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青瑤趕到鳳伊舞的院子之時,裡頭正吵吵嚷嚷。房門大開,其外跪着一個手舉木棍的小丫鬟,丫鬟臉色慘白,被灼灼太陽曬得頭暈目眩。同樣,周圍還圍擁了幾個老嬤嬤,面露狠色。
“三小姐,三小姐……”小丫鬟一見鳳青瑤趕來,剛想出口替自己求情,鳳青瑤卻是不緊不慢地繞過她走進了房間,唯有紫曦站在門前,守着小丫鬟,唯恐那老嬤嬤用強。
鳳伊舞那滴血的事情還沒過去,現在又扯出這等下藥的嫁禍事兒,莫不是真的走投無路了?
“三妹妹,咳咳咳……”鳳伊舞見鳳青瑤而來,連忙親暱地叫喊了一聲,可脣一動,鮮血便是涌了出來。
老夫人李氏坐在一旁滿是灼急。
“青瑤,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情,你可要好好查清楚啊!”
老夫人凝了鳳青瑤一眼,滿是信任。
鳳伊舞臉色愈發難看,自己攪出這樣一件事情,可不是爲了讓鳳青瑤來查事情的。
“咳咳咳,祖母……”鳳伊舞將脣邊的血擦拭乾淨,委屈頓時覆滿了小臉,她輕輕地扯着老夫人的衣袖,眸中盈盈淚光,“祖母,伊舞相信三妹妹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還望祖母莫要責罰於她!”
老夫人臉色尷尬了片刻,緩緩起了身:“青瑤,我也相信你能夠管制好自己院中的下人,可是,這一丫鬟,實在太過放肆了!”
“祖母——”鳳青瑤實爲庶女,不可用“祖母”如此稱謂,可誰讓老夫人對她極爲疼愛呢?說着,她還隱隱挑釁地別了鳳伊舞一眼。
她明白,鳳伊舞方纔一言,不過是想讓自己誤會老夫人站在了她一邊,繼而心有芥蒂罷了。
小伎倆而已!
接下來,她便見招拆招!
“青瑤也不知道這件事情是個什麼狀況,可方纔瞥見那小丫鬟,着實可憐,怎麼都不像是故意下藥之人啊!”鳳青瑤微微癟着小嘴,同樣是一副楚楚可憐模樣,“不過,青瑤知曉,大姐姐之前身子便是不好,太醫剛把過脈,說是氣血虛無,那這吐血,是不是虛不勝補呢?”
饒有道理,老夫人微微點了點頭,狐疑地瞥了鳳伊舞一眼:“伊舞,下人可去查了藥材中有沒有問題?”
鳳伊舞一愣,她的確沒有這樣做,因爲藥材早已被倒了個乾淨,根本無跡可尋。當時她便是仗着如此,陷害這個小丫鬟。
“回稟祖母,伊舞不知曉,伊舞剛是醒來……咳咳咳……”
“老夫人,大小姐剛喝完藥一刻鐘後便吐血暈厥,府醫來把脈,說是氣血過旺,可那藥方,明明是太醫所開!”一旁的丫鬟綠蘿連忙跪倒在了地上,額頭死死地磕在地面上,恭敬至極。
“若是虛不勝補,那也應當是藥方的問題!”老夫人眸子一亮,爲替那小丫鬟洗清了嫌疑而慶幸,畢竟誰也不希望自家後院如此烏煙瘴氣。
可鳳青瑤臉上的淺笑卻在片刻之中凝固了。
她本以爲鳳伊舞是爲了用下藥之事將火燃到自己身上,原來並不是,鳳伊舞一開始的目的,根本就不是自己!
那句“虛不勝補”,反倒是順着鳳伊舞的詭計走了!
呵,鳳伊舞倒可真是學聰明瞭。
“青瑤,那藥方,的確是太醫所開?”老夫人似是不太相信鳳伊舞房中的一面之詞,畢竟,這個院子裡出的事情太多太多,她雖仍寵溺着鳳伊舞,但那不過是看在嫡女的面子上,若是鳳伊舞再同其孃親一樣胡來,她指不定直截廢了鳳伊舞嫡女的身份。
“祖母,的確是,不過太醫所開藥方,也是經過府醫等人查驗……”
“三妹妹,太醫當時可是狠狠批駁了府醫一頓,府醫哪敢再查驗什麼!”鳳伊舞一下就截斷了鳳青瑤的話語,若非她仍是面色慘白,老夫人可是要生了氣。
也不知道誰教的,旁人說話之時,竟然這樣無禮!
老夫人暗暗將牽着鳳伊舞小手的手給收了回去,整個人也站了起來:“青瑤,你去府醫那兒把藥方拿過來瞧瞧,若是藥方的問題便是罷了,若不是,再查查那個小丫鬟!你的臉色看起來也不太好,待會兒回院子後,我讓管家給你送些滋補之藥。”
“伊舞,你身子不適,還得是多休息休息。”
是褒是貶,顯而易見。
鳳伊舞死死捏緊了手指,可表面上仍舊是要服從。
自己在府中已經如此沒有地位,再不能讓祖母討厭了自己。
“青瑤知曉了!”
