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家沒想到白沁心會是玄真大師,衆人都沒想到。本以爲被譽爲大師,不管是自封還是他人給的美名,多少也該有些年紀纔是,她纔多大?竟敢以大師自居?開的什麼國際玩笑?
還有,這不是白沁心嗎?演戲的!別說,在場真有不少人認識她,誰讓她火呢?而且大家都是世俗中人,誰還不瞭解一下新鮮資訊啊?就是那和尚尼姑什麼的也會上網,也會看電視好嗎?是以白沁心摘下墨鏡的當下立刻就被人給認了出來。只是你一個演員好好的娛樂圈不混,和他們搶什麼飯碗啊?
“白沁心?玄真大師?”繼百里彬一聲後,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女驚訝地揉了揉眼,“還真是白沁心,我當自個兒眼花呢!”
對於衆人的驚訝,白沁心早有預料。無視那些好奇、不屑、疑惑以及不善的目光,白沁心笑得坦然:“初次參加玄派盛會,倍感榮幸,我是白沁心,也是你們嘴裡的玄真大師!還請多多關照!這是我徒弟—溫鈺。”
有人聽了嘴角一歪,你可真敢說,年紀不大,徒弟都有了?這是來氣人還是來拉仇恨還是來搞笑的呢?快別逗了!
當然,也有人在聽到溫鈺二字時又不淡定了。溫鈺?別說也是那個演員溫鈺哦!
溫鈺跟着取下墨鏡,也不說話,面無表情酷酷站在白沁心身邊,拽拽地將自己以前的人設給撿了回來。
靠!還真是那個溫鈺!這叫什麼事?倆演員來玄派大會,要再多幾個是不是成娛樂圈組團來踢館?這什麼情況啊,娛樂圈出神棍了?
“呃……那什麼,你們是不是走錯劇組了?我們不是拍戲的!”還是那少女,心直口快就說了心裡話。
這話一出,免不了一陣鬨笑,很明顯說出了大家的心聲。當然,幾位家主面上倒是一派大家之風,至於心裡怎麼想就只有各自知道了。
“五年一度的玄門盛會嘛,我知道,都是同道中人,此等盛會自然不想錯過,所以帶我徒弟前來見識見識。人外有人,以免自傲了。”
白沁心這話說來真不客氣,不少人聽了倒吸口涼氣,你丫的好大的口氣!以免自傲?聽着謙虛實則自誇,還有什麼是你不敢說的?你咋那麼能耐呢?
“兩個戲子也跑來這裡湊熱鬧,現在玄派大會的門檻這麼低了?什麼阿貓阿狗都能來?”
雖說這話大概在場之人不少都是這麼想的,可像這樣口無遮攔說出口的還真不太有人做得出來。
說話之人頓覺一道寒光直逼自己而來,緊接着後背一涼,隨後便是前後腳“啪啪”兩聲,那人臉上立刻起了兩個手掌印。
“誰打我?”
白沁心噗嗤笑出聲來,誰打的?除了她當衆教訓那人不遜之言,另一巴掌當然就是百里言動的手咯,只是沒什麼人瞧見罷了。當然這一笑,衆人也又些忍俊不禁,也夾雜着一些幸災樂禍。連誰打你都不知道還好意思在那說人家是阿貓阿狗?有本事你倒是把人給揪出來啊。散戶就是散戶,上不得大雅之堂。
“你敢笑我?”那人惱羞成怒。
“這位小友……”嗯,是個散戶,白沁心微微一笑,“散戶不丟人,我師徒二人也是散戶,卻一直爲自己的身份而自豪。小友就算有些自慚形穢又何必把自個給罵進去呢?怪難堪的。”
散戶,自然是那些零落不成門派或者門派敗落的子弟,素來受人排擠,所以各自抱團激勵,每逢大會都是自發組隊前來。名門正派內心可瞧他們不上眼,是以那散戶阿貓阿狗這話一出,可不就相當於自己打臉嗎?外加白沁心這麼一提,散戶團一個個刀眼飛去,丟人現眼!
