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什麼,怎麼一股草腥味?”
戰士們低笑起來,徐夢歸笑道:“就是草汁和鍋底灰做的,當然會有草腥味了,難道你還打算往臉上抹果醬啊。”
戰士們的笑聲讓老周徹底放鬆了下來,也開起玩笑到:“老子第一次往臉上摸鍋底灰,是不是比咱們團長俊?”
“俊!”
幾個近點的戰士低聲附和道。
秋冬季節天黑的早,補給站早早下了工,幾輛馬車滿載這熱氣騰騰的食物送到補給站大門前,幾個身材魁梧的民工走到門前,從送飯的車伕手中接過馬繮繩,鬼子哨兵檢查一番後放行通過。一個一看就是工頭的民工站在大門口,監視所有馬車進入補給站後,從衣兜裡掏出一盒煙,讓給鬼子哨兵幾支,自己也點上了一支,火紅的菸頭在夜色中分外明亮,那民工對着藏身處晃了幾晃菸頭。
行動信號已經發來,徐夢歸低聲喊道:“大勝!”
“有!”
“你帶兩個連在這裡接應,儘量不要開槍,我帶特種分隊下去。”
“是!”
徐夢歸一揮手,包括老周在內的四十多名前身黑色的戰士,地神簽到補給站大門前,抽菸的幾個鬼子晃悠了幾下,一個接一個倒了下去,只有一個沒有抽菸的,被那工頭從身後捂住嘴,將一把刀子捅進了後心。
徐夢歸一招手,帶着幾名戰士衝到門前,身手利落地吧鬼子拖到隱蔽處把軍服扒下,穿在自己身上,然後不地上的鬼子補上幾刀。三八大蓋往肩上一扛,赫然又是幾個鬼子士兵站在了大門口。
近處一個木質哨塔上的探照燈照了過來,一個聲音叫道:“那恩鬧熬到?(什麼聲音)?”
一個戰士低頭喊道:“大膠布,(沒事!)”
探照燈一晃而過,徐夢歸的手已經和那工頭握在了一起。
“都來了!”
徐夢歸指了指木質哨塔,一個戰士迅速消失。
“裡邊都準備好了嗎?”
“準備好了,三百一十三人,一個不少,馬上就能行動。”
“你先回去準備,馬上進行轉移。”
徐夢歸轉頭做了幾個手勢,戰士們各自爲戰,分開行動,老周看不懂手勢,戴在原地不知道幹什麼,徐夢歸說道:“各自行動,消滅所有流動崗哨,不在視野範圍內的可以放過,然後回到原地集合,記住,多捅幾刀,別讓人看出來是一刀致命。“老周掏出刀子在嘴邊舔了下,興奮道:“知道了。”
徐夢歸皺眉說道:“一切行動聽指揮,這是紀律。””這個我明白,咱現在是八路了。“三盞探照燈仍舊不停地四下巡視,補給站依舊黃衣閃動,誰也不知道此時一羣幽靈正不停地收割着還在巡邏鬼子的性命,正沿着邊走的老周現在已經幹掉了兩個,刀子上血滴在地上,混雜在泥土裡馬上變成了黑色,老周感到身後和誰碰了一下,手上的刀子反手迎了過去,“叮~”地武器交錯的聲音,一隻手握在老周拿刀的右手上。老周定睛一看,原來是自己人。
老周興奮道:”我宰了倆,你殺了幾個。”
那戰士擺擺手沒說話,眼睛四處巡視,老周心裡暗罵,裝什麼大頭蔥,沒想完,那戰士卻一指老周後再指指東邊後,又指指自己,在指西邊,示意兩人分開行動,做完這些,戰士直接朝西走去,連頭也沒回。
老周愣住了,他看到的是這個戰士的背影,真的是背影,他就這麼相信自己這個剛剛加入八路,手上沾過八路軍鮮血的土匪?跟自己混了七年的兄弟都能從自己被後打黑槍,他就不怕自己反手給他一刀嗎?
信任?還是兄弟?
