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們選錯目標了,幾輛車全是鬼子!”
擔架上擡着的孫大勝要起身,徐夢歸急忙上前按住,劉山見擔架上的傷員傷勢嚴重,急道:“先擡進去。”周圍訓練的戰士見一次傷了這麼多人,都圍了過來,嘰嘰喳喳地不斷詢問怎麼回事,褚秀才和尚文幾個帶隊組長將這羣戰士全部驅散,念巧。林婷和童萍帶着幾名女同志開始救治傷員,徐夢歸看着林婷來來回回忙個不停,也是心疼,但一次傷了這麼多戰士,更讓他感到心痛,劉山一把拉住正在指揮往山洞裡送傷員的何正奎,剛要張嘴,誰想一直性情溫和的何正奎此時暴躁無比,一把甩開劉山的手,劉山也來了脾氣,喝問道:“到底出了什麼事?”
何正奎轉頭纔看到是徐夢歸和劉山,咬牙說道:“鬼子…他孃的鬼子,老子不宰了他們,老子就不姓何。”
徐夢歸左右看到不少戰士看了過來,說道:“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正奎,跟我們回山洞。”
三人回到山洞,尚文。尚武。何雷三個連長和褚秀才隨後急瞪火燎地趕了過來,五排是二連的隊伍,心急的尚武劈頭蓋臉地喝道:“你們怎麼讓鬼子打成這樣?”
何正奎瞪着牛眼回道:“我也不想,死了這麼多人,你以爲我願意?”
“你!”
尚武伸腳要踹何正奎,被尚文一把按住,徐夢歸氣道:“都給我閉嘴!”說完,徐夢歸問道:“正奎,說說這都是怎麼回事?”
尚武喝道:“好好說,說不清楚老子崩了你。”隨後就被尚文一把甩到草垛上。
何正奎氣哼哼地瞪了尚武一眼,說道:“我們下山之後,找了兩個多小時才找到一支巡邏隊,只用了幾分鐘就被我們幹掉了,排長說不過癮,所以我們又繼續找,直到南溝附近,纔看到一支六輛車的車隊。”
徐夢歸驚道:“你說你們一個排去打鬼子的車隊?”
何正奎回道:“孫排長說要打就打大的,不然沒臉回來見師父,同志們都很激動,所以就跟着去了。”
“你們這不是胡鬧嗎?只要是車隊,車上就有守衛機槍,你們一個排就這麼衝上了?”
何正奎說道:“沒有,我們用石頭堵住了路,神槍組的幾個同志把機槍手幹掉後,我們才動的手,車上其他的鬼子一聽槍響,嚇跑了不少,就幾個沒來得及跑的,也被我們給幹掉了。”
徐夢歸說道:“猴子用兵用的不錯,那你們是怎麼被襲擊的?”
何正奎氣道:“我們衝下去後,小仇(念qiu)拉來頂棚,就被車上的鬼子給打死了,我們全都傻了眼,五輛車車廂裡裝的根本不是補給,全他孃的鬼子,一輛車上就有兩挺機槍,還有擲彈筒子,連臥倒的機會都沒有,二十二個同志啊,就…”
徐夢歸心裡一涼,一翻白眼,坐在地上,傷了十幾個,犧牲了二十多名同志,自從那個來了牛金,他那裡吃過這樣的虧,褚秀才扶住徐夢歸,沒讓他仰下去,尚文冷聲問道:“那你們是怎麼回來的?”
何正奎哭道:“剛開始被機槍打倒的沒多少人,後來六班爲了掩護我們撤退主動殿後,和鬼子死拼才讓我們有機會跑了出來,可最後六班…就剩下兩個人,要不是排長用身子壓住他們倆,就這兩個也剩不下來。”
劉山兩眼噙淚道:“好樣的,都他孃的是好兵。”
“營長~咱們要報仇~咱不能讓這二十多人白死啊,~二憨二憨活活淌血淌死在我懷裡啊”何正奎撲通一聲跪了下去,山洞外響起一陣哭聲,地震山搖迴音般地重複着何正奎的話。
“營長~報仇。”
褚秀才搖着徐夢歸肩膀,終於把徐夢歸給晃了回來,聽到山洞外咆哮聲,徐夢歸扯開嗓子喊道:“報仇!”
