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到了。”貝浮名把文件遞到黎錦眼前,“八小鋪這個微博賬號確實在年初的時候賣給了舒慕,籤轉讓合同的不是舒慕本人,但是是舒慕的心腹。那人現在也在維護這個賬號,可以確定,駱飛的消息是他發的。”
黎錦剛剛從外面回來,一身風塵外衣都來不及脫,聞言趕忙接過文件,仔細翻看起來。
“那最開始報道這件事的幾家媒體呢?”黎錦頭也不擡,問。
“你猜對了,也是站在舒慕那邊的。”貝浮名道。
黎錦擡起頭。
他敏銳地發現,貝浮名說的是“站在舒慕那邊”,而不是“舒慕指使”。
“站在舒慕那邊……”他挑着眉毛冷笑,“也就是說,這幾家媒體是隸屬何氏旗下,對嗎?”
貝浮名錶情凝重,點了點頭。
果不其然,舒慕就算影響力再強,不過是個明星,哪有那個本事去左右媒體。
能左右媒體的,只有真正的衣食父母。
何氏,根基深厚,旗下光控股衛視就有兩個,參股的報紙雜誌網媒更加不計其數,他們言聲,自然誰都要給三分面子。
“怪不得駱飛的事怎麼使勁都壓不下去,我就知道,肯定是有人在背後撐着,不叫我們壓下去。”黎錦恨聲道。
何二少如今入股HM公司跟舒慕開夫夫店,自然不會眼睜睜看舒慕被駱飛區區一個新人壓一頭。況且,以舒慕睚眥必報的性格,身邊有這麼一座大靠山,怎可能不盡情利用,當然是要把駱飛,連帶星聲代這個節目都一起打死的。
貝浮名已經知道黎錦的全盤計劃,更知道這計劃有多麼瘋狂多麼鋌而走險,見他目中有陰狠的情緒一閃而過,只覺得那顆裹滿了脂肪的心都被他高高提了起來,忍不住又勸道:“你真打算這麼幹?你瘋了?這……這事風險太大,一個不好,你在圈子裡可就真的沒法混了。”
“老貝,這是我唯一想得到的方法,最快,最立竿見影,最藥到病除。要是不這麼做,我跟駱飛之前所做的努力就都白費了。”他停下來,認真地看着貝浮名,那語氣嚴肅之極,半點開玩笑的意思都沒有,“如果你真的不放心,就祈禱我失敗吧。”
說完,他把文件扔在桌上,拿起電話走到窗邊。
貝浮名張了張嘴,知道自己再勸也是無用,只好長嘆一聲,懷着眼不見心不煩的鴕鳥心情,走了出去。
這城市陰了整整三天,終於在第四天的時候,迎來久違的陽光。黎錦站在窗前,大大的日頭曬着,叫他由內而外,生出一股一往無前的勁頭。他低頭撥通那個熟悉的號碼,心中默默醞釀合適的說辭,沒想到,短暫的一聲忙音後,那邊傳來冰冷而機械的女聲。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關機?
黎錦心中一凜,再撥過去,還是關機。過了五分鐘,再撥,仍舊如此。
怎麼會?
原本暖意融融的心瞬間籠罩一層陰霾,在他與那人長達十年的交往中,何曾遇見過那人關機的時候。
事實上,他不接自己電話的次數都很少。
黎錦微微眯起眼睛,從電話本中翻找出另一個號碼,撥了過去。
這次,電話很快就接通了。
“您好,我是……”
“林特助,”黎錦道,“你好,我是黎錦。”
林辛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意外,但也只是一瞬間,下一秒,她溫言細語,隔着電話,彷彿都能感受到她的笑:“黎錦,有什麼事嗎?”
黎錦咬了咬臉頰內側的肉,還是決定不要浪費時間寒暄,直接切入主題:“林特助,我想找一下李先生,可否麻煩你幫我轉告?”
那邊沉默了三秒鐘,接着,聲音明顯冷了下來:“不好意思,李先生不想見你。”
黎錦怔住了:“不可能,他……”
“李先生現在很忙,他沒時間見你。”林辛道。
不可能,他說過,我隨時可以去找他!
心臟在胸腔中砰砰跳動着,這句吶喊幾乎就差一秒便要脫出喉嚨,但就在臨界的一剎那,黎錦忽然冷靜下來。
他也冷下聲音:“林辛,他是不想見我,沒時間見我,還是……你根本不打算讓他見我。”
“黎錦,”林辛向來溫柔,大概今生也很少用這種冰冷而暗含威脅的語氣與人說話,“我知道你想做什麼,但是我勸你,別太過分。李氏跟何氏各據一方,這麼多年井水不犯河水,彼此相安無事,沒必要爲了你打破這種平衡。黎錦,但凡你有一點感念李先生爲你做的一切,都不該讓他插手到這件事中。如果你頑固不化,一定要見李先生,那我會盡我所能,阻止你。”
說完,林辛決然收線。
黎錦拿着手機,良久,像是手臂僵住般,沒有任何動作。
他何嘗不知道,李奕衡一旦出手幫助自己,等於無形中與何氏宣戰,主動打破兩家多年來辛苦維持的平衡。
娛樂圈與像世界上任何一個圈子一樣,隱約保持着一種權力的制衡。當年何氏一家獨大,便有李氏橫空出世,吞併馮氏後與他平分秋色。多年經營,東風沒有壓倒西風,西風也沒有壓倒東風,兩家反倒愈發相安無事,即便私底下偶爾爭鬥,也只是茶餘飯後一點佐料。而整個圈子也在這種氣氛下,平穩地向前發展着。
可這次,黑駱飛的幕後黑手是舒慕,乃至於何家二少,如果李奕衡出面救場,就等於直接對上何家二少。
一個控制不好,就會打破好不容易維護的平衡。
而如李奕衡之前所說,何氏黑道起家,在這場比拼中,他沒有必勝的把握。
林辛跟了李奕衡十幾年,打從一畢業就在李奕衡身邊,她維護李奕衡的利益,已經成了下意識的舉動。
所以黎錦不怪她。
可是不找李先生,他還能找誰呢?
黎錦放下手臂。
陽光刺得他眼睛生疼,他閉上眼,那種奪目得讓人想要流淚的感覺直到很久才緩過去。
他不能輸,他好不容易走到這裡,好不容易纔拼出這樣一點成績,正是要乘勝追擊的時候,他不能輸。
哪怕下一秒就萬劫不復,可只要這一秒有重創舒慕的可能,他就絕不會放棄。
黎錦猛地睜開眼睛,既然心意已決,就不會有片刻猶豫。他回身,走到桌前,拉開抽屜。
白色的名片盒最下方,一枚有些陳舊的房卡,靜靜躺在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