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我不說,你也都猜到了吧?”顧微莞爾一笑,不答反問道。當日在夏邑,殷希算是救了顧微一命,要不是他及時趕到,他們未必能等到山上的狂風等人回援,結局可不好說。
“顧公子,你爲什麼這麼做?”皇后的死訊是假的,顧微藉此金蟬脫殼,殷希能想到的,只有這一層。可是顧微爲什麼要這麼做,他就不得而知了,當皇后,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不好麼。
顧微聞言輕輕蹙眉,幽幽嘆了一聲方道:“以前的生活,我過夠了,想換個活法。”
殷希沉默不語,他拿不準顧微的話是真是假,可是他和顧微的交情,顯然還沒好到可以交心的地步,所以顧微不肯說得更多,他也不能再問,他怕自己不小心就惹得顧微不高興。
他想了想,換了個比較安全的問題,問道:“顧公子,你在桃源做什麼?”
顧微展眉笑道:“你不是聽到了麼?他們叫我先生,自然是在教書了。”
一年前,顧微說服了蕭寫意和鳳琪,他要放棄皇后的身份,長留江南。蕭寫意和鳳琪商量之後,答應了他,由於顧微傷勢未愈,還需休養,且他從小錦衣玉食,就是脫離了皇宮,也不是一個人活得下去的,所以蕭寫意把安置顧微的任務交給了顧傲,他相信顧傲有這個分寸,兩者都能兼顧。
果然,顧傲辦事是很妥當的,顧微在江都養傷的時候,他就在這個山清水秀的桃源村置下了一所三進的宅子,裡裡外外安排的全是頂尖的高手,還有一位醫道精通、落葉歸根的老先生。
要是沒有這些人,顧家如何捨得顧微隻身留在江南,不說回上京,起碼也要讓他回老家。
顧微傷愈之後,搬到了桃源村,他對周圍的環境很滿意,就是生活太閒了,有時會覺得無聊,正好村上的私塾缺個先生,他就毛遂自薦地去了,他身邊伺候的人想勸,根本就勸不住。
桃源村的私塾,以前是個落第秀才在教書,不過是給孩子們啓蒙,倒也湊合,反正村裡的孩子們,大部分就是認個字、算個數,要求並不高,可他年紀大了,身體不好,就告老回了老家。
顧微的才學,遠在原來的先生之上,他教了不到一年,原來屢試不中的林家大郎,在他的點撥之下,居然就考中了秀才,讓人大出所料。林家大郎名叫林卓文,就是今天的新郎官。
殷希聽了顧微說的,不由抿脣直笑,他的舅舅姜易春,乃是萬昌九年的狀元,他對顧微的才學,可是推崇了很多年,殷希雖然上學不多,可聽姜易春說得多了,也很清楚顧微的水平如何。
不過是間小小的私塾,如何難得到他,多讓顧微教上幾年,可能就不是秀才這麼簡單了,舉人乃至進士,都是有可能的。當然,殷希並不希望顧微太累,教教私塾,當是解悶就很好了。
兩人敘了會兒舊,說了彼此的近況,顧微見天色不早了,就讓人去收拾客房,安排殷希住下。
殷希其實沒有聊夠,不過他怕影響顧微休息,再說了,顧微都肯留他住下了,有什麼話不能慢慢說的,因此他回房間的時候,心情是格外地好,他甚至想一輩子都留在桃源鄉不走了。
第二天,殷希跟着顧微去了私塾,裡面大都是些十來歲的娃娃,教的內容也很簡單,只有四、五個十多歲的少年,可能要考童生試的,不時就會拿着書本來問顧微,個個顯得很認真的樣子。
私塾每天只上半天課,快到午時的時候顧微給孩子們留了功課,就放了他們回家,然後對那幾個少年說,他下午可能不在家,他們有什麼要問的,可以晚些時候到家裡尋他,衆人點頭應了。
殷希見學生們各自回家了,走上前問道:“顧公子,你下午有事?”昨天聊天的時候,顧微完全沒有說過,他還計劃着,顧微下午沒事的話,他們到附近走一走,逛一逛,這下可要落空了。
顧微神情微愕,隨即笑道:“他們幾個是要考童生試的,我下午一般都在家,他們有問題直接就來敲門,不過你來了,我得陪你,總得告訴他們一聲,免得白跑一趟,耽擱了看書的工夫。”
沒等顧微把話說完,殷希臉上就堆滿了笑意,他沒想到,顧微所謂的有事,竟然是陪他。
殷希長出一口氣,讓自己儘量平靜下來,笑問道:“顧公子,我們要去哪裡?”他和顧微居然能有這樣的默契,殷希激動到不能自已,從昨天到現在,他一直有種身在夢境的感覺。
“我身子不好,能去的地方不多,附近有個玉泉湖,景緻還不錯,我們去釣魚吧。”在江南休養了一年,由於心境的變化,顧微的身體比起在宮裡時有所好轉,不過跟正常人比,還是有區別。
殷希急忙點頭道:“我沒關係的,你說去哪裡,我們就去哪裡。”有顧微在身邊,殷希纔不會在乎去什麼地方,只要顧微高興就好,而且顧微的身體,他也是知道的,只盼着不要累到他。