再者,玄門大會的門檻可不低,能知曉這一傳統的都是老手,一般人或者剛入門的連聽都沒聽說過又怎麼可能會來?所以這話顯然是站不住腳跟。
那散戶自覺失言,又被同伴以不善的目光盯着,瞬間臉色爆紅,再不敢多嘴,然而那看向白沁心的目光卻是淬了幾分狠毒和不甘。
白沁心這話也明擺着告訴了大家她哪怕是個散戶也是正兒八經的玄門中人,並且有足夠的資格參加玄派盛會。
“你真的是玄真大師?”少女再次開口,看似疑問實則肯定,眼裡透着幾分好奇還有興奮。
“區區不才,說來也就是個名號,不值一提,不值一提。”白沁心笑着擺了擺手,說得雲淡風輕,看得一衆人等無語,你丫可以再囂張些。
百里言身姿隨意往椅背上一靠,鳳眸那麼一掃,似乎在說:本尊就喜歡看你嘚瑟的模樣!
那少女輕笑着摸了摸鼻子,小聲嘀咕了一句:“其實我還滿喜歡你的,你演的電視我都看了。”
說到這裡少女似是想到了什麼:“啊,那那個《怪談》是真的咯?”
勿怪當時看的時候就覺得那手法架勢十足,敢情真是個行家啊。
白沁心淡笑一聲:“這個就見仁見智了。”
沒正面回答,可在場之人也聽出了弦外之音,當中有不少人看過,如果是真的,那麼這玄真大師還真有些本事。
道家之中一個三十左右的道士聽了眸光一閃,眼底透着幾分複雜的情緒,動了動脣,終究沒發出半絲響動。
在這些人當衆,白沁心和溫鈺顯然是個新人,但來參加了大會就和他們一樣,同行。而且人家從進來到現在就面臨了不那麼友好的待遇,這可不是他們大會的宗旨。
馬國華馬家主終於再次開了金口:“都是同道中人,齊聚本次盛會也是緣分。小友,歡迎你們的到來,請入座。”
“謝馬家主。”白沁心頷首微笑,帶着溫鈺一塊尋了個座坐下。
至此,佛門、道家、南毛北馬,張、袁、吳三大家族以及百里家族,白沁心師徒二人和散戶團已悉數來齊。
溫鈺粗略估算了一下,現場大概有兩百人左右,來的明顯都是各家精挑細選的精英,如此的確算是盛會了。
見面會也就顧名思義,各自寒暄寒暄,彼此間認識或者不認識的都藉機聯絡下感情,自然不會在這場合進行什麼比試。而這層樓也直接辦了個自主宴席,方便大家的交流和用餐。是以馬家主象徵性說了幾句話,衆人紛紛起身,各自問候。
白沁心的到來對於衆人來說絕對是個意外,各種反應都有,只是表現得沒那麼明顯,倒是那少女,馬家主的孫女馬如蘭,樂呵呵地湊到了白沁心面前。
“如蘭小姐你好。”
“呀,你認識我?”
“馬家主的寶貝孫女,誰人不識?”
“你竟然真的認識我!”
這丫頭挺活潑的,白沁心笑了笑:“你不也認識我嗎?”
“呵呵,那不一樣啦,誰能想到你是玄真大師啊。”
是啊,誰能想到呢?就在二人聊天的當口,百里家幾人除去百里言老神在在,一衆人等尤覺不可思議,確切地說是震驚以及強烈的不滿。
百里雄圖算是沉得住氣,只是那張老臉不太好看。百里宸威素來情緒外露,額頭青筋直跳,敢情那女人那次在他們面前裝瘋賣傻耍他們玩呢?
還有百里言這小子,竟然聯合她一起演戲,還口口聲聲說什麼要保護自己的女人!這女人剛微微動了動手指就不動聲色教訓了那個散戶,別人興許沒瞧見,可哪能逃過他們的眼睛?將他們一干人等當傻子般戲耍,簡直奇恥大辱!
百里彬悶悶喝了口酒,陰鷙的雙眼死死盯着白沁心,轉頭又狠狠瞪了百里言一眼。好事淨叫你給佔了,他怎麼找不到這樣的女人?
