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第40章

重生之蘇湛

蘇泛眯了眯眼睛,那魂牽夢繞的身影終究是出現在他的眼簾裡。

蘇湛穿了件格子襯衫,湛藍色的牛仔褲,身上正揹着一個雙肩包,看上去倒像是來緬甸旅遊的外國大學生。膚色還是像小時候那麼白皙,眉眼猶如春天桃花初綻般令人過目不忘的驚豔,只是腦袋一窩頭髮顯得有些長有些亂。他正扭着頭,一瞬不瞬地聽着身邊的那人講着什麼,似乎聽到了什麼有趣的事情,棱角好看的嘴脣微微地翹起,帶出一個小小的梨渦。那依舊長而濃密的睫毛低垂着,卻是將一大半的笑意遮了去,顯得有些神秘。

是個漂亮到炫目的傢伙。

蘇泛隨着那人越走越近,只覺得心底深處最濃烈的情感隨着心頭最牽掛的身影一起噴薄而出。然而,他又只能在出場口一直默默地等着,就像是他想壓抑自己的感情一般。

穆天璋似乎又說了什麼,蘇湛像小時候那樣不屑的撇撇嘴,轉過頭,這一轉頭,卻已是發現了自己。

倆人隔着不到十米的距離,蘇泛甚至都能看到弟弟那長長的睫毛因爲驚喜和詫異而上挑着,明亮的光華從蘇湛的眼裡綻放出來,並隨之停住了腳步。

蘇湛看着幾步遠的那人,穿着簡簡單單的白襯衫卻很有種長身玉立的感覺。長大了的蘇泛和他上一世印象裡的一模一樣的長相——清俊溫潤,像是書上說的如玉公子。乾淨俊秀的面上先是泛起一絲絲笑意,彷彿春風拂柳,而後那點笑意盪漾開來散到了疏朗明潤的眉眼裡。讓蘇湛莫名覺得,這笑容,是從心底裡生根發芽出來的。

十年未見,恍如滄海桑田,時光湮沒歲月的變遷,可是有些感情是怎麼也變不了。

這是自己離家十年見到的第一個親人,連一向自覺冷清冷情的蘇湛都能感受到心裡的洶涌澎湃。他見到蘇泛的人,想起蘇泛那些年堅持給自己寫的信,一字字一句句都浮現在眼前,感動和親情溫暖的交織,讓他一下子無從適應,失了反應。

穆天璋瞅着呆愣住的蘇湛,和笑得春風拂面般的蘇泛,嘴角輕輕一勾,笑道,“你們倆兄弟至於麼,是不是打算來個想看無言惟有淚千行?打算這麼看到什麼時候?”

蘇泛將眼神施捨給了某人一眼,笑着一撇穆天璋,將他私自接走阿湛的這事兒記下來,隨後對蘇湛叫道,“阿湛。”

這一聲叫喚在那些呼嘯而過的時光裡變了聲音,變了腔調,卻從未變過顏色,依舊鮮明熱烈得讓蘇湛一聽就覺得眼紅。

蘇湛上前幾步,注視着蘇泛溫潤如昔的眼睛,深深吸了口氣道,“阿泛,我回來了。”

蘇泛點點頭,他只覺自己掌心發燙,但還是緩緩地扶上蘇湛精瘦的肩頭,只覺得當初那個紙片人一樣的弟弟就這麼忽然長大了,而自己錯過了他的十年,“好,我來接你回家。”

蘇湛笑了笑,這一笑勾起了蘇泛無數的思緒,重逢的喜悅,多年未見的思念得以補償,他雖想剋制,可從來靠後的行動這次卻比思想先行,蘇泛像夢裡做過許多次的動作一樣,只是一攬手就將蘇湛擁到了自己的懷中。

這個他無比思念的人。他忽然生出一股衝動,一股恨不得將對方揉進身體的衝動,強烈的渴望像是張牙舞爪的怪獸要將自己吞沒,炙熱的情感無處宣泄,只覺得即便將蘇湛一口一口吞進肚子裡都難以平息。

從未見過大少有啥出格舉動的嚴從嘉在一旁沉着眼神看着相擁在一起的兩兄弟,只覺得二少對大少的影響一如小時候。而穆天璋一挑眉,心想,自己這是出手呢還是不出手呢?

