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你去坐着,我來開車。”

彷彿還是幾年前,舒慕眉眼間沒那麼多戾氣,在自己面前的時候坦坦然然,蹙着三分高傲。他跟自己出門,總是不讓自己開車,見自己搶車鑰匙,就採用暴力奪回來,沒好氣地叫自己在副駕駛坐着。

黎錦,不,那時還是柯遠。他一邊嘟嘟囔囔,一邊乖乖坐到副駕駛去,坐了一會兒,就昏昏欲睡。

後來他問舒慕,是不是心疼自己工作累,想讓自己多睡一會兒。舒慕揚着眉毛,一副“你真能給自己臉上貼金”的表情,說要比累誰能比自己這個大明星更累,讓他別開車,是因爲他下車不看後面路況,推開車門就往下跳,萬一後面來輛車,他就死定了。

柯遠腦回路總是很神奇,聽完了一臉甜蜜,賤兮兮問他:“你是不是怕我死掉?”

舒慕沒理他。

柯遠腆着臉腦補:“哎呀呀你捨不得我死。”

“滾。”舒慕一個巴掌拍過來,“那是因爲你死了沒人給我當牛做馬!”

撫摸着臉頰的觸感那麼清晰真切,黎錦努力側着頭,讓自己貼近些再貼近些。那時的日子多麼美好,他似真似假試探他的心意,他半真半假回他半句真心話。

就算當牛做馬也沒關係,我願意一輩子陪在你身邊,我願意,我……

“舒慕……”

臉頰有滾燙的液體滑落,黎錦身子一震,從混亂的夢魘中驚醒。

一滴淚順着眼角流淌,融化在李奕衡的手掌中。本來溫柔輕撫他臉頰的手在輕微的震動後,緩緩上移,探上他額頭。

“退燒了啊。”李奕衡側坐在牀邊,俯下身微笑,“你睡了一天一夜。”

黎錦怔怔地望着他,半晌回不過神。

直到李奕衡的手移開額頭,探身從牀邊端了杯水過來,他才傻傻地捏着被角,小聲問:“你……怎麼會在這兒?”

李奕衡往杯子裡丟了根吸管進去,另一頭塞進黎錦嘴裡,叫他躺着也能喝到水,然後道:“你發燒到40度,自己不知道?”

黎錦一邊大口大口喝着水,一邊搖頭。

“你到我那裡送報告,結果一見了我,還沒說話就昏倒。我嚇了一跳,趕緊把你送醫院。醫生說,你持續高燒纔會導致暫時休克,”李奕衡想了想當時的情況,忍不住笑出聲來,“不過,你平時到底有多缺睡覺,竟然足足睡了一天一夜。”

黎錦吐出吸管,狠狠剜了幸災樂禍的某人一眼,手臂支撐着身體,坐起身來:“對了,那份報告……”

“我看過了。”李奕衡目光微冷,“你們這樣處理很好,我同意。”

黎錦鬆了口氣。

當然,他還不知道,李先生不僅同意,反而覺得他們過於心慈手軟,所以早就趁他昏睡期間,親自駕臨藝歌公司,與秦導演親切會談兩小時,臨走時,順手免了市場部經理的職,叫他以後永遠別出現在自己面前。

事後小普繪聲繪色跟黎錦形容,說當時李先生彷彿根本不是來視察工作,瞧他眼神,簡直要吃人。

見黎錦醒了,李奕衡按響病牀頂部的按鈕,叫護士送些白粥過來。這裡是李奕衡的私人病房,故而醫生護士都圍着他一個人轉。黎錦一天一夜未進食,早就飢腸轆轆。所以護士小姐送粥過來後,他吃得狼吞虎嚥,吃了一碗不夠,連吃三碗,後來打着飽嗝放下勺子,只覺得人生最美味莫過於此。

李先生饒有興致坐在旁邊,極有耐心等他喝完,才緩緩開口:“聽說你會生病,其實是拜舒慕所賜?”