如風如火顯然也是驚訝的,只是相較於如火單純的詫異,如風幾不可查揚了揚脣,大少的眼光何時出過錯?未來少夫人能入大少的眼自然有其過人之處,現在不都明白了嗎?是他們自己先入爲主、目光短淺、將人給看低了。
而那三位長老,百里宸青和百里宸淵卻是想起了當日在玉門村的情景,曾有過一面之緣呢,這便是緣分。百里宸風算是第一次見白沁心,但三人心中現在只有一個想法,這女子霸氣又狡黠,不是個會任人欺負的主,但絕非家主和老三嘴裡那般的不知分寸,相反,很得人眼緣呢。
這一頭衆人心思各異,馬如蘭和白沁心聊了會後又去和別人寒暄了,這時走來一個道士,對着白沁心做了個揖:“玄真大師,元誠有禮。”
白沁心微微彎身:“元誠道長安。”
“不敢不敢,大師喚我元誠便可。”
白沁心眉梢一挑,這男人比自己年長,對自己竟這般禮待?不由細細看了元誠幾眼,嗯,眉清目秀,看面相也是個清越忠厚的,該不會出什麼幺蛾子纔是。
“道長過謙了。”但人不可貌相,誰知道對方無事獻殷勤安的什麼心?
“玄真大師,那《恐怖旅館》的老闆是我師兄。”
白沁心失笑,喲,這也能碰上?不過你幾個意思?別不是又像上次那什麼下蠱的那個一樣來尋仇的吧?先禮後兵還是怎麼着?有意思有意思,莫不是真的應驗了《西遊記》裡的情節,什麼牛魔王、鐵扇公主、紅孩兒他舅舅連番上陣?
“哦,原來是仁清道長的門下弟子啊。”白沁心輕晃了下酒杯,面上一絲不顯,不動聲色說到,“所以呢?”
元誠面上顯得很不好意思,再次作揖:“大師,你別誤會,我不是來討說法的。我師兄他心術不正,早被師傅趕出師門,師傅曾說如若以後還執迷不悟而一心想着歪門邪道,必食惡果。”
嗯,倒是和那兩個不一樣。白沁心大抵明白了他來找自己的目的,卻還是問了句:“所以道長這是?”
“大師此舉當是替天行道,也算是給我們常春觀清理了門戶,乃是俠義之舉,功德無邊。元誠在此謝過玄真大師……”
“這個沒必要吧?”謝她?就算謝也輪不到你啊,再者你同門師兄弟被她廢了功法,值得謝嗎?
“不,要謝的。”元誠再次彎身,擡眸兩眼滿是誠懇,“我師兄雖誤入歧途被趕出師門,其所作所爲也爲人所不恥,被廢了功法實乃咎由自取,但與我到底是師出同門,一脈相承的師兄弟,終歸有着情誼。元誠要謝謝大師手下留情,留他一條性命,願他日後能洗心革面,如此便是我最大的心願。”
“道長客氣了。”喲,這還真是個好的,倒是自己有些小心眼了。白沁心忙扶了一把,打趣一笑,“我當你尋仇呢。還想着這可如何是好,這次來參加玄派盛會已經招了不少白眼,要再多幾個找碴的,那接下來的一個月我得多悲催啊!”
白沁心這麼一說,元誠也跟着笑了笑:“我倒不覺得大師是個怕事的。”
“可是我怕麻煩呀。”
“人生在世便是一場修行,苦也是、樂也是、冤也是、怒也是;詆譭、陷害、明槍、暗箭,都是修行路上的阻礙。如此,披荊斬棘,掃卻障礙,終將通往康莊大道。因爲付出,收穫更美,多點麻煩,便當做那修行途中的錦上添花吧。”
“道長好氣度!”
“元誠一點小心得,談不上氣度,大師纔是真君子。”
“咱也別相互奉承了,走一個唄。”白沁心拿起一旁的果汁遞了過去,“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請。”
溫鈺聽着二人你來我往“文縐縐”的話語不由有些鬱悶,這些人難道都這麼說話?也不嫌累得慌。師傅讓自己裝個高冷的樣子,倒確實沒多少人接近自己,百無聊賴之下四下瞄了瞄,正對上百里言的眼,心下一喜,剛想舉杯問安,白裡彬便橫在了百里言面前,也不知說了些什麼,只好低頭吃東西,化無聊爲食慾吧,填飽了肚子再說。來都來了,不吃白不吃!
