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兒這個不在朝堂站班的六品官的奏摺,自然是引不起任何人的主意,可是隨着每日上奏的低級官員逐漸增多,這朝廷裡就逐漸議論開來,不少人猜測這些將瓊州縣令誇讚的幾乎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奏章正是皇后娘娘授意的,這意思再明顯不過,正是想尋個由頭給她這個孃家人升官。有不少喜歡見風使舵的官吏這下子可是按耐不住了,那奏摺也是雪片一樣往上遞出去。
皇后看到這些奏摺的時候怎麼也想不到這件事其實是瓊州的前任縣令挑起來的,目的更是簡單,只是爲了將那個老鼠屎給清出去。我們精明的皇后娘娘缺少認真細緻的調查,還以爲是那些官員們爲了討好她,才如弄了這麼一出。不過,她倒是覺得那些人說的也有些道理,一個七品官確實是小了些。於是皇后御筆一揮,直接給她那孃家人弄了個正五品的欽天監監正。這欽天監監正在別的朝代也許是沒有實權的小官,可是在當朝,那卻比某些二品大元的權利還要大些。
顧碩留下的那些消息網,還是很有用處的,皇后前面剛剛批完了奏摺,就有人將信送出了宮外。等惠兒收到信的時候纔不過過了一炷香的時候。惠兒知道京裡的許多高官在宮裡都有自己的眼線,只是能這麼快就將消息傳遞出來的,怕是沒有幾個,那個病弱的顧碩竟然還有這樣的本事,這確實讓惠兒很是吃驚。不過對於他爲什麼會有這樣的勢力,惠兒還是沒有能像明白,這些人並不像是顧相的人手,倒像是這位大公子自己的人。而且他能如此大方的將這張大網的一角暴露在他的面前,爲的又是什麼?這一切似乎只能等到他們從遠方歸來才能得到答案了。
隨着天氣慢慢轉暖,這件事也逐漸被人忘在了腦後,只有一月之後,惠兒得到那張大山攜大筆金銀入京的消息。他也只是微微一笑也就罷了。他已經慢慢融入了官場,在這個好與壞的概念不那麼明確的地方,如果他還抱着以前那種天真的思想,那他可能早就不知被排擠到什麼地方去了。既然如今他的手上有了這等利器,那麼不好好的利用一下,那他豈不是浪費了到手的資源。
就在惠兒發動情報網,在京城裡暗中搞得熱鬧非凡的時候。依然在路上跋涉的餘喬和顧碩卻暗中產生了分歧。兩人,一個因爲想家想要快速回京,一個卻因爲知道她一回去就會定親而不願早早回京。
從出發那天開始,顧碩沒少找理由拖延行程,走了一個多月,還沒走出全部路程的十分之一去。這下子餘喬不樂意了,再這樣慢吞吞的走下去,等到了京城,這一年又塊過完了。
“不行,天色還早,休息什麼。”餘喬站在車頂上對着纔剛過午時就要住宿休息的車隊主管南益弘叫囂着。
南益弘卻根本不管餘喬,招呼衆人往借宿的小村地主家裡去了。
餘喬氣得頭頂冒火,木頭疙瘩一個,跟他說話簡直就是對牛彈琴,可是她也不好真的去找顧碩說去,畢竟人家來的時候可是因爲趕路發了病。不過在怎麼小心也不用每天走兩個時辰都不到就休息吧。
“餘喬妹妹,你幹什麼呢?”夙瑤捂着嘴咯咯直笑。
餘喬心道,死丫頭又看我笑話,看我回來把你跟那個木頭送作對,到時候悶死你。
“小姐,下來吧。”薔薇站在門邊微微一笑。“顧少爺還等着跟您一起喝茶呢。”
餘喬還真想說一句這丫頭養了這麼久了就是養不熟,還是向着她的老主子。“知道了。”餘喬撅着嘴跳下車,尋思着怎麼找個機會跟顧碩透個風,說說她想早點回京的事情。
這家的房子在當地已經算是最好的了,可依然顯得陳舊破敗,屋內的光線昏暗餘喬好一會才適應過來。
顧碩正坐在屋內唯一的一張椅子上側着頭髮呆,臉上的一會兒露出笑容,一會兒又愁眉不展,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
餘喬走到牀前坐下,牀上的被褥已經換成他們自己帶來的蠶絲被,坐上去軟軟的,倒是很舒服。“喂,顧碩。”餘喬晃盪着兩個腳丫。“你說咱們什麼時候才能到京城。”
顧碩像是才發現餘喬,他愣了一下。“你來了。”
餘喬懊惱的往後一躺。“你纔看見啊,我都來半天了。不知道你在想什麼?”
