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間很大的屋子前的空場子上,站了很多衣衫襤褸的人,大概都二十多個。大屋前,徐夢歸曾經見過的那個騎在高頭大馬上的胡茬子,趾高氣揚的坐在一張太師椅上,右手裡拿着似乎永遠不會放下的鞭子,捲成一團,一下一下的打在左手心上。圍在這羣人周圍的是一羣拿着很像燒火棍卻偏偏是能冒火的土槍,還有長槍,大刀片子的土匪。如果不是徐夢歸知道現在什麼年份,可能還以爲現在正在鬧義和團。而這羣土匪這時正虎視眈眈的看着場地中間的他們這一羣羔羊。
中間的一羣人沒有一個敢出聲的,膽小的都低着頭,膽子稍微大點的也只是敢擡頭看看坐在前邊正中間的胡茬子,不過也很快低下頭,生怕上邊的那位一個不高興,便人頭不保。
“靜靜~兄弟們都靜靜。”胡茬子旁邊一個扎着粗布腰帶的圓臉光頭站出來大喊了幾聲。本來就沒人敢說話的,這下連磨腳的都沒有了,四周真的是靜的連蒼蠅放屁的聲音都能聽見,一片肅殺的場面。只見胡茬子慢慢悠悠的站了起來,面部不笑生威,往下兩邊都看了看。
“兄弟們,我程某人想必各位都知道是幹什麼的,在這我也不多說了,咱也都是窮人堆走出來的,以前那些官老爺,兵老爺,地主老爺們壓的我們喘不過氣來,沒吃的,伸手問我們要;沒喝的,伸手問我們要;沒錢了,還伸手問我們要;就他孃的管不住褲襠裡的那玩意,連娘們都問我們要。我程某人實在是撐不下去了,帶着幾個弟兄就用幾把菜刀,我就他孃的反了。”
說道這裡,只見那胡茬子一伸手,圓臉光頭馬上遞上一個茶壺,胡茬子喳了一口茶,一轉頭吧吃到嘴裡的茶葉吐在地上。
“現在呢,老子有槍了”
他把茶壺又給了圓臉光頭,鞭子指向旁邊手拿燒火棍的土匪。
“老子又怕誰呢?我想下邊的弟兄們也都和我一樣,都是一個鳥兩個蛋的爺們,怎麼說的呢站着是三足鼎立,躺下就他孃的漢子,跟着程某人,老子喝香的,就保準弟兄們吃辣的;老子有肉吃,弟兄們不用喝湯,跟着老子吃肉。憑什麼那些混球能享清福,我們就得餓着肚子去地裡刨着吃,咱有了槍,經過老子地盤的,不管是誰,都給老子留下東西滾蛋。不說什麼了。”
說着指着旁邊一個桌子上的酒罈子。
“願意跟着老子乾的,都來歃血爲盟,喝了兄弟們的血酒,就是一家子,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胡茬子說完便走到桌子前,拿起一把尖刀,再他自己手上直接拉了一道口子,暗紅色的順着手腕滴到了酒罈子裡。
下邊一片寂靜,沒人向前,其實也沒人敢動,圓臉光頭一看情況,大喊了一聲:“怎麼?你們不願意?”
話音剛落,周圍那些拿土槍,拿刀,拿長槍都把手裡的傢伙立了起來,恐怕一個“不”字,下邊二十餘條人命就全撂這裡了。
和徐夢歸一起來的青年看勢頭不對,大喊了一聲:“我來!”衝上前去,拿起刀子閉着雙眼就給自己手上來了一刀。
胡茬子一看,哈哈一笑:“好!是條漢子!”
不管什麼事情,只要有人帶頭,就會有人隨風而上。二十多個被擄掠上山,衣衫襤褸的漢字,就象跟風的螞蟻,一個個排着隊,在土匪們的注視下跟過去了,徐夢歸也隨着人羣,渾渾噩噩地在自己左手上割了一刀,喝了一口酒罈子裡的酒。
等所有人都喝過了血酒,胡茬子滿意地笑道““後天跟着老子幹樁大買賣,有弟兄們的好處。”說罷,胡茬子一揮手,過來幾個人把所有人分開,又押送回到了以前住的茅屋。
回到屋裡,徐夢歸隱隱感覺到左手的刀口仍在作痛,也許是酒精的作用,只要不把手張的很開,疼的就不太厲害。他現在才感覺到,這一切都是真的,不是在做夢,心中緊張,便問旁邊的青年,反正除了這個青年,其他三個人就像木偶一樣,“兄弟,後天我們要幹什麼大買賣啊。”
青年也呆呆的看着透過幾絲光亮的窗戶,“我也不知道啊,不過看來,我們這些人,恐怕活不下來幾個了。”
徐夢歸很是納悶:“你怎麼知道?”
青年看了他一眼,:“你想啊,他們本來就有槍,有刀的,人也不少,竟然還抓我們這些人上來,後天的買賣肯定不小,我們這些人差不多就是那些當兵的所說的炮灰,衝在最前邊,替他們送死。”
徐夢歸猛然醒悟:“還是你看得清楚。”
那青年把頭一擰,也不瞧他,嘴裡說道:“那可是,說什麼我也是有知識。有文化的人,怎麼能和你們這些無知的人相提並論。”
“哦,文化人啊”徐夢歸苦笑道:“文化人比我們是高一等,那你有本事別被抓啊。”
“哼”青年轉頭睡倒在稻草上,不再理睬徐夢歸。
……渾渾噩噩的度過了的兩天,差不多也是最考驗人的兩天,每天都看不到外邊到底是白天還是黑夜,只知道每天都有人來送兩頓飯每人不知道用什麼做的小饅頭一個,清水泡指甲蓋大小的菜葉湯一碗。
第三天天還沒亮,徐夢歸的老大(那個土匪)就開門進屋,對這睡得就像死的一樣的幾個人的,挨個點名:“起來,起來,點卯打秋風了。”
“點什麼卯啊?嗷”徐夢歸打着哈欠。
“少廢話,出去。”幾個人就像吆牲口一樣被趕出了茅屋,在大屋的屋前,胡茬子還是拿着那鞭子(他晚上睡覺也不放下嗎?奇怪)看着這些人挨個手上發給的大刀片子(就是南方砍竹子的竹刀)說道:“你們第一次出去,要拿出你們的爺們氣來,要讓老哥哥們看到你們不是孬種,要敢衝,要是誰敢躲在後邊給老子裝孫子,老子先斃了他。”說着不知道從哪裡掏出一把盒子槍,對着場地邊上的木樁頂就是一槍,那木樁前半段就像天女散花一樣的散開了。然後胡茬子一揮手“走。”
胡茬子騎着高頭大馬在前邊帶路,二十多個拿着竹刀的瘦猴跟着胡茬子後邊跑,不跑不行啊,後邊還跟着五六十個拿着土槍長刀的土匪呢,隊伍就這麼浩浩蕩蕩的出發了。
趴在冰涼的地上,早上的晨露把衣服都打溼了,還不讓動,足足有兩三個小時(這是徐夢歸感覺,實際沒那麼長時間),就見前邊的土路遠端慢慢出來了一隊人影,隊伍不算整理,離得很遠,但是還是看出衣服不算很整齊,反正裡邊有穿軍裝的,但是走起路來很有氣勢。當這支大概百十人的隊伍走到土匪埋伏的正前方時,就聽得“澎”的一聲土槍響,然後徐夢歸就聽見圓臉光頭在他身後來了一嗓子,“給老子衝!”緊接着上就重重的捱了一腳,徐夢歸飛一般的第一個衝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