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情的時間就像一去不復返的流水,大江東去,永不往復。曾經逝去的不可追,還未發生的事情不可測。人活一世最值得期待的就是我們永遠都不知道下一刻究竟會發生什麼。而我們熙熙攘攘,來來往往,所能做到的不過是盡力二字。
所以不管劉據如何想法。日子依舊是一天天的過。身爲大漢朝的太子,皇好幾代子弟。不管劉徹給予了怎樣的看重,十歲的皇太子每日最常做的事情依然是讀書。
讀書,對於這個時代的大部分人來說,都是可望而不可即的事情。曾幾何時,小小的劉據也是每日呆在自己的書房裡聽着當代名儒大師滔滔不絕的將自己的理念和想法灌輸給他,並且樂此不疲。可是再換了的事情,做的次數多了,難免感到厭煩。
尤其是當這件事情你重複了幾個輪迴。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啊!”神遊太空的劉據突然回過神來,定睛一看,太子少傅石德正神色陰沉的看着他。手中的竹簡緊緊握住,用力大的十指隱隱泛白。
“太子殿下,五年,春,公觀魚於棠。何以書?譏。何譏爾?遠也。公曷爲遠而觀魚?登來之也。百金之魯,公張之。登來之者何?美大之辭也。棠者何?濟上之邑也。
此言何解?”石清看着劉據魂不守舍的樣子,淡然問道。
“此言是說,魯隱公五年,春天,隱公到棠這個地方去觀魚。《春秋》爲什麼記載這件事呢?是爲了譴責隱公。爲什麼要譴責他呢?因爲隱公去觀魚的地方距國都很遠。隱公爲什麼到那麼遠的地方去觀魚呢?因爲可以“登來之”。價值百金的魚,隱公都可以張網捕到,“登來之”是什麼意思?這是讚美誇耀的話。棠是什麼地方?是濟水上游的一座城邑。”刻骨銘心的記憶,熟記於胸的詞彙,讓劉據脫口而出。
“天下名著何止萬千,太子殿下可知陛下爲何要我等教授《公羊春秋》與《穀梁》,而不是別的?”石清並沒有在意劉據的解釋,繼續開口問道。
“……”劉據聽着石清的問話,目光茫然,沉默不語。
他當然知道劉徹爲什麼會讓他學習《公羊春秋》和《穀梁》。或者更確切的說他曾經認爲自己知道劉徹爲什麼這麼做。可是自從經歷了巫蠱之禍之後,劉據一直都在懷疑,自己曾經所信任的一切,究竟有沒有意義。欣喜,信任,驕傲,期待,最終都在皇權的陰影下漸漸遠逝。
於是欣喜變成了芥蒂,信任變成了猜忌,驕傲變成了眼中沙礫,期待變成了絕望。在經歷過那麼j□j裸的背叛之後,劉據怎麼能原諒當初發生的一切。思子宮也好,望思臺也罷。終究,抵不過皇帝心中掌控天下的慾望,前世如此,今生……又能有什麼變化?
劉據的沉默,看着石清的眼中,卻變成了啞口無言。於是這位德高望重的儒林大家用難以掩飾的失望說道:“太子殿下雖然年少,然則卻是大漢王朝的繼承者。陛下對於太子的期待很高。還望太子能夠兢兢業業,不負陛下所望。”
劉據聞言,除了冷笑卻還是冷笑。這輩子,有些事情,除了自己之外,劉據是再也沒有辦法和人分享的了。而且這輩子的他,也不會向前世那樣的……“單純”。
白色的宣紙既然已經被書寫了,就再也不能回到從前的霽月風情。
“石少傅,今日孤心情欠佳,課程就先到這裡吧!”劉據突然覺得有些百無聊賴。他不知道自己重生一次是爲了什麼。總歸不會是在這裡讀書就是了。想到這裡,更是覺得心煩意亂,沉重的未來壓在他的身上讓他完全喘不過氣來。既然不知道能不能避免這場禍亂,當然要先行對得起自己的心情。劉據擡眼看了看因爲他的話語震驚的無以復加的少傅石清,擦肩離開。
“這、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拋開身後不停的呼喚,劉據回到建章宮簡單換了一身布衣,對着身旁的小舍人說道:“孤要出宮逛逛。你們不必跟着。”
“太子殿下饒命!”小舍人一聽,嚇得連忙跪地求饒。“太子殿下饒命,若是陛下知道了不會饒了奴婢的。太子殿下饒命啊!”
“我只是出去逛逛,不會有事的。以前又不是沒出去過。況且我只是想要去大將軍府看看而已。更加不會有事。”劉據看着小舍人的模樣,皺着眉說道。雖然他的記憶已經遠隔近千年,可是劉據依然記得他當太子時進出宮中完全沒有後世想象的那樣艱難。當然更不會像是辮子戲裡那樣的變態。
“太子殿下饒命啊!太子殿下病情剛有好轉。此時若是出宮,真的出了什麼事情,陛下和皇后娘娘不會放了女婢的。太子殿下開恩啊!”小舍人無動於衷,依然是跪地哭喊着。
“……”
最後的結果,是劉據不得不妥協。帶着那個求饒不停的小舍人和倆名太子宮的侍衛,悄然出宮。
此時,只是單純想要出宮的劉據並不清楚,他將會在宮外遇見什麼。而這個簡簡單單的偶遇,又將會改變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