見面會在吃吃喝喝中接近尾聲,衆人說笑着紛紛離場。百里宸威在經過白沁心身邊之時譏諷道:“玄真大師哦?”
白沁心眨了眨眼,笑眯眯招了招手:“喲,算命的三長老,又見面了。”
“不成體統!”百里宸威衣袖一甩,嗤鼻道,“玄真大師好手段,竟是連我們百里家都騙了。”
白沁心故作不解,兩手一攤:“瞧您這話說的,怎麼只許你們百里家對外經商,就不興我也弄個副業玩玩?我若是騙了你們百里家,那你們百里家豈非是欺世了?”
“哼!果真是舌燦蓮花,老夫懶得和你多費脣舌,有**份。”百里宸威說着拂袖而去。
白沁心無謂聳肩:“嗯哼,所謂大家之風,也不過爾爾。小溫子,還是咱倆散戶好,這種身份好磕磣人有木有?”
“嗯嗯,徒兒漲姿勢了,以後演個什麼囂張跋扈、目中無人、仗勢欺人什麼的有參照,一準能演活。”
“所以說戲劇來源於生活嘛,咱就得多出來看看、多多豐富一下人生閱歷,只好不壞。”
“好噠,師傅以後要多多帶我出來。”
“那必須的。”
師徒二人你一言我一語唱起了雙簧,聽得途徑的人忍俊不禁,敢和百里家的人叫板,牛逼!
百里言和白沁心擦肩而過,手下微動,在寬大的袖袍下撓了撓那柔嫩的掌心,輕聲一語:“夫人威武!”
白沁心當即給了個媚眼:“那是,夫唱婦隨,今兒我先唱而已。”
也就一兩秒時間,二人對了個眼,暗中交流了兩句。百里雄圖回頭,面無表情看了白沁心一眼,隨即轉了目光,對着百里言說:“來我房間。”
白沁心暗笑一聲,某人要被批鬥了,悄悄比了個加油的手勢,看你的了。
百里言背手比了個OK,隨即又比了個心送出。
溫鈺看着二人的小動作砸了咂嘴,哎喲喲,這波狗糧必須給滿分!不過從一開始就感覺師傅和百里家之間氣氛有些不對味呢?
“師傅?你和百里家……”
“兩看生厭!”
“呃……那和師公?”
“我們好着呢!”
“呃……”這個有眼睛的都看出來了。
溫鈺還想問點什麼,白沁心一口打斷:“大人的事你少操心,男孩子這麼八卦幹嘛?心思放大會上明白嗎?”
“……”這哪是八卦啊?明明是關心來着。
百里言看似跟着百里雄圖,然而那閒庭信步的模樣卻好似來觀光旅遊,淡定、逍遙得很。很顯然,這又是一次“三堂會審”。
家主和幾位長老端坐,百里彬赫然也在內。衆人剛一坐定,一個弟子端着茶盤給各位一一上了茶就退了下去。
百里雄圖沒立刻喝茶,而是盯着百里言看了幾眼,眸色不明,暫且看不出喜樂,長老們紛紛扭頭看去。
百里宸威顯然是心氣不順,因此看去的目光也較爲不善,百里彬不消談,此刻帶了些幸災樂禍。至於其他三位長老,百里宸青幾不可查衝着百里言點了點頭,大概在說,沒事,有我呢。百里宸淵依舊一副慈祥的笑臉,不過細看的話,這回的笑意裡透着幾分喜色,似乎爲百里言而高興。百里宸風算是比較沉穩的一個,一臉淡然,無悲無喜,只看了百里言幾眼就回頭掃了掃百里雄圖,垂眸拿着杯蓋撇開浮沫,大少這頓批是少不了了。
百里言拿起茶盞,然而在揭開蓋那刻微微一動,幾不可查揚了揚脣,老傢伙,加了料啊,早料到你遲早會來這麼一出。
百里言只當不知,不動聲色撇開浮沫,正想喝上一口,似乎察覺到衆人的目光,挑眉而望,這喝茶的動作就跟着自然而然停了:“看我作甚?家主叫我等前來不知有何要事?”
百里宸風別開眼暗笑一聲,家主主要找的是你,大少何必明知故問?
百里雄圖眼神在那茶盞上瞟了一眼,擡眸問道:“你早知道了?”
