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話唐家老大是不打算告訴唐逸丘的,不是什麼光彩的事。如今他有求於老幺,再說他覺得,當初無論是殺白狼,還是逼迫範國希他都沒有親自上陣,雖然他也出了點主意,具體實施的不是他,就算老幺要秋後算賬,與他無關,要死也是二弟和幺妹。他早就看不慣二弟和幺妹了。
唐逸丘聽完之後無法言語。他一直尊重的父親母親,他一直隱忍的兄弟姐妹,他一直在逃避,甚至幻想對方背叛了自己。範傑的出現甚至坐實了他的幻想,他對範國希可以說是無愧。
如今呼之欲出的真相,令他難以自圓其說,死抓着男人生子的藉口,也令他無法安心。
這輩子他都是個罪人,無論他有多少錢,無論在海外他可以多麼囂張,他無法面對那個人,面對範傑。
如果方景讓他看的故事是別有所圖,那麼範傑就是他的親生兒子。範傑一直不說,範國起也隻字不提,那叔侄倆人瞞得死死的,只怕對方早就看透了他。
如今範傑事業有成,上有叔叔,下有兒子,喜歡的人又陪在左右,他到底算個什麼?他能再範傑身邊佔個什麼位置?殺復仇人?還是翻臉無情的不孝爸爸?
只怕範傑打心底裡就瞧不起他。
唐家老大見唐逸丘臉皮抽搐,心裡打鼓,他不覺得唐家做錯了什麼?這事若真要追究起來都是老幺的錯,當初不去招惹範國希不是挺好,範國希也太不檢點了,總之千錯萬錯都和他無關。他們老唐家纔是最倒黴的。
多大的笑話啊,壓得他幾年都擡不起頭來。他老婆也總拿那事敲打他,煩的他只能在外面去減壓。
唐逸丘頹廢地坐在沙發裡,不知想着什麼,半天才擡起頭看着自己大哥冷笑連連,說:“你好自爲之吧。”
唐家是該倒了,不倒似乎都沒天理。唐逸丘心裡發苦,嘴角卻在笑,以前他怕唐家到,甚至比大哥還着急,他父母從小最疼他,又遇上了事故,一家都餓肚子還要給他留一口吃的。他對父母的話大多不聽,但從心裡尊敬父母。
唐家大哥也不管唐逸丘怎麼想,急着問:“錢的事呢?”
唐逸丘:“錢?什麼錢?”
唐家老大頓時愣了,這人怎麼就麻面無情的?
唐逸丘站起身說:“出去把門關上。”
唐家老大在唐逸丘那邊碰了釘子,心裡也發虛,這錢過不了賬面,投標八成要泡湯,即便不做國際生意,年底結算,他這裡差旅招待的就花了這麼多錢可怎麼交代?
