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文熟練地把樹縫打開一點空,伸出頭左右瞅了瞅,就像他在躲避的不是鬼子的狙擊手,而是少林寺的那羣和尚,等到他確認安全之後,對徐夢歸招招手,兩人出了樹洞。兩人同時撓了撓身上,一夜的平靜換來的是滿身的疙瘩,樹洞裡那羣不知名的吸血昆蟲算是開了次盛大的宴會,反正徐夢歸是渾身奇癢無比,就連磨破的鞋底,那羣昆蟲都沒放過,絲毫不介意徐夢歸的那雙臭腳,進去喝了幾口新鮮的。
尚文從揹包裡取出兩塊有些發酵了的面野菜餅,遞給徐夢歸一塊,自己擡手就咬了一大口,邊津津有味地吃着,邊問道:“怎麼找?”
徐夢歸看看鬼子設置的警戒線還沒撤掉,回道:“換個地方,繼續盯着那道警戒線。”說完,把餅子放嘴裡一放,轉身用半路挖出的鬼子埋設的詭雷,在樹洞口又設上了一道。尚文這次沒有問,他明白,這裡他們倆呆過,白天光線充足,鬼子肯定能夠發現一些蛛絲馬跡,而這道詭雷,正是連長留給鬼子的一道開胃菜。
兩人剛藏好不久,果然見鬼子狙擊手前來撤警戒線,這會徐夢歸算是看清楚這畜生的全貌,一身穿的真跟個猩猩似的,幸虧昨天晚上來偷襲,沒看清這身裝扮,如果真看清楚了,乍一看,還真有點嚇人。短兵交接,出除了力量與技巧之外,打得就是對方的失誤,一愣神的功夫,時間足夠對方給上自己幾刀。
這回徐夢歸算是找到機會了,端起98k瞄準了鬼子,尚文也用三八大蓋準備射擊,不到一百米的距離,徐夢歸的槍一響,只要沒有命中目標,他馬上就可以彌補徐夢歸上子彈這一點時間差,打鬼子一個措手不及。
高手就是高手,徐夢歸這邊剛用槍瞄準,鬼子狙擊手就有所感應,這種感應是一種直覺,像動物能夠感覺到附近有威脅到自己生命存在的那種直覺,徐夢歸這邊剛扣下扳機,鬼子早已經臥倒在地,尚文跟着射出的子彈也只打在了遠處一棵樹上,迸出一片木屑,樹上的樹葉落下不知多少。整個山上都是迴音。
“再來!”徐夢歸大喝道。兩人各自再次頂上一發子彈。
小鬼子也聽聰明,趴在地上就是不露頭,整個人就像老鼠一般往後禿嚕,徐夢歸只看到一片雜草晃動,知道小鬼子又要跑,起身要追,沒想鬼子早已經八強握在了手上,徐夢歸剛一起身,“砰~”地一聲,迎面而來就是一發子彈,徐夢歸身子一低,讓過彈頭,小鬼子趁這時機,又往後出溜了十幾米遠的距離,尚文見用槍打不中,甩手扔出一枚邊區造手榴彈,正落在小鬼子面前,小鬼子見手榴彈還未爆炸,重又撿起扔了回來,還沒落地,直接在半空中引爆。虧得邊區造爆炸半徑才五米左右,徐夢歸兩人都沒有受到損傷。
徐夢歸急道:“扔早了,停三秒再扔!”
“怎麼停!”
“數一二三!”
徐夢歸仍舊用98K瞄着鬼子大概的位置,尚文按照徐夢歸的方法,心中默唸三個數後,投出第二枚顆邊區造,手榴彈剛剛落地直接引爆。炸得周圍一片狼藉,兩人立即到爆炸位置尋找鬼子的屍體,卻什麼都沒有發現。
“又讓他跑了!”尚文恨恨地說道。
“算他…臥倒!”