“我還真沒瞧見你。”顧碩託着腮笑了笑。“怎麼,覺得悶了?”
“可不是嗎,這一路上除了吃飯,就是睡覺,而且睡覺的時間還那麼長。”餘喬做起來,試探着說道。“你看咱們能不能適當的,快那麼一丁點。”
顧碩的臉色白了一下。“你想早些回京城?”
“我都離家這麼久了,有點想家。”餘喬靠在牀沿,低聲嘆了口氣。這是她頭一次離家這麼長時間,就連過年也沒有回去,身爲子女連過年都不能回去,實在是很無奈。不過她並不覺得後悔,這次出來一方面鍛鍊了自己,另一方面也解決了顧碩的事情,也算是頗有收穫的。
顧碩看着餘喬那含着嗔怒的臉,心中忽然覺得有些不是滋味。有很多時候他都想,要是他的病仍然跟以前一樣是不是更好一些,那樣的話餘喬是不是不會這麼迫不及待的離開他。
“瞧你那是什麼樣子。”餘喬正了臉色。“你呀,聰明是聰明,可有的時候,也聰明的不是地方,你想的太多了。”如果如今看到顧碩的臉色,她還猜不出顧碩的心思,那她這麼多年也白活了。“我想要回家,是因爲我真的很想家,我想我爹,我娘,還有我大哥。我並不是要拋下你或者離開你。你的病能有所轉機那是好事,而且我也並不是同情你可憐你纔跟你做朋友的。不管將來如何,咱們的關係都不會變。你明白嗎?”
顧碩的鼻子微微有些發酸。“我知道。”聽到餘喬的這些話,他真的覺得很安慰,可是他想要的並不僅僅是這些,一想到有一天餘喬將要成爲別人的妻子,再也不能像現在這樣坐着跟他一起聊天,也不能陪着他一起吃飯,還有窩在一張毯子裡看日出。將來能跟她一起做這些的就只能是她的夫君。顧碩輕輕咬了咬嘴脣,他早已經將餘喬被賣的事情查的清清楚楚,他也知道餘喬還有一張賣身契仍然放在周家,其實他有太多的方法可以將餘喬的賣身契拿走毀掉,可是他沒有這麼做。那是因爲他還有一絲猶豫,他希望餘喬能主動告訴他,她希望跟他在一起。
“你不是很自信嗎,怎麼也患得患失起來了。”餘喬嘻嘻一笑。“你呀,現在知道朋友少的壞處了吧,要是你的朋友很多,即使我今天偷溜跑走了。那你也有個人能訴訴苦苦,順便還能好好批鬥批鬥我。”顧碩就是朋友太少了,以後還真的得找機會讓他多交幾個朋友,也許那樣他就能活的更快樂一些了吧。
“我不需要朋友。”顧碩扯了扯嘴角。朋友這個詞,對他來說,真的很諷刺,小的時候他也曾經傻傻的相信朋友的真心,可是該說是他太敏銳,還是對方的演技太拙劣,那些個表面上獻媚,實則在心裡詆譭他,以爲他瞧不見的時候,用輕蔑的目光看他,這些小伎倆怎麼可能逃得出他的眼睛。也許在他的眼中朋友這兩個字永遠都是帶着其他顏色的,只有餘喬除外,因爲餘喬在他的心中早就超出了朋友這兩個字的概念,她是親人,是紅顏知己,是牽動他心的人,這已經不是朋友了。
“幹嘛一竿子打死一船人,我不就是你的朋友嗎?”餘喬撇嘴。她知道顧碩對一般人都有牴觸情緒,可是有些事情隨着時間的發展是會慢慢變化的,她就不信了,顧碩還真能一輩子都不交一個朋友。等到時候她把他這句話原封不動的給他還回去。
顧碩淡淡的望了望餘喬,卻沒在言語。只是朋友嗎,他在她的心中只是朋友嗎?
“幹嘛那樣看我,怪慎得慌。”餘喬搓搓自己的手臂。“雞皮疙瘩都快起來了。”
顧碩心裡暗歎一聲。他想的再多看來也是自尋煩惱,別看她的身形已經長成了大姑娘,可她根本還不懂情爲何物。面對這樣的她,他還能說什麼?看來他也只能守着她,等她長大了。
“我不跟你說了,我找薔薇一起打牌去。”餘喬跳下牀,走到門邊又回身衝顧碩做了個鬼臉。
看到餘喬的鬼臉,顧碩終於忍不住笑了起來。他還真拿她沒有辦法,而且這樣自由自在的餘喬才是最真實的吧,如果將來有一天她失去了自由,那她一定會很傷心很痛苦吧。顧碩這樣想着。
那麼就先這樣看着她吧,看看她快樂的成長起來,他會一直陪着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