正想間,一個鬼子嘴裡叼着饅頭出現在老周面前,出了房門就要扒褲子,從亮着燈光的屋內猛一出來,眼睛剛適應過來,就看到眼前黑影晃動,鬼子腰上也帶着刺刀,拔要就要刺向黑影,老周眼看那名戰士就要捱上這一刀,而這戰士顯然也意識到身後有人要對他不利,但他動手不如老周方面,往後飛起一腳將這名鬼子踹向老周,鬼子嘴裡塞着饅頭,老周反手一刀,將這名鬼子直接斃命,然後又在其他位置補上了幾刀。
那名戰士只是在踹鬼子時往後轉了下身,等老周將刀從鬼子身上拔出來的時候,這名戰士已經不見了身影。
這是信任,更是兄弟,只有真正的兄弟才能做出這樣的反應,在八路軍很平常的一件事,卻讓老周感受到無比的幸福。孃的,老子終於又有兄弟了,新三團好幾千號人都是俺兄弟,不…八路軍就是俺兄弟,那八路軍有多少兄弟?這個別說老周不知道,恐怕連八路軍最高的官也不知道吧。
老周剛殺完第五個,就看到大門口的探照燈閃了兩下,老週一咬牙,還打算再殺兩個,但想到自己現在不是自己一個人,而是八路軍的一員,剛纔那位小兄弟這麼信任自己,自己決不能失信於這幫兄弟。
快速回到大門口,大門前除了幾個裝扮成鬼子的戰士外,看不到任何一個人,一個黃皮戰士一指旁邊一間大屋,老周閃身鑽了進去,屋裡站了二十多個身穿便裝的人。
徐夢歸鐵青着臉說道:“行動。”
屋頂一下輕微的聲響,徐夢歸卻看向窗外,老周也探頭望去,只見周圍每個屋子都跑出二三十口子民工,往大門跑來,老周粗略估計一下,竟真的有三百人左右,等這些人跑出大門,徐夢歸轉身對一個便服光頭說道:“尚武,回頭再找你小子算賬。”
“回去誰倒黴還不一定呢。”
那光頭嘿嘿一笑,帶着二十多個穿着便服的人出了房間,徐夢歸對老周問道:“你殺了幾個?”
“五個!不大過癮。”
徐夢歸笑道:“以後有你過癮的時候。”
老周奇怪地問道:“您剛纔讓多補幾刀是什麼意思,還有這些穿着便裝的兄弟是幹什麼的?”
徐夢歸回道:“營救這些民工兄弟不是主要目的,實話告訴你也無妨,這次鬼子往太原輸送一批重要物資,要在石門休整幾天,這個補給站就是暫時存放這批物資的地方,那倉庫就是爲了存放那批物資用的,我們的情報人員發現,鬼子很有可能等倉庫修建完成,爲防止建築內部結構外泄而殺人滅口,所以纔有了這次行動。現在爲了不打草驚蛇,營救行動必須造成民工自發逃跑的假象,不能讓鬼子發現我們已經知道那批物資的存在。”
老周恍然道:“所以你那天說還要在石門最少還得多呆一個星期,就是爲了這個。”
徐夢歸點點頭,說道:“後天那支部隊就到,石門的鬼子要爲帶隊指揮官辦一場歡迎舞會。擒賊先擒王,斬蛇斬七寸,毀掉這批物資後,鬼子不可能不進行報復,我得先認識認識這位帶隊指揮官,別殺錯了目標。”
“那您是怎麼知道這些的?就算咱們八路到處都是,也不能知道的這麼清楚吧。”
徐夢歸呵呵笑道:“這都是那個水木告訴我的,哦,就是松本派來你家二小姐的那位,他還把我給二小姐當陪襯,請我去參加舞會呢。”
老周臉色變了變,補給站內響起滿是日語的慘叫聲,不像是被刀捅的,而是像被胖揍的,徐夢歸嘴咧了幾下,罵道:“這小子下手這麼狠?再打就沒有喘氣的報信了!”
“頭,快跑,鬼子追上來了!”
“跑!”
徐夢歸一聲令下,拉着老周出門就跑,身後穿着便裝的戰士還大呼小叫地喊個不停。
“殺人啦,…”
老周嚇了一下,他們就不怕鬼子開槍嗎?這麼大嗓門,可身後的鬼子很有默契地就是一槍沒打,氣喘噓噓地喊道:“套馬力!!(站住)。”
徐夢歸大叫:“加大馬力!快跑。”
這羣戰士把鬼子引向和孫大勝掩護民工逃跑截然相反的路線,見跑的距離差不多,這羣鬼子就算反應過來也來不及的時候,徐夢歸喊道:“分開跑,自己回家!”
家,從諸山來的戰士自然是回諸山,徐夢歸帶來的自然是回石門,身後的鬼子腿腳哪有這羣每天負重跑二十公里戰士的腿腳利落,說甩掉就甩掉,看都看不到,道了城門附近,各路跑回的警衛連戰士會合在了一起,大家笑得直不起腰來。
大家將黑衣脫下,一路打鬧着想石門城走去。
鴿子問道:“頭,那批民工兄弟怎麼安排?”