徐夢歸將尚文摁倒在自己身下,一發子彈從兩人頭上竄過,兩人被嚇得一頭冷汗,實在太大意了。站在這裡好幾秒鐘,簡直就是給鬼子當活靶子。兩人就地往兩邊打了個滾,各自起身用槍指向子彈射來的方向,依然什麼都沒發現。小鬼子身上穿的是吉利服,身上的僞裝和山上的雜草無法分辨,不像徐夢歸和尚文的僞裝衣,只有一種黑色,夜裡還管點用,白天只要有點眼力見的人就能看到,幾乎起不到什麼效果。
“往前找,注意四周!”徐夢歸把98k頂在肩頭,目不轉睛地盯着前方說道。
現在明暗轉換,獵人與狐狸也互換了過來。徐夢歸。尚文兩人在明,鬼子在暗,而鬼子偏偏又是那種可以遠距離射殺目標的狙擊手,在八路軍裡的叫法就是神槍手,幾百米的距離都能一槍致命,何況這區區幾十米?兩人的神經都處在高度緊張的狀態,槍口始終隨着眼睛看向的方向,右手食指死死地扣在扳機上,周圍仍舊是沒有絲毫動靜,越是這樣,兩人越是緊張,鬼子根本沒有走遠,只是不敢做出動作引起他們的注意。
“我腳下有東西!”尚武突然喊道:“可能是詭雷!”
徐夢歸沒有看尚武,仍舊端着槍看着四周,“小心跨過去,我掩護你!”
尚文慢慢擡起左腳,正要跨過引爆詭雷的細線,“砰”一聲槍響,尚文腳下一輕,倒在地上,右腿正好壓在細線上,尚文不及躲閃,只得雙手護頭,緊接着就是“轟”地一聲巨響。
徐夢歸聽到槍響,辨清方向,馬上還擊一槍。高聲喊道:“尚文尚文~”
“沒事!迸了一身泥。”
徐夢歸用餘光掃了一眼尚文的位置,只見尚文正趴在地上用手拍打着身上的泥土,徐夢歸重重地出了一口氣。夏天本就是潮溼多雨的天氣,泥土很軟,鬼子跑的太急,佈設詭雷用勁過大,直接****了泥裡,爆炸直衝往上衝擊,厚厚的溼泥抵消了大部分威力,讓尚文撿了一條命。
“繼續前進,注意腳下,這鬼子很會佈雷!”
“知道了!”
尚文端起三八大蓋,重新站了起來,繼續往鬼子最後射擊的方向搜索。越靠近鬼子的方向,鬼子狙擊手越感到奇怪,從瞄準鏡裡隱約音樂看到的兩個人,從頭到腳一身黑色,臉上塗着綠黑兩種顏色,手裡的槍一把是德軍標配98K狙擊步槍,一把是鬼子制式步槍三八大蓋,身上的揹包和裝備,大部分都是鬼子特戰部隊才配備的裝備(老戰士們七闖大營時留下的部分裝備,他們自己的早已丟失),作戰方式更是和一般的八路軍不同。
小鬼子越來越拿捏不準,心中暗想,別是司令部出另外派出一批暗殺人員,看這架勢,很像是經過專業訓練的作戰人員,殺了半天如果自己殺了自己人,或是自己被自己人殺死,不管是哪種可能,死的是不是有些太冤了些。想到這裡,鬼子狙擊手藏在草叢中,大喝一句:“阿娜塔大氣瓦打來打(你們是什麼人)?”
徐夢歸和尚文被鬼子這一嗓子嚇一跳,兩人同時瞄準發出聲音的位置,開槍射擊。兩聲槍響後,徐夢歸想起“打來打”這個詞似乎是‘誰’的意思,想必這個鬼子現在還不知道自己是什麼人,爲了給這個鬼子心裡加點壓力,徐夢歸高聲罵道:“老子是你祖宗,中國爺們!”
中國話!鬼子明確目標的身份,這下他更是確定八路之中,已經有人知道了他的存在。所以,這兩個人必須死!教條主義害死人,如果他現在直奔八路軍師駐地,徐夢歸和尚文兩人是決計想不到的,而這個小鬼子偏偏是科班教出來的狙擊高材生,任何事情都是有板有眼地按照德國老師發的教科書上寫的做。徐夢歸就是拿捏住了他這點,才能夠確信,鬼子狙擊手不先幹掉自己,是不會去找首長麻煩的。
現在,就由他們倆替首長們除掉這個麻煩。
兩人從聲音的來源確定鬼子狙擊手的位置,徐夢歸衝尚武朝外揮揮手,示意兩人分兩面包抄,不論鬼子向他倆任何一個人射擊,另一個人都有足夠的時間靠近他,然後消滅他。擔小鬼子並沒有照徐夢歸安排好的劇本去做,等兩人靠近發出聲音的位置後,愕然發現哪有鬼子的身影,別說鬼子,連根鬼子毛都沒留下。兩人是從北邊過來的,然後從東西兩個方向包抄,小鬼子只能往南跑,兩人拔腿就往南追,沒追上幾十步,又同時止住了腳步。徐夢歸看着腳下,跺腳罵道:“他孃的,這鬼子屬鴨子的還是屬牛的,到底帶了多少手雷?”