“報仇!”山洞外又是一陣齊喝。
崔愣子一頭扎進山洞,一拳將跪在地上的何正奎放倒,幾名戰士都沒拉不住。
“二憨閨女打小就沒娘,你咋不護着他,死的咋不是你,你個畜生。你個王八蛋…”
何正奎被踹倒在地上形同死人,任由崔愣子大腳雨點般踹在自己身上,尚文雙臂從身後夾住崔愣子的雙肩,愣是將崔愣子給拖了出去,扔到了山洞外,指着崔愣子的鼻子罵道:“他死了你就開心了?二憨是你兄弟,正奎就不是你兄弟?這山上哪個人不是你兄弟?瞧你那熊樣,怕死就給我滾下山去,八路沒你這種孬種!”
“我不是孬種,我要給二憨報仇!”
山洞外的戰士隨着崔愣子的喝聲再次喊道:“報仇!”
徐夢歸耳邊的嗡鳴聲漸漸散去,雙目暴出兇光,垂着腦袋從地上爬起來,褚秀才身上一愣,低聲道:“老徐你!”
“我沒事!”
衆人見徐夢歸重新站起,頓時止住,洞裡洞外一片寂靜,徐夢歸一拳打在洞壁上,沉吟道:“尚文,尚武,何雷!”
“到!”
“給你們十分鐘時間,集合所有同志。”
“是!”
“是!”
“……”
徐夢歸雙眼迷離地看向尚文,聲似尖刀般問道:“你不服從命令?”
“老徐!”
劉山和褚秀才同時喊了一聲,褚秀才說道:“你這是要幹什麼?”
“幹什麼?老子要報仇!”
尚文漫步走到徐夢歸面前,輕聲說道:“連長!”伸出右手對着徐夢歸“啪~啪~”就是兩個耳光。所有人都被尚文這一手給鎮住了。
“清醒下再下命令!”
“連長…”
徐夢歸重複着尚文對自己的稱呼,兩眼看向尚文。
“你現在是營長,你一個命令就是幾百條性命,清醒下在下命令吧。”
腦中一陣清明,徐夢歸感激地對尚文點點頭,尚文一笑,兩人手心都是冷汗,劉山對尚文能將徐夢歸打醒很是欣慰,走到洞口對着戰士們說道:“仇咱們一定要報,但不是現在,大家都先回去,我們商量下具體辦法,咱不能猛打猛衝再給鬼子任何機會,大家回吧,都回吧,啊”
“商量還商量什麼,營長,打吧!”
徐夢歸兩手撫了下輩尚文打腫的雙頰,對着洞口喝道:“副營長說話不頂用嗎?回去!”
“營長!”
“回去!”
戰士們不甘心地各自散去,徐夢歸有喊道:“崔大山留下。”
崔愣子見徐夢歸喊自己,急忙又跑回山洞,只聽徐夢歸說道:“給正奎同志道個歉。”
“這…”
劉山將何正奎扶了起來,英子突然從山洞外跑了進來,接過毫無人氣的何正奎盯着崔愣子,崔愣子被尚文訓了一通,明白自己一時莽撞,對何正奎說道:“正奎兄弟,對對不住了。”
何正奎還是毫無反應,褚秀才對英子揮揮手,示意她趕緊扶何正奎回去,英子低聲哼道:“以後再找你算賬。”
崔愣子尷尬地看着兩人走了出去,看向徐夢歸,眼裡一片期望,徐夢歸低聲說道:“你要好好謝謝正奎,是他把二憨帶回來的。”
崔愣子愕然,隨即又沉聲說道:“我知道了,那二憨那閨女…那丫頭從下就沒了。娘,只有三歲,二憨的二老過世的早,這孩子不能一直住在老鄉家裡…”
徐夢歸看向劉山說道:“把這孩子接上山行嗎?”
劉山點點頭,說道:“你是營長,我聽你的。”
徐夢歸然道:“好吧,崔大山,我給你個任務,你現在馬上回去,把二憨的丫頭接上山來,只要咱們有口吃的,就絕不虧了這孩子。”
崔愣子感激地點點頭,敬禮回道:“是!”
“那你去吧。”
崔愣子出了山洞,尚文說道:“頭,剛纔…”
徐夢歸淡笑道:“謝謝你,要不是你,我今天非得犯錯誤不可,也就是你敢這麼對我,要是老劉…”
劉山說道:“我一樣打你。”
“可你打不醒我。”
尚文那兩耳光並沒有多大作用,而是那一聲連長起了效果,這讓徐夢歸想到特勤中隊應有的作風,勝不驕,敗不餒,自從當了營長之後,幾百人的吃喝拉撒睡整天纏繞在徐夢歸的腦海裡,早已忘卻了樂觀主義,因爲徐夢歸不能面對朝夕相處的同志就這麼離去,他缺乏爲上位者的那種剛伐之氣。
完全清醒之後,徐夢歸洗了把臉,看着褚秀才。劉山。尚文。尚武。何雷五人說道:“你們對這件事有什麼看法?”
