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朗的天空中逐漸出現了一絲陰霾,一道黑線以極快的速度從遠處席捲而來。
滿是黃沙的地面忽然沸騰起來,沙粒在地面上跳動不休,很快一陣淒厲的風呼嘯而來,推動黃沙滾滾向前,整個天空似乎都變成了黑色。在自然的力量面前,任何人力都顯得如此渺小。
一塊岩石背後正隱藏着一支小小的駝隊,這個駝隊顯得非常安靜。像是早就習慣了沙漠中多變的天氣,他們在風沙來之前就已經做好了準備。挖好了躲避風沙的沙坑,駱駝也被安撫的很好,如今都捲縮着頭臥在人羣外圍一動不動。對於常在沙漠行走的人來說,這樣的風沙並不是致命的,比起連岩石都能捲起來的沙漠颶風,如今的風沙其實算是很柔弱的。這幾個人只要等到風停下來,就能繼續他們的旅程了。
一個時辰之後,風停了下來,一塊鋪滿黃沙的毛氈動了動,一個人掀開氈子站了起來。“風停了。”
“李叔,風停了?”一個年輕的聲音從另一塊毛氈下傳了出來。
“小武,老雲都出來吧,咱們該走了。”這人被風沙吹了滿臉,唯獨眼睛晶亮有神。
“李叔,等到了地方我可得好好洗個澡,這一路走的。”這年輕人使勁抖了抖衣服,滿身都是沙子的感覺讓他非常難受。
被稱作李叔的人,輕輕笑了笑。“走吧。”
這只不起眼的駝隊,又慢慢在沙漠裡走了起來。牽着駱駝的黑瘦老人,一言不發,神色平靜。小武用力咂咂嘴,呸呸的吐出幾口口水。“連嘴裡都是沙子。”
“走吧。”被稱爲李叔的人皺了皺眉,真是不知疾苦的年輕人,怕是要多受些磨練才能適應沙漠吧。
不知又走了多久,前方一成不變的黃沙中終於出現了一點綠色。這綠色的出現讓這個駝隊的人精神一震。
“哈哈,終於要走到了。”那小武哈哈一笑。一把從背後將水囊拽過來,打開咕咚咕咚灌了幾大口。“爽快啊。一路上都快憋死了。”
這下就連那面色平靜的老雲望着那少年的眼光中都帶着一絲不喜了。常在沙漠行走的老人,無論任何時候都不會放下警惕之心。如今還沒有真正的看到水源這人就將自己的水囊用盡了,真是沒有見識過沙漠的真正可怕之處啊。
那綠色雖然看起來近在眼前,可是衆人又走了將近一個時辰,那綠色也只是大了那麼一點,要真的走到近前,怕還要很久。
這時那少年也覺得後悔起來,看到別人過一會就喝一小口水潤潤口,他更是覺得口中乾渴難忍。方纔一口氣喝掉半袋水也只是一時痛快,現在確實痛苦的很。
那兩人誰都沒有幫他一把的樣子,少年更是滿臉沮喪。索性那綠洲已經不遠了,只要到了地方,還愁沒有水喝嗎。而且驕傲的他也拉不下那臉來求別人。
到了傍晚時分,滿身疲憊的三人才終於將雙腳踏上草地。綠洲的水源滋潤了土地,所以大漠中也得以出現了綠草與黃沙共存的奇蹟。那滿眼的綠色,糾結纏綿,彷彿一種蓬勃的生機噴涌而出,縈繞在心間。
小武瘋了一般的往遠處樹林深處的小湖奔去,將整個頭都紮在湖水中,好一會,他才舒了口氣,癱倒在地。
那李叔卻轉身望着滾滾黃沙,神情顯得有些蕭瑟,口中輕輕說道。“餘喬,爲師我也累了啊。”
原來這被稱爲李叔的男子正是李巖。在沙漠中苦熬兩年卻並沒有太大的進展,連他那堅毅的心也覺得疲憊了。當年只憑着一腔執念,就深入大漠,兩人幾乎陷在滾滾大漠中埋骨沙海,若不是遇到那些人,兩人必死無疑。他以蜀間爲仇敵,可是卻爲仇人所救,這不能不說是天大的諷刺。而又因爲有這層救命之恩在,那蜀間的君侯纔對他們信任有加,這種御下之道本沒有錯,若是普通人,爲了報恩,定然會爲他們赴湯蹈火。只是李巖自小就對蜀間存下的仇恨絕不是這一點點恩惠就能消除的了得。從師父的死,再到門派的破滅,這對李巖來說可以稱得上是血海深仇了。不然他也不會只是爲了一個可能就追查至此,還將好友也拖進這個漩渦。如今做到君侯,在蜀間也算是站穩了腳跟,但是想要追查到當年那些事,以他目前的地位還是差的很遠,難道爲了一個蜀間要耗費數十年不成?
