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就此過去,松本的面子要給,杜猛需要徐夢歸給杜媛打掩護,徐夢歸滿以爲晚上可以安安穩穩地參加舞會。可偏偏事與願違,給杜猛夫婦請過安,才發現昨晚喝酒四人少了一人,當下四處尋找,下人都說沒見到,猛然在杜媛房間聽到一聲女子尖叫,然後就是一聲男人的狂叫。
兩人的聲音皆是無比熟悉杜媛和鴿子。
徐夢歸聞聲色變,老周和杜猛夫婦更是大驚失色,幾人同時衝上二樓,徐夢歸一腳踹開房門,讓人不敢相信的一幕發生了。鴿子愣在牀邊光着膀子渾身發顫,杜媛春光半露,哭泣不已,穿上一處嫣紅,分外醒目。
徐夢歸衝上去“啪~”一掌打在鴿子臉上。
“頭少爺,我…”
杜母懷抱女兒默然不語,杜猛面色鐵青,怒視鴿子,似有心痛,又好似不甘,又似有殺人之心。老周乍驚之下回神時,突然從身上摸出匕首,直撲鴿子。鴿子再是犯下錯事,徐夢歸還是用身體護在鴿子身前,杜猛大吼道:“住手!”
“老爺!”
老周無奈,憤然放下手中匕首。
杜猛擔心醜事外揚,低聲吼道:“國有國法,家有家規,能兒,小何是你帶來的,如何處置由你來定!”
徐夢歸將地上的衣服撿起,扔給鴿子,怒喝道:“穿上!”
鴿子無語,默然穿好衣服,徐夢歸二話不說,拽着鴿子的衣領往屋外拉,只拉到自己房間,老周隨之進來,顯然怕徐夢歸有失公允,徐夢歸低聲對周猛說道:“把警衛連的同志都叫上來。”
周猛生疑,徐夢歸又說道:“你我單獨審問那叫私刑,要人多公判才能定罪,咱們隊伍是講民主性和公平性的,我是八路軍團長不假,但也沒有權利隨意定罪。你放心,再是兄弟,也得對杜家有個交代。”
周猛釋然,匆匆下樓將十幾名戰士喊到徐夢歸的房間,徐夢歸對其中兩名戰士說道:“到門外守着,沒有我的允許,就是杜家來人,也不能隨意入內。”
兩名戰士同時喝道:“是!”
等房門從外邊帶上,老周鎖好房門,屋裡已是站滿了人,老周做爲杜家在場的唯一代表,還是擠到了前邊,徐夢歸示意老周坐到自己身邊,鴿子衣衫不整地站在衆人圍成的圈內。
徐夢歸哼道:“鴿子,你是個軍人,是個八路軍的軍人,你年紀雖然不大,但也是從紅軍走過來的老兵,三大紀律八項注意大家都是張嘴就唱的,這不是簡簡單單的一首歌,而是衡量咱們八路軍的一杆標尺,不僅要唱,而且要以此約束自己,擡起頭來,說,你還記不記得!”
“記得!”
鴿子低頭回道。
“那你把三大紀律八項注意給我背一遍。”
鴿子低聲背道:“革命軍人個個要牢記,三大紀律八項注意。第一一切行動聽指揮,步調一致才能得勝利。第二不拿羣衆一針線,羣衆對我擁護又喜歡。第三一切繳獲要歸公,努力減輕人民的負擔,三大紀律我們要做到。”
背到這裡,鴿子漸漸哭出了聲,哭泣道:“團長,我知道錯了,您槍斃我吧,我…”
徐夢歸氣道:“槍斃你也得有個原因!八路的臉都讓你給丟光了,別打岔,繼續背。”
鴿子繼續低聲泣道:“八項注意切莫忘記了,第一說話態度要和好,尊重羣衆不要耍驕傲。第二買賣價錢要公平,公買公賣不許逞霸道。第三借人東西用過了,當面歸還切莫遺失掉。第四若把東西損壞了,照價賠償不差半分毫。第五不許打人和罵人,軍閥作風堅決克服掉。第六愛護羣衆的莊稼,行軍作戰處處注意到。第七不許調戲婦女們,流氓習氣堅決要除掉。第八不許虐待俘虜兵,不許打罵不許搜腰包。遵守紀律人人要自覺。互相監督切莫違反了,革命紀律條條要記清。人民戰士處處愛人民,保衛祖國永遠向前進,全國人民擁護又歡迎。”
鴿子將三大紀律八項注意全文背下,徐夢歸罵道:“人民戰士?就你這樣的人民戰士?你是人民土匪,人民流氓,人民的敗類,我…我他孃的當初瞎了那隻狗眼看中你這小子,我入黨你還是介紹人呢,就你這樣的黨員?自己說,你違反了那一條?”