唐家老大那邊爲難,唐逸丘可管不了那麼多。如今他最想查的就是範傑的事,到這時候,方景竟然避而不見了。
以前像條跟屁蟲,不管什麼時候什麼地方,方景就會跳出來,拿着文件袋,或者彬彬有禮地對他問聲好,現在真想找這人,這人點了火之後跑了。
在仔細一打聽,方景提前畢業,連畢業典禮都沒參加,跟火燒屁股一樣飛回去了。唐逸丘一想起方景急着回去幹嘛,心裡的火騰騰的直冒,追到飛機場眼睜睜看着方景站在出關口衝他揮手,唐逸丘只能乖乖地訂了下一班飛機回去。
………
範傑接到方景的電話說提前回來,心裡美滋滋的,特地捯飭了一頓自己,給家裡老小買了一身新衣服,又去剪了頭髮,弄個新發型,就差沒有把白狼也送寵物店裡染染毛,吹個髮型出來了。
團團知道爸爸要回來,也很高興。雖然他不太懂別人家裡有爸爸媽媽,自己家裡卻是兩個爸爸,可叔爺爺說不能告訴別人自己沒有媽媽的事,他也就不說,再說他和他小弟弟龍龍一起上幼兒園,幼兒園裡面的小孩子不太愛和他搭話,一開口就是我爺爺怎麼怎麼的牛逼。團團從來不說他爺爺和大伯的事,家裡人不和他說,他覺着爺爺是個農民,整日裡和叔爺爺去農場種地。大伯很幸苦家裡肯定也沒錢,他從來沒有見過大伯開車送龍龍去幼兒園。大伯有時候像個工人,有時候像個jc,不知道是做什麼的,整天忙的不着家,大伯媽和龍龍最可憐,有陣子都只能在他家住。
老師也對他不怎麼喜歡,總說班上另一個長得沒他一半好看的小朋友帥,可明明很多小女生要做他女朋友,其他班的兩個女生還因爲要和他一起玩滑滑梯打起來了,老爹說打架的都不是好孩子,他也就懶得搭理那一羣不懂事的大人小孩。
團團也不怎麼喜歡弟弟龍龍,龍龍膽子太小,總要粘着他,他很煩惱,最重要的是,龍龍喜歡小白。住在他家就要跟小白一起,明明小白只和他玩的,見了龍龍雖然站的遠遠的,但也沒嚇唬龍龍。
他不高興,爸爸也不在家,老爹總是說龍龍小身體虛,要對龍龍好點,還抱着龍龍去和小白玩,他非常不高興!
這次爸爸要回來了,爸爸說過最喜歡他的,他要告訴爸爸,雖然他最喜歡小白,但爸爸現在排第二,第三才是老爹。當然,這要看爸爸給不給他買變形金剛了。不然他就不帶爸爸去他和老爹的秘密基地。
範傑急衝衝的帶着團團去機場接人,本來他不想帶團團去,但團團吵着嚷着滿牀打滾的要去,就連小白也阻止不了,他也只能在範國起和小白鄙視的眼神中帶着團團去。
範國起和方家老爺子帶着小白狼去了農場,兩位雖然年紀差了一大截,但挺合脾氣的,範國起雖然是在農村長大,可來了b市這麼久,自己從小又喜歡看書,知道一些道理,卻也沒有那股子酸腐之氣,說話辦事間也有一股子莊稼漢的豪爽。方家老爺子也沒架子又是個吃貨,兩個人一起下下棋,拉着胡琴唱上一段,嚐嚐美食,帶白狼出去玩玩,日子也過得逍遙自在。
可就在那一天,兩撥人各自行事之後,出事了。
先是範國起和方家老爺子坐着方家的車帶着小白去農場,司機也認識這狼,這狼看着兇,但熟悉了之後便也不怎麼害怕,這狼只要範國起在就沒事。司機也是在方家幹了幾十年的,對這種事從來不多嘴,他幹個幾年年就退休了,方家對他不薄,他何必多嘴多舌的惹麻煩。
可今天這狼不知道怎麼回事,車剛出了市區,白狼就開始不安分了,一會兒衝着天空嗚嗚的,一會兒用爪子撓窗戶,後排坐墊都被撓花了。
範國起一直在安撫着,也不見小白狼停下來,只是舔舔範國起的手,咬着範國起的袖子拖到窗邊。
方家老爺子讓司機停了車,讓小白狼下去,範國起也覺着這狼是不是要去方便方便啊,也沒在意,可小白狼一下車,便化成一道白線,飛快地跑沒了影。