蘇湛沒想到一向感情內放的自家哥哥居然會在人來人往中就將自己一把抱住,雖然他們現在的感情很好,但是被蘇泛抱着他還是覺得有些不大自在,況且,蘇泛這是怎麼了,摟得這麼緊幹什麼。

於是他非常不配合氣氛地哼道,“阿泛,我不是叫你呆在家裡等的麼?不用直接跑過來,多麻煩啊。”其實還有一句多危險,只不過蘇湛並不想說。

穆天璋很識時機地將蘇湛的揹包給拉扯過來,連帶着將蘇湛的人也從蘇泛懷裡拉出來,示意嚴從嘉將蘇湛的行李給接過去。

蘇泛笑着看着穆天璋將弟弟拉走,而後溫和地回答道,“我等不及了,再說,從家裡到仰光也不是多遠的路,沒事的。”

嚴從嘉這才從後頭走上來,恭敬有禮地微笑道,“二少。”蘇湛這才擡眸打量面前這個介於青年和少年之間的人,襯衫卡其色褲子的打扮,顯得乾淨利索,全然無法將他從當年那個流鼻涕抱蘇泛大腿的小豆丁給聯繫起來,“呀,你不是當年被我一句話就嚇哭的小屁孩子麼!你以前可愛哭了啊。”

某二少闊別十年歸家,雖然面上故作鎮定,但是心裡的喜悅和輕鬆是前所未有的,見到穆天璋和蘇泛更是覺得一下子回到了小小孩童的時候,就連當時自己欺負的嚴從嘉都非常順眼了。然而蘇湛就像對待穆天璋一樣,這傢伙說的話往往不是那麼動聽。

嚴從嘉看着眼前這個完全陌生但仍有三分和大少相像的二少,聽他第一句就說起童年時代的往事,也是禁不住面上一紅,“二少,還是跟小時候一樣那麼愛說笑。”

蘇泛看着鮮活生動的弟弟,雖然十年離家的經歷着實讓他穩重了不少,然而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骨子裡頭的那點淘氣還是不減,瞄了一眼面帶尷尬的嚴從嘉,他也是想起小時候三個人的往事,笑意盎然地說道,“好了阿湛,怎麼還跟小時候一樣就愛欺負從嘉,多大的人了。”

雖說是維護自己略帶責備的話,可嚴從嘉卻絲毫聽不出責備的語氣,有的只是滿滿的寵溺。

等出了機場,蘇湛本以爲就他們四個人,沒想到蘇家的隨從加上穆天璋帶的隨從保鏢,呼啦啦一大羣人好幾輛車。想他上一世也是到哪裡都帶着一大票人,十年來到哪裡都是單槍匹馬的蘇湛覺得這陣勢熟悉又陌生。

蘇泛特意在仰光城裡最好的中餐飯店訂了餐,雖然多了個自己並不是很想見到的意外之客。然而菜一端上來,蘇湛看到自己一直面帶笑意的哥哥面色不悅道,“這道菜,我不是說了不能放生薑的麼?”侍者剛想解釋,蘇泛隨即擺擺手道,“退了,重做。”然後又細細交代了一遍——儘量做得口味清單些,咖喱不要多,不要辣不要甜,最重要的是生薑大蒜不要放,薑黃粉也不行。

蘇湛被他這一大串的禁忌給說得愣了一下,因爲這些都是自己的習慣,尤其是生薑,他是那種咬到了就會全身起雞皮疙瘩恨不得從將牙齒都洗一遍的那種。

蘇湛有些無奈,“阿泛,我隨便的。不用再重新做了,麻煩。”

穆天璋擡眸看了蘇湛一眼,“你小時候可不是個隨便的人。”?蘇泛一挑眉,他可沒忘記自己這個嬌生慣養的弟弟小時候是有多嬌慣,以前家裡來了一個新大廚,四川人第一頓飯菜全是川味的,蘇湛只是嚐了一口立馬推筷子不吃。結果是全家人一起又等大廚重新做了一頓。

見二人用一副不相信的表情看着自己,蘇湛想也不想地回道,“你要是被餓過,就知道有什麼吃什麼——”話還沒說完,見蘇泛已經是臉色一沉打斷自己道,“你小子給你的生活費呢,怎麼會沒錢吃飯?”