“嗯?”百里言故作不知,頭顱一歪,“我該知道些什麼?還望家主明示。”
揣着明白裝糊塗!
百里宸威哼了一聲,朝大夥看了幾眼,意思不言而喻,你們看到了?這就是你們嘴裡那個清越淡雅的大少,敢這麼和家主說話,眼見爲實了吧?
百里雄圖沉聲道:“白沁心,玄、玄真大師!”
玄真大師四字從自己嘴裡說出來,這麼都有些心不甘情不願,這丫頭敢自稱大師?何德何能?但四字一出,顯而易見的譏諷,不由在這四字上加重了語氣。
“哦,這個啊。”百里言笑着將茶盞一放,“不過一個名頭而已,她自個兒都不在意,家主又何必放在心上。”
衆人默!誰問你這個?百里雄圖更是一臉便秘相,你擱這打太極呢?
“爲何那日沒說?”
“人都請去了原以爲你們知道來着。”百里言再次拿起茶盞,卻又是一頓,“之後看家主也不太願意提起她的樣子,所以也就沒說了。反正玄派大會終會一見,說與不說又有何關係?”
一句話又將百里雄圖給噎了一下。
百里言見百里雄圖臉色越發不好了,將手裡的茶杯又放了回去,一擺一撣,雙腿交疊而坐,往椅子上一靠:“原本是想着瞅着時機攜她親自面見家主,也算是晚輩們對各位的尊敬,畢竟以後是一家人,終歸要見的。誰誠想家主竟有些等不及了……”
百里言是笑着說的,全然沒將衆人的臉色當回事,還兀自說得歡樂,彷彿當真說了件喜事一般。挪了挪身子又說:“那丫頭吧,之前我也和家主說過,真性情,脾氣是有點,原本高高興興去,誰料……那丫頭也是個受不得氣的,我原本以爲那當口必定要說出自己的身份,倒是忘了她除了小脾氣還有些愛玩。大抵當時心氣不順憋了口氣,未免被人看低索性以這種方式重新認識,想必家主定然另眼相看。”
換了個腿,百里言拿起茶盞,脣角一勾:“如今看來,的確讓人印象深刻不是?”
倘若白沁心在此,必定會一個熊抱過去,獻上幾口香吻,然後再誇讚幾句:夫君,你這張嘴真真毒啊,可是,毒得好可愛,偶好喜歡啊!
這話一出,衆人神色不一,大長老垂眸尷尬喝了口茶,二長老笑眯眯的臉有些僵,四長老險些將嘴裡的茶一口噴出。至於百里雄圖、三長老和百里彬,自然是同仇敵愾,臉色黑得不能再黑。
百里言,你你你,你敢不敢再說得直接些?
百里言鳳眸微擡,當真直接了一句:“家主,不是說她身份配不上咱百里家嗎?現在,玄真大師的名頭可夠?不論是否給咱百里家添磚加瓦,但作爲同道中人,如此也算得上門當戶對了吧?”
百里雄圖是沒指望能從百里言嘴裡聽到什麼好話,但這般對白卻是想都沒想過。這小子,自己進門到現在統共說了幾句話?哦不,說了幾個字?他倒好,洋洋灑灑說了一大堆,往常惜墨如金,今兒個是文曲星下凡,大狀附體嗎?當然氣歸氣,身份什麼的已是既定的事實,他還真不好接話,難道對他說:什麼門當戶對?老子壓根就沒想過給你找個門當戶對的!也不需要你的媳婦來給百里家添磚加瓦!
能說嗎?顯然是不能的。忽然有種一拳打上棉花的無力感。不過今日的目的並非在此,倒是看着那杯被他拿上拿下卻始終沒入口的茶有些心急,你丫的倒是喝啊,沒見着茶都快涼了嗎?
一時間氣氛有些沉悶,大長老百里宸青呵呵一笑,捋了捋鬍子:“大少這話卻也沒錯,老夫覺得挺門當戶對的,是吧?”
百里宸青說着給幾位長老使了個眼色,百里宸威自然不會應答,氣都快氣飽了,只哼了一聲。
百里宸淵笑道:“嗯,老夫也覺得挺好,而且大少喜歡不是?難得啊難得!”