已然讓她全權管理此事,很明顯,老夫人這是想要將中饋大權交給張氏了。
鳳伊舞這般一想,盯着鳳青瑤的目光愈發犀利。
“祖母,伊舞還有一個請求。”
誰都未曾想到,鳳伊舞連帶着薄薄的蠶絲被褥“骨碌”一下滾落在地,一旁的丫鬟猝不及防,剛想伸手去阻攔,卻被她偷偷別了一眼。
“伊舞,你這是做什麼?”老夫人李氏瞧着自然心疼,可心裡也有了些不好的預感。一時之間,眉頭緊皺。
一個嫡女,居然下跪,如此沒有自尊與骨氣,以後如何在別的貴家小姐面前凸顯將軍府的威嚴?
鳳青瑤則是精巧地抓住了李氏心中所想,渾身的氣勢雖是收斂,但從未完全退卻。正因爲如此,李氏纔對她寵愛有加。
“祖母,自從孃親被罰以來,伊舞日日噩夢,夢見孃親,孃親自尋短見,伊舞真的怕,怕孃親……”鳳伊舞的眼眶頓時通紅,淚水“吧嗒吧嗒”地砸在地面,可她半垂着腦袋,根本就沒有人能夠瞧見她微微勾起的詭譎雙脣。
溫素梅?
李氏皺了皺眉頭,瞥着鳳伊舞的眼神頓時由熱變冷。
“伊舞,你在說什麼?”
態度堅決,意思便是要讓她改口。
可鳳伊舞既然尋得了機會,又怎麼會改?
“祖母……前些日子,伊舞還同懷清說起孃親,懷清出門在外三載,回來之後,孃親突然出了這種事情,他心底定是難過。”鳳伊舞緊抓着牀榻邊的橫欄,擡起頭時,淚痕滿滿。
鳳青瑤則是在一旁什麼都不說。聽着鳳伊舞這般求情,她心底裡還真是痛快。
想前世,跪倒在地求情的,只有自己一個人呢!
“哼,她出了事情,難道不是罪有應得嗎?”李氏本是個溫婉
之人,可是,一想到溫素梅所做的那些個陷害之事,心底頓時怒火滿滿。“讓她再好好反省些日子!”
鳳伊舞一見有戲,語氣更爲誠懇:“祖母,孃親本是心善,恐怕是後院事情太多,她纔會一時想不開,當下已經過了那麼久,她一定想通了!”
“想通了,也不必你來求情!身爲嫡女,養好身體更重要!”李氏哼了一聲,轉身就往外走,不再瞥及鳳伊舞一眼。
鳳青瑤正奇怪着這鳳伊舞今日怎麼這般膽大,可她們一行人還未離開院子,便有一嬤嬤跌跌撞撞而來。
“老夫人,老夫人,不好了,大夫人她,她想不開自尋短見了!”尖銳的聲音越過所有的牆,一下打進了鳳伊舞的耳中。
“抓住時機,將孃親的位分給搶回來!”鳳伊舞冷冷一句,揩着眼角的淚痕,同一旁攙扶自己的綠蘿說道。
綠蘿連連點頭:“大小姐,綠蘿明白,可方纔大小姐您突然跪倒,還真是嚇了綠蘿一跳呢!”
“我若再不幫幫她,怕是連自己都要敗在鳳青瑤的手裡了!”說起溫氏,鳳伊舞臉上並無多少親暱。
想來,若非是她不斷失手,自己又怎麼會落到如今看鳳青瑤臉色的地步呢?
李氏心底百味交雜。本不想去管溫素梅的死活,可方纔鳳伊舞的那一番啼哭總在耳邊響徹,鳳青瑤小心翼翼地攙扶着她,同樣輕噥軟語:“祖母,咱們還是去瞧瞧吧,若是大夫人出了什麼事兒,您心中定會難過,當下,不可被曾經的怒火亂了心神啊!”
鳳青瑤淺淺勸着。
她自然知道鳳伊舞與溫素梅鬧得這是哪一齣。一方面,要在用藥方一事,令李氏以爲君庭軒故意擺弄架子設計將軍府上的小姐,另一方面,趁君庭軒和君凌燁同在將軍府時鬧出自盡,想來李氏和鳳麟炎不會不管,而且,只會是原諒這一個結果。鳳青瑤只能暗惱近些日子竟是忽略了她們之間的情況。
不過,溫素梅就算回到了院子,那又怎麼樣呢?
她一定會盡快讓李氏將中饋大權交至張氏手中。
偏院,雜草叢生。幾近沒有了可以踩踏的地方。
李氏自從溫素梅被關禁閉之後,當即與她劃清了界限。佛家從不允許有這等妄言惡毒之人。
“溫氏啊溫氏,當初爲什麼要做出那樣的事情呢?”
實則,她最在意的還是溫素梅陷害張氏一事,天下哪有一個女人會這樣狠心,居然詆譭別人的名聲,若非鳳青瑤在自個兒與麟炎面前露了面,這一輩子,張氏怕是都要戴着這麼一頂“私通男人”的帽子了。
領她們進來的老嬤嬤跪在緊閉的房門前,聲音淒厲:“大夫人,老夫人和三小姐來了!”
裡頭沒有任何動靜。
“老夫人,大夫人之前上吊,幸虧老奴發現得早,將她給救了下來,可誰料,清醒過來之後的大夫人一言不發,就像是個,是個癡傻之人。”
掉漆的房門被另一個老嬤嬤從裡用力打開了,一見李氏,她趕忙跪倒在地哭嚎。
鳳青瑤本就不打算言語,現在,便更想看看這溫素梅到底能怎麼樣求得李氏的原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