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的目光一下就都落在了這個看起來不過三歲大的奶娃娃身上,這小孩生的極爲漂亮,大大的眼睛水靈靈的,像是會說話一樣,皮膚就像是新凝成的乳脂,光滑細膩,吹彈可破,看起來十分可愛。
跟着這奶娃娃的還有一個年紀不大的中年男子,看起來身形矯健,不過衣着樸素,耳朵靈光的人且都還記得這中年男子剛纔喚這奶娃娃叫做“少爺”,看來也是哪戶人家的公子。
說書人看到自己的故事居然被一個這樣年幼的奶娃娃給打斷了,他說這故事已經說了好些時候,場場爆滿,大家都極愛聽,如今來了個小子竟然公然和他對着幹,讓他好生氣憤.
“你這小子,懂些什麼,這京城大亂的時候,你都還沒出生呢。“
”反正,我知道這冷大將軍和將軍夫人沒有死就是了。“奶娃娃也是不服氣,撅着小嘴,和這說書的先生分庭抗禮。”
“誒,你這小子,真是,三年前未央宮那場爆炸,你可知道里頭有多少噸炸藥嗎?別說是將軍和將軍夫人,當時趕過去的諸葛副將和冷副將,都是下落不明,真是年少不知當年慘事,竟然說出這樣的話,冷將軍和冷夫人的墳都立在了冷家的祖墳裡頭,你真是……。”說書人說着說着有些激動,畢竟,對於大齊所有的子民來說,失去了冷長熙和秦玉暖這樣有勇有謀又忠心愛國的英雄夫妻,這真是莫大的悲痛。
“哼,我看你纔是什麼都不知道呢。”這奶娃娃還想要和這人爭辯,這跟在這奶娃娃身邊看起來像是侍衛的那個中年人主動上前,攔住了這三歲的小少爺:“少爺,我們該回去了,你若是再在外頭胡說,小心夫人說你。”
這小奶娃娃可惜地嘆了口氣,舉手投足之間還頗有幾分大將風範:“罷了罷了,女人最是麻煩。”
這兩人走後,這茶館裡的議論聲卻是乍起。
“這小少爺生得好生俊俏,這侍衛也是一副俊俏模樣,咱們這個小鎮子裡頭,何時出了這樣一個傳奇人家?”
“你可不知道?那城東前個月不是來了戶姓溫的人家嗎?那日他們進城我瞧過兩眼,那可都是生的像是天仙一般的人物,咱們小鎮,怕是百八兒年都生不出這般面色的人呢。”
“切,就你說得誇張,誰知道真的假的。”
人羣漸漸散去,畢竟這種雜事也不好拿出來一直議論。
春風吹拂柳絮飄然四散,吹着吹着就落在了這城東的一處牆頭,新開的桃花嬌嫩惹眼,樹下的人亦是嬌豔可人,緋紅的面龐象徵着健康,微微隆起的腹部是預期着一個新生命的到來。
院門口,突然傳來一聲脆響,一聲高亮通脆的孩童撒嬌伴着飛揚起的桃花花瓣迎面而來。
“孃親,敦兒回來了。”這來的人,不是別人,正是那茶館裡頭張揚不羈的奶娃娃。
懷有身孕的少婦美豔動人,笑着看了這奶娃娃一眼,便是噗嗤一笑,捏起帕子替這奶娃娃擦了擦汗:”瞅瞅你,總是那麼着急,當日出生也是毫無徵兆便突然地來了。“
那侍衛模樣的人站在一旁看着二人,末了只是關切地問道:”夫人,滿兒今日可好?”
“好着呢,”這孕婦回頭滿面春風地看着這侍衛,臉上盡是喜色,“孕婦產後難免脾氣大,她如今不讓你進房門,也定是怕你只喜歡女兒不喜歡她了,滿兒心思單純善良,你別多想。”
“我如何會不喜歡她呢?”這侍衛有些委屈地嘟囔着嘴,“天知道我和她能在一起有多麼不容易,”說着說着,這侍衛又搖頭道,“冷武知道,冷武和滿兒終究還是比不過夫人和將軍之間的坎坷。”
這孕婦淡然地一笑:“這些事情都過去了,還說這些做什麼,長熙上個月回西夏看望婆婆,如今也該是回來了。”
話語剛落,門外便是傳來一聲馬兒嘶鳴,這奶娃娃聽到了聲音立刻跑了出去,肉嘟嘟的小臉蛋晃到這馬邊,幾乎是貼在馬腿上歡迎這歸來的男人。
“爹爹你回來了,奶奶可好?你什麼時候帶我去見奶奶呢?”
馬上的男人擡起腿靈活地躍下,單手便是直接將這奶娃娃給抱了起來,將這三歲大的孩子舉得老高:“想見奶奶了?”