“其實那丫頭看起來還是不錯的,今兒面對嘲諷和刻意刁難,她應對自如,有大家風範。”百里宸風想着點了點頭,宛如看待自己的兒媳般很是滿意,“我百里家的媳婦,合該有這份傲骨!而且不動聲色教訓了那出言不遜的人,有魄力,是個霸氣的主,配得上大少。”
“哼哼……”眼見着三位長老都站在百里言那邊,百里彬心裡很不是滋味,當下陰陽怪氣一笑,“諸位長老,如今說的可不是配不配的問題。他二人如此是刻意欺瞞!白沁心如何我不管,大哥是百里家的人,難道還不懂規矩?你眼裡到底還有沒有家主?”
“二少,這話有些重了……”
“重?大長老,我百里家千百年來重的便是規矩,俗話說無規矩不成方圓,倘若人人都如此,家風何在?家主威嚴何在?我百里家還要不要在這世上立足了?”百里彬振振有詞,仿似終於抓到了百里言的錯處,不肯善罷甘休。
百里言斜睨一眼:“二少爺是耳朵不好使嗎?我說得還不夠清楚?說到這裡,我倒是要問了,我和丫頭的事是你告訴家主的吧?”
“是我又怎麼樣?”
“鹹吃蘿蔔淡操心!”百里言毫不客氣懟了回去,眉眼不擡又撥了撥茶蓋,“原來你對我的私事這麼關心啊?”
“我是關心我們百里家的名聲。”
“哦?是我給百里家丟人了還是那丫頭……哦,那丫頭還不是百里家的人,無論她做什麼都不與百里家相干,談不上丟人一說。”百里言手指一鬆,杯蓋“砰”一聲蓋上,再擡眸帶了幾分譏誚,“二少到底是關心百里家名聲還是自個兒心中有鬼呢?”
“你什麼意思?”
“你心裡不很清楚嗎?話說太白傷感情。”
“百里言,你給我把話說清楚。”
“當真要我說?”
“我還怕你不成。”
“哎!我同她好好見家長的機會就被你一句話給破壞了,你可是嫉妒我?”
“你說的什麼鬼話?我爲什麼要嫉妒你?”
“不是嗎?那當初星輝的晚宴上你幹嘛要調戲她?還撕了她的衣服,若非看在我的面子,她何須忍氣吞聲,抱着大好前程不要而寧願賠錢也要自行解約呢?”
“百里言,你休得信口雌黃……”
“行了,報紙雜誌都出了,只是沒點名道姓,讓那什麼經紀人背了黑鍋,明眼人都知道是怎麼回事,我不與你計較也是看在同宗同族的面子上。但是你得知道一個道理,人的忍耐都是有限度的,做人誰還沒點底線呢?”百里言冷哼一聲,“朋友妻尚且不可戲,更何況是兄弟?”
衆人大驚,還有這出?大少是從來不屑說謊的,更何況還是這種難以啓齒的事,看來今兒真是被逼急了,不然也不會當着衆人的面全盤托出。二少,當真做得不地道。
百里彬有口難辯,自己的確起了歪心,可不沒成嗎?而且事實根本就不是這樣的,臉色漲紅一片,支支吾吾卻沒說出一句完整話來。如此模樣,更是坐實了由此一說。
而百里言也不會給他再次開口的機會,擡眼,鳳眸中沾染了幾分厲色:“二少爺還是潛心公司之事,莫要一心二用的好!”
這話說完,百里言隨了百里雄圖的意,抓起茶盞一飲而盡,隨後起身:“家主,話已至此。倘若沒什麼別的要緊事,我就先告退了。”
百里雄圖見他喝了茶,心底一寬,不容易啊,這杯茶可算是喝了,哪還管他說了些什麼,目光灼灼盯着他的胸口處。
“家主?”百里言“不明所以”問了聲。
衆人齊齊看去,當看到百里言胸口那顯現出來的魂魄,動了動脣沒開口,家主到底還是用上了啊。
然而這一看,就安心了,魂魄狀不完全嘛。大長老鬆了口氣,回頭看了百里雄圖一眼,看吧,我就說大少和往常一樣,是您多慮了吧。幸好此事大少不知,不然沒得壞了感情。
百里雄圖在看到那半邊魂魄之時有些怔然,當真不全?卻也不免寬心,如此就好,可總覺得眼皮子有些跳,難道真的是自己老糊塗了?最終揮了揮手:“嗯,退下吧。”
“各位長老,百里告退。”轉身之際,百里言鳳眸一涼,老傢伙,真當自己是個傻子嗎?