範國起頓時感覺自己太大意了,這狼在人在,狼要不見了,是不是範傑出了事。方老爺子連忙讓司機給範傑打電話,請範國起回車等等,也許小白一會兒就回來了,再說這裡荒郊野地的,只要小白狼躲避點,不會有人看見。
那天太湊巧,範傑的電話一直就打不通。範國起急的團團轉,想去找狼,方老爺子就顯得穩重多了,讓範國起等等,白狼回來找不到範國起怎麼辦。
三個人就在附近轉找了找,司機也打電話叫來自家侄兒子,侄兒子準備轉業了,今天正好休假也想去農場看看,準備轉業後要是分配不了,去農場找個活,一樣賺錢娶媳婦給爹媽養老。
司機的侄兒子和戰友在一起呢,接了電話急衝衝的趕過來,見了方老爺子就愣住了,好幾個小夥子衝着方老爺子敬禮,方老爺子也沒說什麼,讓幾人幫幫忙不要走遠,見到白狼打電話過來,囑咐要注意安全,千萬別去驚擾了白狼,那狼通人性,見着白狼說‘飯飯找它回去’,白狼應該不會主動攻擊他們的。
這一大通的折騰,天都要黑了,也沒見到白狼。幾個戰友要趕着回去,老爺子也沒辦法帶着範國起回‘範家藥膳’再做商量。
可回到‘範家藥膳’範傑和團團還沒回來,問了店裡的服務員才知道,範傑中午出去的,下午打了幾個電話過來,說方老爺子和範國起的電話打不通,如果兩位回來,給他打電話。
這時店裡的大顯示屏上正在滾動播出一條消息,從米國來的一架飛機沒有準點到達b市機場。
範國起眼尖,看到電視畫面裡,團團正坐在範傑肩膀上,指着什麼。
方老爺子也急了,方景在這架飛機上,剛想去機場看看,範國起連忙叫高珊珊過來扶着老爺子進了後院,安置在屋子裡,好生勸了一番,高珊珊在一邊不住的勸解着,端茶送水,龍龍也知道出事了,賴在爺爺的懷裡,也不淘氣,悶不做聲的給爺爺吃無糖的小點心。
等方景媽媽過來,哭鬧了一陣子,幾個人也不搭理她,她也沒法子,哭累了便消停了,這邊也算是暫時穩住了陣腳,只等方程去打聽消息。
範傑這邊可是亂成一鍋粥,前去接機的人擠在一起,找人說理,等了一下午了,這沒接到人,也沒個說法,飛機上的人電話也打不通,這到底出了什麼事。
範傑心急如焚,眼皮直跳,因爲團團在他也不好露出太急迫的表情,給團團在飛機場自家的快餐店要了碗粥。
團團吃着吃着就哭了,問:“我不要變形金剛了,爸爸能回來嗎?我不要變形金剛了……我要爸爸……”
範傑抱着團團的身子,心裡也難受,他兒子從剛出生就艱難,和其他孩子不一樣,要扛着這麼重的負擔,和小朋友們也不好深處,可團團從來不覺得委屈,但每次看到其他三五成羣的孩子在一起瘋鬧,眼裡也透着期盼的光芒。
從中午等到晚上,機場的普通旅客越來越少,只有那麼一羣人仍舊坐在哪裡等着消息。短短几個小時,範傑感覺過了大半輩子,他想起剛見到方景時,方景只是個滿臉邪氣的公子哥,想起去他抱着方景躲過大石頭時,方景那一臉的不可置信,想起方景打第一件案子時離開小院,決絕的臉。
方景一直就沒說自己經受的壓力,範傑也知道方景若求名利,根本不需要這樣做。
方景曾帶着他去高院,站在哪裡對他說,他也許不會是最有名有錢的律師,他想做個對得起自己良心的律師,日後也許會有危險,希望範傑能夠原諒他。
範傑當然都懂,錢再多他們活着也就睡半張牀,永遠都是他半邊身子壓在人身上,日後要死了,燒成了灰,也就佔幾個平方的地,要那麼多錢幹什麼。
團團以後有能耐自己賺錢,他們頂多提供點啓動資金,要是沒能耐,也能給團團留下一筆錢,吃喝不愁,做壞事就不用想了。
作者有話要說:這兩天有急事,今天晚一點過來補更,晚上十點之前,請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