“李叔,你想什麼呢?”撲到在草地上的小武終於回過氣來,這是他也發覺了李巖的異狀。
“沒事,走吧。”李巖收回思緒。“把你的名字登記造冊,你也先進場去訓練吧。時間不多了。”
“李叔,我們這些人,門派武功都不同,要訓練些什麼?”小武早聽說這次一到蜀間就要進行訓練,只是不知道都要訓練些什麼。
“自然是活命的本事。”李巖的話語透着冷意。“好好學吧,不然在這沙漠裡你的功夫再好也是死路一條。”
小武激靈靈打了個冷戰,他不知道一向和藹的李叔怎麼突然變得冷淡起來。
交付任務之後,李巖好好的吃了一頓,回到房中倒在牀上。這一路上還要強壓着性子對那麼個小子和顏悅色的,要不是這次用得着他爹的勢力,他是斷不會如此的。爲了那個莫需有的寶藏,蜀間還真是不遺餘力,要不也不會隆重到要派他這個君侯去談判。到目前爲止他們已經籠絡了近百名武林人士,可仍不見他們有收手的意思。
這些被籠絡來的武林人士現在還不知道等待他們的是什麼。李巖冷冷一笑,這什麼寶藏再沒有人比他更清楚了,那所謂的藏寶圖一度就放在師父牀頭上的那尊師祖像內,師祖像原就是他們門派流傳之物,只是師父因緣巧合之下發現師祖像的底座裡藏有一張地圖,這地圖的指示之所,卻是師祖他老人家的埋骨之地,這其中有沒有什麼所謂的寶藏卻是沒人能夠知道,也許墓中只是他老人家的一副枯骨罷了。這些人心心念唸的難道就要得到這些嗎?李巖呲笑。而且圖中所示機關重重,雖然可能因爲年代久遠而出現某些偏差,不過想要進入師祖墓中,定然困難重重,這也就是蜀間那些人爲何要找那麼多江湖人來探路了。只是李巖千方百計也沒能打探到究竟是誰提供的藏寶圖,若能找到這人那定然可以找出當人打傷師父的仇人。
“想要挖我祖師墳,我遲早要讓你們付出代價。”李巖冷冷的哼道。雖然現在還沒能找到幕後真兇,不過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遲早他會找出那人,親手殺死他祭奠師父的在天之靈。
其實李巖年輕時是個極冷血極驕傲的人,若不然當年他也不會偷出那個嬰兒,只要能讓那人覺得傷心,只要能緩解他心頭的仇恨,他即使被追殺萬里也絲毫無悔。
若不是後來幾次在生死間徘徊,後來又被李雪所救,被那個小女孩的堅韌感動,再後來遇到餘喬,有了這個徒弟的真心相待,他的心徹底沉寂下來了。他脫離了以往的生活,逐漸迴歸一種平靜。直到他無意間得到了蜀間再次復興的消息。
時間與際遇早已經磨滅了他的血性,不然今日他可能就只憑一腔熱血直接殺上門來了,哪裡會使出這麼迂迴的手段。
“算了,睡吧。”李巖嘆了一聲。到底是老了,總愛想起以前的事,他的心不靜啊。