“第七不許調戲婦女們,流氓習氣堅決要除掉。”
徐夢歸狠道:“你知道?我還以爲你不知道呢!還調戲,你都調戲道這種程度了,自己說,你這種咱們隊伍裡都是怎麼處置的!”
鴿子泣不成聲道:“公開宣判,槍決!”
戰士裡有人勸道:“團長,何連長跟你生生死死這麼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你就網開一面吧。”
其他戰士隨聲附和道:“是啊,團長。”
徐夢歸心裡也是不忍,但還是說道:“鴿子,別怪我無情,紀律就是紀律,沒有人情可講,新三團不能開這個先例,你是個苦人,跟着隊伍才讓你活了下來,老百姓信咱們,認咱們,餓着肚子給咱們送軍糧爲的就是讓咱們打鬼子,你現在犯下紀律,我也不能徇私,你死之後,我們會厚葬你,你立下的功勞我們也會永遠記住,你仍是大家心目中的英雄。”
鴿子“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哭道:“是我酒後亂性,我該死,團長,別說了,你下令吧,若果有來世,我何平還跟着姓徐的當兵。”
戰士們個個雙眼通紅,老周也領教了八路軍紀律的嚴明,和徐夢歸在一起,平時怎麼開玩笑都可以,但一到嚴肅的時刻,鐵面無私的印象也深深印在了他的腦海裡,這纔是一隻鐵打的隊伍,風吹不垮,雨打不爛,誰說木秀於林風必摧之?這是一支鋼鐵鑄就的鐵尺標杆。
老周開口說道:“團團長,這是不是太重了。”
徐夢歸搖頭說道:“沒有公開審判,已經是我能做到的最大限度,我就是想徇私,一是現在根據地正在整風運動,他回去也是個死,而且死的很不光彩,二是你,你雖然現在加入了隊伍,但你還是杜家的人,我不能爲了私情,而對不起你們杜家,杜家也是人民的一部分,也是中國人。”
鴿子蹣跚着從地上爬起來,徐夢歸走過去給他整理好衣服,說道:“鴿子,現在是非常時期,不能讓你穿上軍服上路。”眼淚忍不住順着臉龐留下。
“一路走好。”
“一路走好!”
衆人齊聲說道。
鴿子自己慢慢打開門,步履蹣跚地走了出去,衆人隨後跟出,在杜家響起槍聲,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刑場不用出杜家。杜猛見情形不對,急忙追了下去,跑到門口望去,徐夢歸正被幾名戰士含着眼淚綁了起來,心驚地跑過去問道:“你們…你們這是幹什麼?”
老周說道:“小何…小何…要被槍斃。”
杜猛驚道:“沒這麼嚴重吧,那能兒。”
徐夢歸說道:“酒是我和他一起喝的,自然也要陪綁。”
杜猛急道:“不行,槍斃就能把事情解決了?我們杜家怎麼辦?媛兒怎麼辦?這是杜家,在杜家我說了算,你們等等,沒我開口,誰也不許給老子放上一槍。”
鴿子是他見過最難得的商業人才,就這麼去了,杜猛實在於心不忍,杜猛匆匆回去,又匆匆趕回,將已經被綁的結結實實的徐夢歸拉到一旁,親自給徐夢歸解開繩索,低聲說道:“能兒,義父和你商量件事,小何能不能不死?”