以百里彬的修行,倒是沒瞧出百里言身上顯現出的魂魄,而且也沒那閒功夫去注意別的,此刻見百里言走了,那低着的頭才擡了起來:“家主……”
“好了,此事休要再提,你也下去吧。”調戲嫂嫂,有沒有臉?百里雄圖都替他臉紅。忽而一愣,嫂嫂?這還沒進百里家門呢,自個兒真是氣糊塗了,這麼一想越發心煩,“都退下吧。”
“家主!”
百里宸威還想說點什麼,被百里雄圖一口打斷:“夠了!你還想說什麼?消停點吧。明兒要出海,都回去準備。”
“是。”
與此同時,仁清道長對着走在自己身後的元誠回頭問了句:“你找她何事?”
顯然已將二人在宴會上的互動看在了眼裡。
元誠上前一步恭敬回話:“師傅可還記得元信師兄?”
“我沒有那樣的徒弟,以後休要再提。”聽到這個名字,仁清眉頭染了摸異色,轉而又問,“怎會無端提起他?”
自然不是無端,說到底您心裡其實還是惦記着他的吧?哪怕帶着怨,終歸也是您徒弟不是?
元誠說:“師傅,師……他如今被廢了功法,已經是個普通人了。”
仁清道長腳步一頓,也只是一頓又邁開了步子,拂塵一撣:“咎由自取。”
復而又說:“可是和那姓白的小友有關?”
“是,是玄真大師親手廢了他的功法。徒兒剛去謝她的不殺之恩!”
“你倒是慈悲心腸。”
“師傅您不會……”
“各人有各人的命,自作孽不可活,如今留得一條性命,但願他迷途知返,日後好好做人。”
“是,徒兒也是這麼想的。”
“行了,走吧。”
“好,師傅請。”
至此,一夜無話。
次日清晨,所有人在酒店門口集合,聲勢浩大包了幾輛大巴去往海邊。瞧這又是和尚又是尼姑道士的,還有些穿着奇裝異服的人,大巴司機們都覺得壓力山大,今兒什麼日子?這些人又是幹什麼的?要說拍戲,好像沒見到什麼機器吧,COSPLAY?哎喲我去,那些個這麼大歲數的人還玩這個?嘖嘖,果然貧窮限制了他們的想象力。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哇!
來到海邊,包了條大船,二百來號人悉數上船,出發前往海上的一個小島。
“師傅,那島上有東西?”
“你近來是不是喝什麼毒奶粉了?怎麼淨問些蠢問題?”白沁心悠閒賞着海景,一聽這話一個刀眼過去。
“呃……”溫鈺頓時語塞,小媳婦般坐得離白沁心遠了些,小聲嘀咕了一句,“我從小就不喝奶粉的。”
“形象!”
“哦!”溫鈺一個激靈,麻溜坐好,臉色一板,轉頭看向海面。哎!貌似迴歸了自我本性後,突然間這樣有些不習慣了,一個月,在這些一眼能看穿人心的人精面前要裝一個月?媽呀,乾脆殺了他吧。
半個小時的海上路程,衆人踏上了一座鬱鬱蔥蔥的海島。鳥語花香,暖風吹過帶着暖暖的鹹溼海風,別有一番滋味。
衆人興致盎然,確切地說是白沁心和溫鈺比之他人更爲興奮,畢竟是第一次參加玄派大會這種集體活動,新鮮感尤在。
海島邊有漁民在曬網,見得一下來了這麼多生人有些莫名,卻也沒有特別排外,尤其是在看到方丈道士的時候,生出一股子崇敬感,誰讓大夥都求神拜佛呢?
這時一羣小孩子跑了過來,一個小男孩一頭撞到了白沁心腳邊,險些栽倒。
白沁心眼疾手快彎身一抓,蹲下身子和小男孩平視,卻在見到小孩面容的那刻一震。
巧了——
------題外話------
猜猜小男孩是誰?估計親們應該都猜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