兄們來了。”
滿兒蹙眉,看着這七八個膀大腰圓的大汗毫不知禮數,言語舉止都十分粗魯,喝道:“放肆,見到將軍夫人還不行禮!”
“罷了,”秦玉暖擺手止住,想着這幾個人也不知道如何行禮,“那些虛禮就免了吧。”
這爲首自稱灑家的漢子一笑:“你看看,我就知道將軍夫人最爲通情達理,不像是外頭的人,一口一句說灑家和兄弟們是殺人犯,要將咱們繩之以法,灑家倒是奇怪了,他三皇子司馬銳造反都還活得好好的,我們殺了幾個白龍寺欺壓山下百姓的臭和尚反倒是定罪了,真是奇怪。”
“白龍寺的事情,我有聽說。”秦玉暖點頭道,“那幾個方丈的確是將屬於寺廟的田畝偷偷租給商人賺取更加高額的租金用來放高利貸,爲了逼迫農民交出手中的田畝,更是放肆提高田稅,逼得人家流散家園。”
“你看看,我就說那幾個人該殺!還是將軍夫人懂道理。”
“可是。”秦玉暖話鋒一轉,這漢子已經是搶白道,“還有什麼可是的,將軍夫人是不相信灑家和兄弟們的功夫了?”
這漢子茫然四顧,瞅準了用來搭建帳篷多餘出來的一根粗木棍子,大概有雙手合圍那麼粗,漢子大步流星地走過去,只讓一個弟兄扛起這粗木棍子,一運氣,一掌直接劈下去,這粗木棍子竟然就是被整整齊齊地劈斷了,切口整齊猶如刀砍。
不說這拳掌之功,光說扛起這木棍子,也需要兩三個士兵合作,和這個其貌不揚的漢子卻是能一個人扛起來,已經實屬不易。
“將軍夫人,這下你相信俺們了吧。”
秦玉暖心裡頭不由得讚歎,這些人的功夫是絕對到家了的,不然白龍寺方丈被殺一案都快一年了,這七八人怎麼會都沒被抓住。
縱然如此,秦玉暖只是和藹地笑笑:“我雖然敬佩英雄好漢,但無規矩不成方圓,各位英雄若是要加入我們軍營,那也得守守我們軍營的規矩。”說話間,冷霜已經是拿出了剛纔準備好的幾套衣裳,這些衣裳有些奇怪,不像是西夏的也不像是大齊中原的衣服,看着,像是南越那邊崑崙奴的衣裳。難道秦玉暖,是要讓他們當奴隸?
爲首的漢子蹙眉:“將軍夫人,你這是什麼意思?”
“英雄別誤會,”秦玉暖不慌不忙地道,“只是,幾位到底是有命案在身的,我若此時收你們入軍營,我雖然知道幾位英雄是爲民除害,可也難免其他人對幾位有所言辭,我看幾位的身形像極了南蠻之地的崑崙奴,若是幾位打扮成崑崙奴的模樣,一定不會有人懷疑。”
這漢子還有所遲疑,其實他們幾個兄弟們參加冷長熙的軍隊也是有私心的,他們的罪行是司馬銳協同大理寺一起定下的,若是這次能把司馬銳給反了,將功贖罪,也不用再過躲躲藏藏的生活,好歹,能刮回鬍子。
“大丈夫能屈能伸。”秦玉暖一個眼神示意,讓冷霜將衣裳放在地上,慢慢踱出了營帳,“各位英雄好好考慮一下。”
出了營帳,滿兒有些不解,小聲問道:“夫人爲何要收留這幾個人?看着好可怕。”
秦玉暖頷首一笑:“你別看他們一個個放浪不羈,可是,他們卻是我用來對付玉海棠的法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