尚文氣道:“我看是屬泥鰍的,他怎麼不開槍先滅了咱們一個?”
爲了預防鬼子打黑槍,徐夢歸拉着尚文蹲在地上,邊起詭雷邊說道:“這就是他聰明之處,他的目標是首長,沒必要和咱們死磕。拼死拉一個墊背的,他的任務怎麼辦?像咱們這種小蝦米人家根本看不上眼,犯不着拼命,只要帶着咱們繞,早晚能有機會同時幹掉咱們倆。”
尚文點點頭。徐夢歸起出三枚菠蘿手雷,苦道:“這鬼子是狙擊手還是運輸隊,又送咱們三顆!”順手把菠蘿手雷塞進揹包,徐夢歸說道:“他想繞,咱就陪着他繞,只要不死,時間咱們有的是!”
和狙擊手對決,自己所在的位置要時刻變換,徐夢歸也沒那麼大膽子繼續在這裡久留,帶着尚文也隱入了山林。九峰山面積不大,山峰險要之處,相互逐殺的狙擊之戰正在上演,處處皆有可能隱藏地敵人,處處暗藏着殺機,生與死,不過只是一瞬間。
徐夢歸帶着尚文躲在一處陰暗角落,正用樹葉與雜草給98K“化妝”,片刻之後,一把花枝招展的98K展現在了尚文的面前。休息之前,兩人已經對周圍的環境進行了搜索,沒有發現鬼子的跡象,難得有這麼一會放鬆的時間,尚文嚼着變了味的幹餅,微微笑道:“你可真有閒工夫。”
“這不是什麼閒工夫,你看看啊!”
徐夢歸將僞裝好的98k放在野草叢中。尚文眼前一亮,奇道:“嘿!連長,你還真行啊!你怎麼想到這法子的?”
徐夢歸回道:“根本不用想,這和人的僞裝一樣,小鬼子肯定也是這麼做的。如果鬼子只是穿着吉利服,而槍不用任何僞裝,那麼直挺挺的一個棍子放在那,不早就被咱們發現了?這只不過是一個狙擊手的基本常識。你現在用槍瞄着那,不要開槍!”
徐夢歸擡起手,指向遠處一棵大樹上的鳥窩。尚文不知徐夢歸要幹什麼,但他還是很忠實地執行了命令,用三八大蓋瞄向徐夢歸所指的鳥窩。徐夢歸從地上撿起一塊石頭,“嗖~”地一聲,扔了出去,正好砸在那棵大樹上,這是魔鬼訓練裡的一項課程,主要目的是爲了訓練戰士們的投彈能力,作爲特勤中隊的連長,徐夢歸自然練得爐火純青,尚文之所以能把手榴彈扔到鬼子面前,也正是得益於於這種訓練。
尚文正專心致志地瞄着鳥窩,嚇了一跳,轉頭問道:“你幹什麼?”
“很簡單,擾亂你的注意力。讓你不能專心瞄準目標!”徐夢歸背靠着山體,坐到了草地上,繼續說道:“狙擊手常常執行的任務包括指定狙殺重要目標。巡邏狩獵。非硬性裝備破壞。隨隊觀察警戒及火力支援。這都是要求在遠距離精確打擊的情況下完成的,一個優秀的狙擊手除了要有好得槍法,還要有冷靜的心。無論在任何情況下,眼中只有目標,周圍環境如何變化都不會干擾狙擊手。只有做到心無旁騖,才能做到百發百中。”
尚文聽得入神,問道:“那如果敵人襲擊狙擊手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