徐夢歸回道:“您也說過,國有國法,家有家規,他犯下的錯事,就是送到法庭,那也是個死罪,在我們那裡,更是罪無可恕,公開處死,容不得半分情面。”
杜猛說道:“這不是還沒送上法庭嘛,如果我杜家對此事不追究,你看……”
閨女都被人佔去了便宜,苦主還是家大業大的大商人,竟然還不追究,自己認的這個義父是不是腦子被氣糊塗了?
“不追究?”
“不追究,但是我有個條件,這條件媛兒是媛兒提出來的。”
徐夢歸楞了,問道:“她?她提什麼條件?”
杜猛說道:“入贅我們杜家,以後生是我們杜家人,死是我們杜家鬼,說句到底的話,這孩子跟了你這麼長時間,你真捨得下這手?這事你不說,我不說,誰也不知道,你可要知道,咱們杜家在這石門也算得上是大戶,現在就看你舍不捨得了。”
徐夢歸爲難道:“這…我沒法向這些手下交代。”
杜猛說道:”嗨~我當多大的事,小何這孩子人長的不錯,腦子也聰明,年齡和媛兒也正合適,你就說把這孩子交給我來處置,誰也說不出個不字來,你也知道,媛兒眼高,一般的富家少爺他真看不上,你又是有家室的人,我都鬧不清楚這孩子怎麼就對你這下人有了意思。““是不是因爲…”
徐夢歸沒好說出口,杜猛會意道:“和這事沒關係,媛兒從下被我慣的脾氣很倔,你義母就是怕她想不開尋思,纔在上邊看着她,要是她不願意的事,誰也攔不住,你看……”
徐夢歸欣喜道:“這…這是不是太突然了,這事我的和小何談談。”
杜猛氣道:“都不用死了,還有什麼好談的。”
徐夢歸笑道:“我這下人脾氣也不小,他要是不願意,就是明知是死,他也會一頭撞上去。”
“啊?~”
杜猛不相信這世上還有這樣的人,看着徐夢歸向鴿子走了過去。
揮揮手,讓大家都散開,徐夢歸看向正緊閉着雙眼等待槍聲的鴿子。
“砰”
鴿子渾身一顫,他中過槍,知道被子彈打中是什麼感覺,現在卻沒感覺,難道這就是死嗎?試探着睜開雙眼,鴿子看到卻是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的徐夢歸。
“你已經死了。”
徐夢歸一邊給鴿子鬆綁,一邊說道:“從今以後你要好好做人,再不要犯傻事了,這次是我害了你,我不該讓你喝酒。”
“頭~你這…是要犯錯誤的。”
徐夢歸笑道:“錯誤已經犯下,只要知錯就改還是我徐夢歸的好兄弟,只是……”
“只是什麼?”
“只是你以後不再是一名八路軍戰士了,我剛剛做了個決定,將你驅逐出隊伍。這也是我第一次徇私,也希望是唯一的一次。”
鴿子瞪大雙眼,喊道:“不,打死我也不走,…”
徐夢歸捂住鴿子的嘴罵道:“你小子給我小聲點,你想害死大家。”
鴿子拉開徐夢歸的手說道:“頭,你放了我,也是要犯紀律的,我是在部隊長大的,就是死,我也要和隊伍在一起。”
徐夢歸氣道:“人家苦主都捨不得你死,你就這麼想死?”
鴿子楞道:“你…你說什麼?”
徐夢歸笑道:“現在我問你,杜媛漂不漂亮?”
鴿子懵然答道:“漂亮!”
“爲人熱不熱情?對你好不好?”
“當然好,她給你買東西,哪次不給我買一份。”
徐夢歸嬉笑道:“人長的漂亮,爲人也好,你說要是給你當老婆多好啊。”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