“恩”,奶娃娃一邊說一邊誠懇地點點頭,他一直聽母親和父親說奶奶當年的事,更是清楚,西夏的皇帝對奶奶是如何的念念不忘,情深意重,更何況,這是他自己的奶奶,讓他如何不好奇:“對了,爹爹你一直說西夏皇帝對奶奶一片癡心,那西夏皇帝,是不是就是我的爺爺啊,那我豈不是皇室子孫了?”
秦玉暖笑着逗了逗冷長熙懷中這團小糯米糰子,笑道:”皇室子孫有什麼好,即便是鬥到最後,也只是一座冰冷的皇位罷了,孤獨寂寞,還時刻需要提防別人把你從這個位子上拉下去,身份沒了倒沒什麼,若是家人和性命因此而犧牲,怕是要後悔一輩子。“
這奶娃娃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冷長熙亦是看着秦玉暖寵溺地點點頭,如今他們在江南隱姓埋名,化名爲溫長熙,溫氏一家如今是披着商貿人家的身份安居樂城,秦玉暖在城東開了個醫館,給百姓們治點小病,冷長熙如今在京城的第一樓的股份也全數投到了江南巴陵城,神醫孫妙揚依舊遠遊,只是偶爾回來看望這對神仙眷侶,半年前來的時候,還特意給冷長熙在巴陵城的酒樓給題了字,喚作醉風樓。
不過除開這些產業,秦玉暖和崔家的合作還在繼續,前些日子崔家還給帶信,說是崔家新添男丁,讓冷長熙幫着取名字。
屆時冷長熙正忙着逗自家兒子,懶得理會這報信的人,只是隨口一句說道:”這小子的爹爹既然這麼喜歡在外頭遊山玩水地不回家,這小子便叫做崔不歸便是。“
“最是對不起的,還是表哥。”秦玉暖看着冷武抱着自家小子進了屋,看着這繽紛飄落的桃花花瓣忍不住地感慨了一句。說完,便又是覺得自己的稱呼有些錯誤,其實師瑞生的真實身份不是蘇成海,而是冷長熙的同胞哥哥。
說到此處,冷長熙也是幾分感慨:“只能說司馬銳太過奸詐,他雖然相信師瑞生,卻也在他身上下了劇毒,那日我燒傷痊癒,他卻因爲久病纏身,無力迴天。“
回想起那日,已經淡然了整整三年的冷長熙眸子裡似乎還燃氣了熊熊烈火,那日司馬銳發了狂似地直接點燃了藏在未央宮了的數百斤炸藥,冷長熙就在門口,他看着司馬銳在點燃引線後飛快地朝着宮殿裡飛奔,他知道,宮殿裡藏着一條司馬銳早就準備好的密道,趁着引線的長度還足夠,他便可以從密道直接逃到京城北邊的鹿山,在那裡,早就備好的快馬和乾糧,能從鹿山助他一路到北狄,尋求完顏肅的幫助。
完顏肅如今在北狄一鳴驚人,早就是皇儲之位,早在司馬銳回京路上,兩人便相互勾結,暗中定下計劃,若是司馬銳一舉成功,便將和完顏肅結爲盟約,穩固自己的地位,完顏肅便可以在北狄也起兵造反,早日奪得大權,而若是司馬銳兵敗,完顏肅也應該按照約定,收留司馬銳,借司馬銳兵馬,等待東山再起。
司馬銳的算盤打得妙,卻是忘了,秦玉暖這裡還有一處絕招。
就在完顏肅在北狄磨刀霍霍,期待司馬銳的好消息的時候,一封密信卻攪亂了他一棵靜候佳音的心。
信上的內容粗暴簡單。
北狄和大齊之間還有四條商貿線路,而大齊的勢力在北狄還有數百家商鋪,其中不乏那些日進斗金的老字號,若是完顏肅想要這些線路和商鋪的所有權,交換的條件,自然是司馬銳的全盤計劃和計劃裡的每一個細節,落款,自然不是別人,正是當日助司馬銳富得流油,招兵買馬,又將司馬銳一隻胳膊害得殘廢的秦玉暖。
完顏肅深知這個女人的厲害,她既然說能送給完顏肅,就一定有這個能力。
一個是唾手可得的金銀財寶,一個是前途未卜的謀反計劃,完顏肅很聰明地選擇了前者,於是乎,這纔是出現了司馬銳引爆炸藥的當日準備從密道逃走,卻發現密道早就被人堵得死死的,一隻蒼蠅都飛不出去。
冷長熙隔着灰色的煙霧看着司馬銳像一隻喪家犬慌張失措,十年前,司馬銳爲了效忠皇后一把火燒了未央宮,如今,又是一把火將司馬銳化作一團骨灰,當真是報應如此,躲都躲不過,只可惜,當時冷長熙隔着這炸藥實在太近,爲了保護身後的秦玉暖,冷長熙以身犯險,像擋箭牌一樣擋在了秦玉暖的身前,猶如鐵甲一般,在炮火隆隆聲中一動不動。
待到諸葛青天趕到,冷長熙已然是重傷累累,奄奄一息,將死之人,感覺隨時會斷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