徐夢歸笑道:“先讓他們在山上躲幾天,等我回去再安排,記住,都是苦人出身,別虧着他們。”
鴿子嘿笑道:“有我送上去的糧食,想吃什麼不行?不說這個還忘了,劉副團長說孫團長來問你要糧了,咱給不給?”
徐夢歸當場站住。“他光桿一個,要糧食做什麼?難不成和霍香進展這麼快,打算生一個團?”
“不是,我聽劉副團長說,孫團長現在被分到七十一團當團長,就在咱們團右後方,賀團長被調到旅裡做作戰參謀去了,咱們左後翼也換防高團長了。”
“那個高團長?”
“高山,高團長!”
“大哥”
“對,就是您大哥!”
徐夢歸喜不自禁道:“這是好事啊,俺們三個好事分到一塊去…首長這是怎麼打算的?怎麼調過來的都是熟人?”
鴿子分析道:“我也想過這個問題,我估摸着,部隊要有大行動了,相熟的作戰風格配合起來比較默契,這可是首長對你的信任啊,頭,你擔子不輕啊。”
徐夢歸頭痛道:“他要多少糧食?”
“沒說,不過七十一團現在有五個營,現在咱們隊伍,有的地方一個班能有二十多人,人數我也說不清,孫團長說看你夠不夠意思,要是夠意思,裝備給點也行。”
徐夢歸罵罵咧咧道:“給點也行?這都是咱們用血汗換來的,這小子說要就要啊,這個…少給點行不?”
鴿子反問道:“好像這個不是我一個連長該關心的問題吧。”
徐夢歸咬牙道:“把咱們富餘的裝備都他孃的給這小子,糧食要他花錢買,少一個子都不行。”
聽了半天的老周算是聽懂他們在說什麼了,插言道:“你們八路有錢嗎?”
“……”
儘管回來已有十點多鐘,但城門口的哨卡,不論是僞軍還是鬼子這回沒有一個上前盤問的,主動打開已經關閉了的城門偏門,放他們進去,老周左右瞅瞅沒見中午自己打了那一耳刮子的僞軍蛋子,微微一笑,這孫子倒黴了。
深夜歸來,杜猛已經睡下,只有杜媛在吳陪同下仍舊在客廳裡等待,見一身疲態的徐夢歸和鴿子進來,杜媛起身,徐夢歸剛要說話,杜媛卻轉頭對吳媽說道:“我要睡了。”轉身上樓進了房間。
“何少爺好!”
吳媽低頭問候一句,也匆匆離去。
老周隨後進屋,就聽見房門“咣噹”一聲關上。
客廳裡只剩下徐夢歸。老周和鴿子三人,徐夢歸對老週一笑,“這下不用解釋。”
回到徐夢歸的房間,關好房門,將’二皮臉‘揭掉,徐夢歸揉揉被繃的快皺了皮的臉頰,老周說道:“小姐會不會很傷心?”
徐夢歸嘆道:“長痛不如短痛,等我們走後,她會忘了我們的,畢竟我們只是她半路撿回來的。老周,你在嶺頭聽我說到水木請我去舞會,臉色怎麼不對勁?”
“啊?沒有啊!”
鴿子說道:“還有什麼不能說的?”
老周爲難道:“我…我說了您可別生氣。”
“說!”
“這個水木現在是大少爺的頂頭上司,他已經經常來杜家找小姐,但那只是爲了想控制杜家,問題是他…他對女人不感興趣。”
“哦,是個戰爭狂。”
老周搖頭道:“不是,他不是男人,他對男的…”
徐夢歸猛然驚道:“你說這孫子是個同性戀?”
老周點點頭回道:“這個說法倒是很貼切,我聽說以前他一個老同學來找他,他竟把人分給他,而他卻扔到鬼子餐館當小二的女人送給了那個老同學。恐怕您去那舞會不是你給小姐當陪襯,而是小姐給您當陪襯。”
徐夢歸渾身惡寒地一哆嗦。
……杜媛心裡也很冷,她怎麼也不願意相信何少爺竟然是個土匪,可他爲什麼沒對杜家動手?又爲什麼要幫助杜家?難道老周說的都是真的,這羣土匪的目標不是他們杜家?可他們爲什麼要幫杜家呢?還是他們良心發現?
老周和徐夢歸都沒意識到,儘管‘何少爺’既有可能是個土匪,但二小姐竟然還是對他抱有一線希望,就是土匪,只要還有良心,那就能在拉回來。
也許…那個小何也不錯,儘管他只是個下人。
杜媛迷迷糊糊地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