李先生耳目衆多,黎錦自然不奇怪他爲什麼會知道自己與舒慕間的是非。只是……

“我偷聽到他談話。”黎錦擡起頭,目光平靜,直視李奕衡雙眼,“我聽到有人拿一份錄音威脅他,說如果舒慕不出錢,那人就要把錄音公佈於世,甚至寄送何家,讓全世界知道柯遠之死與舒慕有關。”

“柯遠之死與舒慕有關,圈內早就心照不宣。”李奕衡道。

“但那人說,錄音中買通他兄弟製造車禍的人,不是舒慕。”黎錦說,“那個人說,舒慕在給人背黑鍋。”

李奕衡的手指瞬間抽緊了。

“什麼意思?”他的目光冷凝下來,“人不是舒慕殺的?”

“更多的我沒有聽到,當時出了些意外,我被舒慕發現了。”黎錦道,“所以舒慕怕我泄露秘密才當衆刁難我,想敲山震虎,叫我管好自己的嘴。”

“那個威脅舒慕的人是誰?”李奕衡問。

“我不知道,我只聽到聲音。”黎錦靠在枕頭上,高燒過的頭仍舊有些昏沉,他放慢語速,一點點回憶那天自己聽得到的話,“那個人說,僱傭他兄弟的人,事成之後就殺人滅口。但他的兄弟早就預料到,於是將錄音交給他。他說他把錄音複製了百八十份,放在自己信任的人那裡,每三天聯絡一次,確保自己不會再被舒慕滅口,或者被滅口後,錄音就能立刻公之於衆。”

“如果再讓你聽到那個人的聲音,你還認得出來嗎?”李奕衡問。

“認得出。”黎錦眉頭微皺,“你打算把那個人找出來?”

李奕衡點點頭:“柯遠死後,我挖地三尺,也沒能找到那個製造車禍的人,早就猜到可能已經被滅口。我還以爲線索就此中斷,沒想到……”

他側着頭,有些殘忍地笑了笑。

“你相信舒慕是替別人背黑鍋嗎?”黎錦問他。

“你相信嗎?”李奕衡將問題拋了回去。

“我不知道。”黎錦忽然覺得寒冷,於是拉起被子,將自己緊緊裹了起來,“舒慕爲人決絕,從不留任何把柄在別人手中。即便有人抓住他痛腳,他也必定拼着壯士斷腕,也絕不會受制於人。可當時,舒慕一聽到對方手中握有錄音,態度卻立刻軟了下來。”

他仰起頭,醫院雪白的天花板充滿病態的壓抑感,叫他呼吸不暢,不得不大口吸氣。

“如果人不是他殺的,那殺人這種罪名,他爲什麼要去擔?即便要擔,又爲什麼偏要跑到柯遠靈前,挑釁一般,黑鍋背得大張旗鼓?他難道真的不信鬼神,篤定柯遠至死都是個沒出息的鬼,不敢找他索命嗎?”黎錦吃吃笑了幾聲,“如果不是他,爲什麼那人要找上他來勒索?爲什麼像他這樣的人,還會態度軟化,甚至心甘情願被威脅?如果真如那人所說,他只是包庇、幫兇,哪怕主謀,那另一個人是誰?另一個殺了柯遠的兇手是誰?”

黎錦猛地擡起頭,那雙眼睛中不復清明,反而醞釀着波譎雲詭的惡毒怨氣:“如果是他……如果是他殺了柯遠……那他究竟信任誰到如此地步,竟然將殺人大事鄭重託付,甚至在那人不慎露出馬腳後,還心甘情願爲他收拾爛攤子……是誰……那個人究竟是誰……”

“黎錦!”忽然有人抓緊他胳膊,將他整個人抱入懷中,一遍遍在他耳邊低喚他的名字,“黎錦,醒醒,黎錦,看着我,聽我說話,黎錦……”

體內的寒漸漸被捂熱過來,戰慄的毛孔也感受到溫暖的氣息,黎錦怔怔地瞪着眼睛,許久許久,終於回過神來。

“對不起……”

他輕輕推開李奕衡的懷抱,有些懊惱地撐着額頭,臉色蒼白。

李奕衡拉下他的手,緊緊握緊掌中。

“聽着,這件事我會去查。那個錄音,那個勒索舒慕的人,那個神秘人,我都會去查。”他說,“但是你不要去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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