那天下午,顧微和殷希收穫頗豐,兩人合作釣了大半桶魚,晚上開了一桌全魚宴。
不過殷希發現,顧微只愛釣魚,卻不愛吃魚,問他原因,居然是嫌刺多,吃着麻煩。
“顧公子,要不,我來幫你挑魚刺吧?”殷希問過跟他們住在一起的張大夫,吃魚對顧微的身體很好,就該多吃。不過顧微身邊伺候的人,顧傲主要注重了守衛方面的能力,生活的精細程度,肯定比不上從前,好在顧微也不是很挑剔,像挑魚刺這種麻煩的事情,他乾脆就放棄了。
殷希說做就做,根本不給顧微反對的機會,他夾了一塊蒸魚,認真把刺挑乾淨了,才夾到顧微碗裡,“顧公子,我眼神好得很,你放心吃就是,我再幫你挑。”殷希說着又夾了一塊紅燒魚。
顧微輕輕搖了搖頭,還是把魚吃了,正如殷希說的,他魚刺挑得乾淨,他沒什麼擔心的。
接下來的十來天,顧微每天下午陪着殷希出門,把附近能玩的地方都去了遍。
殷希好幾次想對顧微說,其實他不想去哪裡玩,只要在他身邊,他就很滿足了。
可他不敢說,他怕他只要說了,顧微就會趕他走,要是他不說,說不定還能多待幾天。
終於,在殷希開口之前,顧微找到他了,他說桃源地方不大,可玩的去處也不多,能去的他們都去過了,他就不留他了,殷希出門遊玩,總要多去幾個地方,看看別處的美景,纔是不虛此行。
殷希愣住了,他這才發現,原來他的那些心思,顧微都是明白的,可他不肯接受。
他不甘心,他知道自己只要走了,以後再回來,就永遠都是客人的身份,他不想這樣。
於是,殷希鼓足勇氣,對顧微說道:“顧公子,我不想走,我想留下來陪你。”
顧微挑眉笑道:“我身邊有很多人,不缺你一個。”他的笑,是殷希見過最美的。
“我和他們不一樣。”殷希急急爭辯道,他相信,他對顧微的心,和任何人都不一樣。
“有什麼不一樣?”顧微素來是個溫和的人,很少對人發脾氣,今天被殷希逼得,出言卻是咄咄逼人,他的直覺告訴他,不能把殷希留下,不然很多事,都會失去控制的,他討厭失控的感覺。
“他們對你好,是出於忠誠,我對你好,是因爲我愛你。”已經是打開天窗說亮話了,殷希不介意說得更直白,他很清楚,自己只有這次機會,要是錯過了,就再也不可能從來,他必須抓住。
“我的身份是什麼,你不會不知道。”顧微眼神中的些許猶豫,被殷希看到了。
“端懿皇后已經薨逝,你是顧二公子。”殷希纔不在乎這些,顧微現在不是皇后,這就夠了。
“你這是……”終於,顧微被殷希逼到無話可說,只能直直地看着他。
“給我個機會好不好,讓我留下來。”殷希上前兩步,捉住了顧微的手,握在手裡。
顧微愣了愣,隨即甩開了殷希的手,一字一句地道:“可是,我不愛你。”
殷希毫不氣餒,再次上前,把顧微的手捉到手裡,“沒關係,只要你不討厭我就行。”他不能走,他必須要留下來,只要顧微肯讓他留下,他就有機會和他更近一步,否則的話,他就完了。
顧微猶豫了,他再度甩脫了殷希的手,卻沒再說要趕他走的話。
就這樣,殷希順理成章地在顧微的宅子裡住下了,顧微每天上午上課,他也不再陪着,而是憑着高超的武藝,跟着村裡的獵戶上山打獵,下午顧微在家的時候,就陪他說說話、散散步。
殷希沒做任何過分的事,所以明知他抱有目的,顧微也沒法討厭他,兩人相安無事處了下來。
春去秋來,轉眼就要入冬,雖說江南的冬天暖和,可顧微歷來畏寒,殷希還是幫他打了好幾張好的皮毛。顧家年年往江南送東西,顧微什麼也不缺,可心裡,還是有些難以述說的感動。
殷希爲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因爲他是顧微,與他的身份背景,全無關係。
這天,殷希也是早早就上了山,卻是到了天黑還沒回來,和他一起失蹤的,還有村裡了幾戶獵戶,顧微讓人去問了,今天上山的包括殷希在內,共有五個人,現在是一個都沒有回來。
這樣的事情,村裡很少發生,不過有老獵戶說,遇上這種情況,肯定是發生大事了。
顧微也有不好的感覺,殷希的武功,他問過身邊的侍衛,都說在他們之上,而且他在師門的時候,也是經常打獵的,所以他和村裡的獵戶上山,他從來不讓人陪他,覺得沒有這個必要。
但是現在,顧微有點後悔了,早知如此,他就該派人跟着他的。
江南的冬天雖然不會下雪,可山裡的晚上,還是很冷的,村裡人商量了,要上山去找人,顧微也派了四個侍衛跟着,他現在唯一期望的,就是殷希能平安回來,其他的,通通都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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