蘇湛頓時後悔自己的一時嘴快,只好一臉嫌棄蘇泛大驚小怪的樣子,“又不是,就是小時候在人家裡不聽話,被餓了幾頓而已。”

蘇湛說得輕描淡寫,蘇泛卻是聽得洶涌澎湃——寄人籬下的日子並不好過,父母從小嬌慣的弟弟,自己心心念念愛護都來不及的弟弟,在幾家陌生人中輾轉,怎麼可能沒過過苦日子?蘇泛不知道蘇湛曾經經歷了什麼,會將他這一層嬌生慣養的蘇家二少爺的皮給扒掉了。

蘇湛剛想說些什麼安慰自家小題大做的哥哥,卻只見蘇泛朝他微微一笑,然而語氣卻是堅定,“既然回家了,那就繼續挑剔起來。我絕不允許我弟弟過得隨隨便便。”

穆天璋悠悠然地給自己夾了一口菜,心想護弟心切的蘇泛可有蘇湛受得了。

蘇湛無語地撇撇嘴,決定無視自己這麼多年來恨不得把所有哥哥的兄弟有愛都補上的蘇泛開吃起來。蘇泛是個沉默的,而穆天璋中午和蘇湛已經吃了一頓,倒是個比較活潑的,一邊吃着一邊給蘇湛夾菜,一邊還能問着蘇湛這幾年出去的生活。蘇湛說的都是蘇泛知道的,也就不插嘴,只這麼一邊聽着他們倆人交談,一邊看着蘇湛在哪盤菜裡下的筷子多,只想着,弟弟的口味倒是和從前沒多大區別。

這讓蘇湛很有一種自己被倆人餵食的感覺,某人從埋頭苦吃的狀態中出來,擡頭就見穆天璋和自己哥哥以及坐在蘇泛旁邊的嚴從嘉都看着自己吃。嚴從嘉雖然只是蘇泛的貼身侍從,然而因爲從小隨着蘇泛長大,情分不一般,又沒有外人也就隨着一起入了座。

嚴從嘉卻是注意到大少自從入座之後統共就吃了幾口菜,其餘的時間不是在看二少就是在給二少夾菜。不時地照着蘇泛的口味替他佈菜。真的論起來,他和蘇泛纔算是真正一起長的,他和蘇泛在一起的時間比蘇泛和蘇湛在一起的時間長得多。而他們之前的感情再好,也還是比不上剛剛回來的二少爺。

蘇二少一皺眉,彷彿被人圍觀着吃東西很不爽,“看着我幹嘛呢,你們吃啊。阿泛,你也給嚴從嘉夾菜啊,我自己會來。穆天璋,你再只說話不吃飯,就給我把嘴巴給封了。”

穆天璋只笑了笑,而後促狹地說道,“有眼睛就夠了,看着咱們的蘇二少,我就想到秀色可餐一詞,飽了。”

蘇湛板着臉哼了下,覺得自己果然不能和穆天璋計較,他這張嘴能說死人。

蘇泛笑着打了圓場,“好了天璋,你就讓阿湛好好吃頓飯,這可是我請客,要是再讓阿湛生氣,我就不打算請你了。”

穆天璋笑着往後一靠換了個調侃對象,“蘇大少真是越發小氣了,一頓飯都捨不得。”蘇泛聽着穆天璋的話只是笑而不語。蘇湛一邊咀嚼一邊看着已經長大的蘇泛和穆天璋,一個笑得含蓄,一個笑得意氣風發,兩人俱是英俊挺拔的人物,一個是自家親哥哥一個是童年時候的友人,能夠友好相處的話不失爲一樁好事。

他回來了,他們都還在,再美好不過。

柔軟的夜風裹挾着熱帶的夏的氣息,貫穿過整輛車。蘇湛因爲實在受不了穆天璋的逗弄,於是果斷地坐到副駕駛座上去了。索性讓蘇泛和穆天璋相親相愛地擡槓。

上了車蘇湛就拿着一份報紙隨便翻看着,從蘇泛的角度看過去剛好看到在後視鏡裡弟弟整齊俊秀的眉毛,低垂的眼睫,靜默而乖巧。當初那個囂張跋扈、淘氣搗蛋的孩子一下子長得這麼大了,倒是整個人都變得內秀。他想起自己小時候覺得蘇湛睡着的時候最好看了,因爲睡着的時候蘇湛不會對他惡言惡語、不懷好意地用他那雙漂亮的眼睛瞪着他,看起來簡直就是個沉睡的天使。

只不過瞧着安靜內斂的弟弟,蘇泛又忽地想起他小時候氣急敗壞的樣子,如畫的眉目也隨着生動起來,鮮亮分明。歲月都泛了黃,那些場景和記憶的人從來沒有褪色過。蘇泛盯着後視鏡裡的蘇湛,只覺得安心不已,他終於回來了,活生生地在自己面前,吃飯、微笑、說話,不再是每天腦海裡回憶的剪影。

穆天璋瞄了眼看得入神的蘇泛,側了下腦袋,歪過頭輕聲地說道,“蘇大少,你這眼神得收收,我怎麼覺得,你這是想吃人?”

蘇泛嘆了口氣心想,吃飯的時候就該把穆天璋給趕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