劉山說道:“孫大勝同志沒有按照營裡所下達的命令,擅自襲擊敵人的大型車隊,導致部隊遭受重大損失,應該做出處分,但其在戰鬥過程中,以自己身體保護其他同志,也是有功。”
褚秀才接道:“但功不抵過,因爲他好勝心理而沒有做出理智的判斷,造成二十多位同志因此犧牲,我認爲應該撤除其排長職務,至於其他處分,老徐,還是你來定吧。”
徐夢歸說道:“尚武,你是什麼意思?”
尚武說道:“他是我的兵,作爲孫大勝同志的直接上級指揮員,我認爲我負主要責任,頭…要處罰,先處罰我吧。”
“屁!”
徐夢歸罵道:“現在不是你意氣用事的時候,我要的是你的意見,不是叫你請罪,這次行動是孫大勝直接帶隊,而不是你,你請個屁罪的,想要處罰,行,就憑你剛纔對何正奎不理智行爲,我關你三天禁閉,你有意見嗎?”
“那行,等會開完,你自己找何正奎同志去執行吧。”
“找他?”尚武沒料到執行自己禁閉的人竟然是何正奎,一時沒緩過神,尚文一記不重不輕的拳頭打過來,罵道:“還不謝謝營長。”
“啊”
尚文低聲說道:“你是打了正奎被關的禁閉,只要正奎沒意見,你這禁閉還用關嗎?你傻啊你!”
尚武一聽,急忙對徐夢歸說道:“是!”
徐夢歸說道:“孫大勝同志,我認爲教導員說的對,因爲他的直接錯誤,造成二連五排犧牲二十二名同志,輕重傷員十幾名,直接造成二連五排喪失全部戰鬥力,雖然他自己也在這次戰鬥中身受重傷,但是他這不負責任的舉動,說明他已經不適宜再擔任排長職務,我決定,撤除孫大勝同志排長職務,降爲班長,同時處以記大過一次,至於五排排長…”
何雷說道:“我建議由何正奎同志擔任。”
劉山想了想,也說道:“我贊同何連長的意見。”
“雷子,說下你的理由。”
何雷說道:“從何正奎剛纔的表現,應該可以看出,何正奎同志是一位何有責任心的好同志,至於他的指揮能力,尚武最有發言權,尚武,你來說說吧。”
尚武接道:“那我就說說,何正奎和孫大勝兩人比起來,兩人經常在一起切磋棍法,從戰鬥力上來看,何正奎比較佔優勢,但孫大勝的帶隊經驗要比何正奎豐富,不過長時間和孫大勝在一起,應該也差不多少,不過最好將孫大勝同志任命爲副排長,兩個各取其長,應該好些,要是孫大勝還想爭強好勝,何正奎正好可以壓制。”
徐夢歸看着尚武,奇道:“你什麼時候也會咬文嚼字了?”
“跟童萍學的。”
“哦!”
褚秀才疑慮道:“一個士兵突然壓自己一頭,孫大勝會不會有什麼想法?”
尚武說道:“應該不會,這兩人關係一向不錯,孫大勝應該知道自己犯了這麼大錯誤,只被將爲副排長,已經是很輕的了,如果還是不服,好辦!讓他們比棍法,反正孫大勝贏不了。”
徐夢歸氣道:“這是在討論一個排長的任命問題,不是土匪排位置,動不動就打上一架,誰贏誰當,成什麼樣子。”
劉山見徐夢歸又要上火,急忙說道:“那暫時就這麼定下,五排建制已經被打散,等重新組建起來再說,不過我一直想說一件事。”
幾人同時問道:“什麼事?”
劉山說道:“我認爲這次孫大勝同志所犯的錯位和我們的連一級從組建到現在一直沒有設指導員有很大關係,咱們是不是…”
大家同時看向褚秀才,褚秀才急道:“我也沒辦法,這裡除了姜老師還算識字之外,只有那些晉綏軍有些見識了,你們總不能讓我全兼着吧。”
徐夢歸拍了拍腦門,說道:“實在不行就向上邊要人,老褚,開完會我就擬個咱們缺乏人員的單子,你給上級報上去,如果批不下來,只能你全兼着了。”
褚秀才哀嘆了一聲,徐夢歸說道:“至於五排的問題,咱們現在告一段落,現在咱們該說鬼子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